第63章
杨心问扫了眼他们,又看向还在发怔的白晚岚,开口提醒道:“白先生这伤看着很是壮观,当真不处理一下?”
白晚岚这才回过神来,却不是当即给自己包扎,反倒一抓杨心问的手臂,慌张道:“去、去给我寻个大夫……”
杨心问心说这下确实砸的不轻,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白先生莫慌,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吗?你身后的箱笼里约莫是有些应急的东西,何不去看看?”
白晚岚凄厉道:“陈安道又没叫人开过瓢,我怎么会治开瓢的伤!”
他说得义正言辞,理所当然,连杨心问都一时觉得他说得对。
可不过一瞬后便怒火中烧。
“你什么意思?陈安道没受过的伤你便一概不会治,那岂不是非得他伤着了,你才拿他伤处练手?”
白晚岚脑袋里血都已经不够了,眼下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杨心问再给他来一坛的心思都有,可陈安道亲手把这人交给他的,要当真见死不救,自己哪里交代得了?
他压着心火,一扭头,看向那四个蓝袍修士,厉声道:“敢问是哪位的好酒砸的人?”
其中一个长着招风耳的修士面上不大好看,被杨心问的眼死死盯住,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一时没留意,对不住了。”
“仙君金口玉言的对不住自然是顶用的,只是此人头上的伤恐怕不够识相。”杨心问阴阳怪气道,“我怕他横死街头,旁人不知是他自个儿不识抬举,反倒以为是仙君的错,那岂不平白污了仙君的名声?”
几人闻言具是一愣,弯弯绕绕的竟叫他们许久才听明白此中讥讽之意。
招风耳勃然大怒,抬剑砍来,杨心问连躲都懒得躲,脚上一滚那空坛,足尖轻轻带起,内化暗劲,冲着那人的胸口送去——那人全然没想到这孩童模样的人会有还手之力,仓促之间连横剑抵挡都没做到,硬生生接了这下,胸口一阵闷痛,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便捂着胸跌落在地,连连打滚。
其他两人见状连忙也要抽剑上前,杨心问抬眼一瞧,朗声道:“青天白日,几位仙君是要当街杀人不成!”
“此、此子古怪……”招风耳在地上艰难道,“怕不是……怕不是妖邪、妖邪所化……”
“我是不是妖邪事小,几位眼下的弟子大选事大,这个当口杀人,临渊宗难道还能要你们?”杨心问一边说一边走近了些,对那站着的两人说,“砸人的是地上打滚这位,与二位本没关系,若几位慷慨解难,给那被砸的倒霉蛋一颗灵药,岂不是高下立判,为何偏要同流合污?”
那两人听了竟真面露犹豫,连跪趴着的那小山也悄悄抬了头。
招风耳见状忙道:“你、你们不要被这妖人蛊惑,我们可是同——”
“同族同宗又如何,弟子大选是都是对手,更不用说今年还有个采英关,想寻个好师父,哪里还能挂念着同族之谊?”
那两人眼神犹疑,半晌对视一眼,高个儿的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是?”
杨心问从乾坤袋中取了临渊宗的弟子腰牌,在手上一转,递到了他们面前。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一人慌忙跑到了白晚岚面前,给他喂下一颗灵药。
另一人则立马冲他拱手行礼,鼻尖都在冒汗:“不、不知是临渊宗的道友下山,我等——我等唐突冒犯,还请高抬贵手,不要与宗中长老……言及此事。”
招风耳也看到了那腰牌,一时恍然,还想胡搅蛮缠,却被他同伴狠瞪一眼,再不敢吱声。
杨心问面上不动:“几位肩上的金蟾瞧着倒是气派,不知是何方世家出身?”
几人支支吾吾,不愿在他面前暴露姓氏。
杨心问嗤笑一声,懒得理他们,反倒低头看向那哆哆嗦嗦的肉山,问道:
“你呢?”
第58章 姚垣慕
杨心问自瞧见他们时便明白了这几人是何种情况。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见多识广, 但这场景着实是眼熟,几个月前他被那对师徒捡走的时候,差不多也就这狗爬的姿势。
除却没有这身护体的肥膘, 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不是什么“同病相怜”就出手相救的好人,但也打定了主意绝不当个无血无泪的魔头,所以他垂了根丝线下去, 端看此人如何抉择。
若是干脆利落地家族姓氏报上来, 那他便出手相助, 至少不叫此人在临渊宗时再受欺负;若是不愿说, 那便是自己选了和这些欺凌他的人沆瀣一气,杨心问自然不会去犯这个贱。
那小胖子茫然地抬起了头,似是才发现杨心问在问自己。
“我、我吗?”他那双耗子样的眯眯眼自拥挤的脸上挣扎着睁大, “我是——”
旁边一人见状抬脚便要踹他, 叫他收声。
杨心问拿剑鞘一挡,眼也没抬,兀自看着那小胖。
小胖抱头蹲防,生怕让人踹了脑袋, 呜咽道:“我叫姚垣慕!是、是韶康姚家的!”
那两人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再挂不住, 眼里淬了毒样的盯着那小胖子, 又碍于杨心问不敢动手。
“你这丹还不错……”
连酒铺老板都大气不敢出一声之时, 止了血的白晚岚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满头的血还没擦干净, 颇有尸鬼还魂之相。
“再给我两颗, 这世道白日行凶的狂徒忒多, 谁知何时又落我头上。”
白晚岚一无模样, 二无修为, 连医术也蹩脚,却一派纯熟的上位者姿态。
眼见杨心问是正经宗门弟子,那俩姚家人自然便觉得这大小眼身份不简单,连忙将兜里的丹药悉数奉上。
“那……不敢叨扰二位,我们便先告辞——”高个儿那个给矮个儿的使眼色,矮个儿的连忙从地上拽起那姚垣慕。
姚垣慕像只出栏的猪仔,几乎是在地上被人拖行,却连叫都不敢叫,杨心问踏步拦在那矮个儿身前道:“这位姚垣慕姚道友生得……正气凌然,气势非凡,观之不是池中物,不知杨某可有幸在道友这儿讨口茶喝?”
那高矮二人神色一凛,听杨心问这话的意思,便知他是要管这闲事,当下紧张了起来,忙将那姚垣慕往身后拦。
“族、族中有命,族内弟子外出不可独行。”
杨心问讶然:“那方才那位道友行色匆匆,茕茕独行,岂不是犯了大错?”
两人扭头,才发现刚才还在地上打滚的招风耳不知何时已经兀自跑了!
他们把那招风耳给片了的心都有了!
“他……他是……”
“几位瞧着像是平辈,可为何从方才开始,便是几位在替垣慕兄做主?”杨心问收了笑脸,似是已经厌烦了和他们两个兜圈子,“这来与不来,难道不该听垣慕兄是否答应吗?”
不等那两人威胁,在地上蜷得越发圆润的姚垣慕已经大喊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我与这位道友一见如故,咱们现在就走!”
他话音未落,便觉一怪力挑起他衣领——杨心问用剑鞘将他自人堆里挑了起来,将剑鞘搭在了自己肩上,扛锄头样的支着姚垣慕,
姚家的衣服很是结实,拿来当兜这条肥鱼的网竟也不曾裂开,只可怜他颈上一窒,险些成了个吊死鬼!
周围一阵悚然,这人不过孩子身量,却连灵力都不用,便信手拎起个小山样的人,还躲在柜台后头的酒铺老板都不禁惊呼,只见他大摇大摆地出了酒铺,那两人竟连追也不敢追。
行出两条街,姚垣慕眼瞧着都该被勒得过奈何桥了,杨心问才将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你认得此人?”白晚岚正在拿帕子擦自己那满头血,这幅形容竟还能阴阳怪气道,“韶康姚家……倒是名门家风。”
名门家风熏陶下的姚垣慕抖成个筛子,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小的叫人找不着准星的眼也不知道在看哪儿,过了许久才拱手讷讷道:“多、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你是来拜山的弟子?”杨心问抬眼看他:“弟子大选的文考考得如何?”
姚垣慕看起来已有十六七岁,可半点不敢拿年岁做乔,有问必答道:“尚、尚尚尚可……能进武考……”
杨心问皱眉:“你是结巴?”
姚垣慕连忙摇头:“不、不是,只是一时紧张……”
白晚岚的讥讽不分对象,不计敌我,逮谁刺谁,闻言立马见缝插针地轻嘲道:“姚家也真是没落了,门生这般唯唯诺诺,哪里有半分世家气派?”
姚垣慕闻言脸色煞白,嗫喏半晌说不出话。
杨心问也不大看得惯此人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模样,可没表现出来,以免这人说话越发结巴,听着窝火。
“武考可有把握?”杨心问又问,“今年的武考应当过半了。”
提及武考,这姚垣慕的头几乎埋进了胸口。
“是……出来了,在雾淩峰和云淩峰的考校已经结束,还剩在雨淩峰和霁淩峰两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