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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60节

  他都在想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
  此声惨叫直冲九霄,在车厢内回旋。
  诸葛悟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三代第一人似在此刻经历了他本不该经历的沧桑,单手支颐,低声道:“阿翎,我的头好痛……”
  而裴响听见白翎见鬼一般的叫声,如同被宣判了死刑,面色彻底煞白。
  他游移的视线飘往门帘,大概在想直接跳下去,不带“花谕”。
  诸葛悟很有先见之明地驱动了“万怜”,把车厢门挡住。
  事到如今,即便是他,亦有无能为力之感。左右各看一眼后,最终,诸葛悟决定道:“……我要上报师尊。”
  第64章 六十四、三人
  听诸葛悟提起梦微道君,白翎背后一凉。
  他脱口而出:“不不不不不……师兄别啊,师尊会抽死我的!他又不是没抽过!!”
  诸葛悟耐心道:“师尊施教的手段不可取,但谆谆教诲之心,不亚于道场的任何一位前辈。”
  “真的假的?他揍我不就是因为我取笔名叫‘展月老祖的宝贝’嘛,何至于毒打一顿!”白翎不服。
  诸葛悟:“你又更名为‘梦微道君的心肝’……”
  白翎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已经是‘渡尘真人的祖宗’了!”
  诸葛悟:“……”
  诸葛悟道:“反正我要上报师尊。”
  白翎悲从中来,又一阵抱头痛呼。
  要说他在霁青道场待了三百年最怕谁,那无疑是师尊梦微道君。早年白翎长大成人后,被诸葛悟领去行拜师礼、受护身符,之后跟着梦微道君,当了十几天的道童。
  为何才当了十几天,自然是由于师徒二人彼此看不顺眼,而且看哪哪不顺眼。
  他们互相觉得对方有病,还都想给对方治。梦微道君的办法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白翎的办法则包括但不限于公开为师尊征婚、见到其他派系的大能统称师娘、写话本子编排梦微道君其实是电眼美少女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他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诸葛悟每次听闻师弟被揍得下不了榻,连夜赶回折雨洞天,问明情况后都无话可说。最终为了师尊不被气死、师弟不被打死,诸葛悟把白翎拎到了离师尊的嵌玉湖最远的仙去山。
  白翎当然没忘了他的光辉事迹,年轻时因为无聊跟师尊对着干,现在想来多少有点抱歉。
  不过,越师尊的雷池劲舞是一回事,跟新入门的师弟搞断袖是另一回事。白翎担心自己挨揍尚在其次,他主要担心的,其实是梦微道君那人气得狠了会丧失理智,连裴响一起抽。
  思及此,白翎又悄悄地觑师弟。
  少年人听见大师兄要上报师尊,神情也是愈发破碎,兼具破罐子破摔的凄然。
  白翎心软了,向诸葛悟求情道:“师兄,你了解师尊的,他成日里疯疯癫癫,哪里会真心爱护我们?你把这事捅给他,我俩不就是死路一条了吗?”
  诸葛悟捏着眉心,说:“放心……我们三个都是死路一条。我身为大师兄,万死难辞其咎。”
  白翎:“……”
  裴响哑然道:“反正我未行拜师之礼。不劳两位师兄为难,且将我逐出师门便是。”
  他抱膝而坐,下半张脸埋在双臂上,踩着脚踏收拢腿,仿佛把自己的一切都缩了起来,避免碰到旁人。
  白翎忙道:“这怎么行?你已经是我们展月一脉的传人了,你还想去哪!”
  “既然师兄与我回不到从前,你再也不会像待师弟一样待我,我去哪里又有何所谓,与你何干?”裴响稍侧过头,只露出一双寒潭似的眼睛,阴恻恻地望着白翎。
  白翎的后背比听见师尊芳名的时候更凉了。他讪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嘛……我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对你,又不利于阿响的道心了怎么办……咳咳咳!”
  再说下去他的脸要烧起来了。
  白翎生硬地扭转话题,道:“师兄啊,师尊闭关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出来,也不一定出得来……我没有咒他的意思。展月老祖在上,梦微道君神寿如龟!总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让阿响回心转意。”
  “果然。”裴响又冒出幽幽的声音,说,“师兄把我当一个物件吗?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即便是此等难以由衷之事……我偏不想如你所愿了。”
  白翎惊道:“你、你不回心转意,还能怎样?!”
  不要在这种时候开启叛逆期啊师弟!
  裴响却冷笑道:“就去上达天听好了。告诉师尊,我对师兄心怀不轨,铸成大错。依照昭雪司律令,废我所学,遣我还俗,像师兄您期望的那般,一切回到未发生时。岂不快哉?”
  白翎目瞪口呆。
  他“你你你”了半天,然而,终于轮到他对裴响“你”不出个所以然了。裴响眼底流露出与快意交织的复杂情绪,哼笑一声,仍以后脑勺对着他,单方面切断了对话。
  诸葛悟一声长叹,面露乏意。事已至此,他亦只能安抚两位师弟为先,尽量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道:“阿翎,难道真要遂了小裴的一时冲动,送他离开展月一脉?”
  白翎失声道:“当然不行!”
  “是了。所以,还是交由师尊定夺罢。我等勿再多言。你也不必露出如此见鬼神色,其实师尊待我等,亦有优厚之处。比如……六百年前,我初入道场。”
  白翎听他要自曝黑历史,睁大双眼。六百年前,那时候的诸葛悟才一百来岁,正是青葱岁月、鲜嫩年华——比起现在的渡尘真人来说。
  裴响一动不动,也在听着。
  诸葛悟道:“说来惭愧,彼时我刚拜入师尊座下,尚不知收敛锋芒。于是乎,被另一脉的道君瞧上了。”
  白翎:“哦……他想从梦微道君手下抢徒弟啊?活得不开心吗。”
  裴响依然不动。但他也是被展月老祖钦点过、仍有驾鹤一脉来抢的,对此略有共鸣。
  诸葛悟沉默片刻,说:“不是那种瞧上。他欲抢我去当的,亦非传人。”
  白翎:“啊?”
  裴响的脑袋微不可见地转动了分毫。显然,他俩都短暂地困惑了一瞬。之前破裂到几乎无可挽回的氛围,仿佛被弥补了少许。
  片刻后,两人同时反应过来。白翎猛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发出一声:“啊哈?!”
  裴响则一脚滑出,身子微顿。
  诸葛悟道:“没错,正是你们猜测的那样。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你们日后真的断袖了……当我没说。总而言之,这位其他派系的道君作风不正,被我严词拒绝后,处处为我设绊。师尊修习《法眼遍历秘典》,纵观修真界。此事自然逃不过他视下。最终,师尊锁定了奸佞所在,即刻发动仙剑、千里夜袭此人,将其形神俱灭。”
  白翎:“……”
  裴响:“……”
  他们习惯性地对视了一眼,皆是一愣,旋即把头转向两边,跟过电一般。
  诸葛悟总结道:“由此可见,师尊对弟子是有所关怀的。你们不必过于忧虑,应该信任师尊。凡事待他出关再议,我们以潜心修道为先。”
  “但我有个问题。”白翎举手道,“师兄你不可能只被老头看上过吧?我听说很多婆婆姨姨都对你青眼有加啊,还是说她们没这个老头下作,对你的欣赏都很健康?”
  诸葛悟略一沉吟,说:“言行出格者亦偶有之……师尊或觉得在容忍范畴以内,置之不理。”
  “那你的例子就没法证明师尊关怀弟子嘛!”白翎叫道,“只能证明他对断袖深痛恶觉啊!更要命了!!”
  诸葛悟:“……”
  诸葛悟见断袖之事彻底绕不过去了,沉默良久,最终语重心长地说:“阿翎,你二人之事归根结底,你有两错。先错在言辞不明,没能体察师弟的惶惑,此为师兄失职。后错在急于求成,忽略了小裴的感受,虽是为了补救,但你不能把小裴当做随你摆布的绒布偶。你可明白?”
  白翎蔫蔫地点头。
  他先前的受的冲击太过,此时回想,确实有很多疏漏。不能怪裴响出尔反尔不配合,他受的冲击更重,还见白翎着急忙慌地撇清关系,自然会心碎神伤。
  不料,裴响竟硬邦邦地出声了:“……孤掌难鸣。”
  “是的。小裴,你亦有错。”诸葛悟转向他,说,“你既然入展月一脉门下,即便未行拜师之礼,也是我们三代传人之一,岂能轻易言弃?当然,我知你是一时失言罢了。不过修仙之人,易成谶纬,往后还是注重自持为妙。至于罪过最深之人,则是我这个大师兄。往年专注修道,我疏忽良多……如今酿成大错,纵使师尊降罪,我亦会一力承担。”
  他说罢低咳数声,显然伤势未愈。
  白翎和裴响都坐直了,神色松动,望着诸葛悟不再说话。
  “好了。修仙所求,无非长生。或许千年之后,尔等回顾此刻,皆一笑耳。”诸葛悟向两人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再度微露笑意,道,“我们师兄弟三人,在此立誓如何?就借今日之教训,承诺永不再犯之事。”
  白翎率先握住师兄的手,紧张地抿嘴盯着裴响。幸好,裴响终也慢慢伸手,与诸葛悟相握。
  诸葛悟含笑道:“你们呢?”
  白翎立刻把准备好的另一只手伸出去,果不其然,裴响面上又泛红了,蹙起眉不肯瞧他。不过,少年人置于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稍微往白翎这边挪。
  白翎眉开眼笑,仅因如此细微的动作,诸多忧虑一扫而空。他把师弟的手攥在掌心,冻得一颤,但牵得更紧。
  裴响的手很冷,跟失血过多似的。白翎没忍住摩挲他的手背,喃喃道:“我发誓,以后凡事与阿响商量,我们一起决定。好吗?”
  裴响任他搓弄指节,也缓缓道:“我发誓,永远是展月一脉的三代传人之一。永远是……师兄的师弟。”
  白翎问:“就不能发誓抛却杂念一心修行吗?”
  裴响看向他满怀希冀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下次一定。”
  白翎:“……”
  白翎反思了一下自己又急于求成的毛病,向诸葛悟笑嘻嘻道:“师兄,轮到你啦。”
  身着墨蓝织金道袍的剑修注目于他二人,微微笑道:“渡尘在此立誓。我手中剑,永不向两位师弟而出。我在一时,你二人安生一时。我在一世,你二人太平一世。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第65章 六十五、共饮
  抵达黑市之后,徐景与冯丘终于回归了自己的肉身。
  驾鹤一脉重聚,尹真亦得到了他应得的报酬。
  然而因沉音公主之事,黑市戒严,加上两位真人皆有伤在身,道场诸人遂不再逗留,稍作修整便离开了魔域,穿过秘境,提前回归道场。
  于白翎而言,上一届道会简直糟糕透顶。
  这一届也不遑多让,险象环生。但与他相熟相知的几人,皆好端端回来了,所以勉强算是圆满结束。
  不过,自从在鹤车上,师兄弟三人互相承诺之后,白翎和裴响便一直处于不尴不尬的关系中。
  裴响的话越发少了,每日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多数时候待在白翎身后。白翎没法观察他,但也不敢和以前一样,心情好或不好都招惹师弟玩儿。
  两人就这么处着,白翎稀里糊涂地认为,或许要给师弟一点时间。当然,他自己也很需要时间。
  平心而论,白翎绝不认为裴响在兰林间说的那段话是表白之类的——他们远没有到情深意重、两心相许的程度。
  他坚定地说服自己,只是因他的进境和小命挂钩,而师弟人美心善、见不得身边人去死罢了,才艰难地迈出了错误一步。仅仅一步。
  只要白翎装作一切照常,待时日过去,师弟定能把走岔的路绕回来。因此,白翎怀着诸多愁绪,效仿起了诸葛悟,试图扮演一名合格得体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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