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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66节

  白翎松了口气,因为自己想多了面色潮红,羞愧地转回去。然而正当他老老实实看向卷宗,又听裴响补充道:“不过,师兄以前于我,确实是此般感受。”
  白翎:“……”
  白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哀鸣:“我们好好看书吧……问鼎道君,问鼎道君在暗中盯着我们啊!”
  此言无意中一语双关。
  白翎的本意是借问鼎道君打破古怪的氛围,不料接下来的这页,所陈之事的确在两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翳。
  问鼎道君当上一脉掌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向当年驱逐他的修士下战书。
  彼时的问鼎道君初入化神期,又在新任道君大选拔得头筹,稳居第七席道君之位,在道场炙手可热。此等大能,竟然委任弟子,寻出了多年前赶他下山之人。
  道场仙友们将此事看在眼里,皆知他要报复。不过问鼎道君行事狠辣,没有人会为一个闲杂人士触他霉头。更何况,赶他下山之人也是孤苦道童出身,无门无派,就职于昭雪司,数百年只得了金丹前期修为,行将就木。
  众人皆以为,问鼎道君会派个末流弟子去教训此人,多半是堵住揍一顿了事。人家毕竟还挂靠在昭雪司,每日点卯当值,剩的寿数也寥寥无几,没必要赶尽杀绝。
  没想到,问鼎道君亲自向此人下了战书。化神期对金丹期,千年来头一遭,在彼时的霁青道场引发轩然大波。
  金丹期修士自然拒绝了应战,之后生怕被问鼎道君抓住,家也不回,觉也不睡,日日留宿于昭雪司以求庇护。
  不料在某个夜晚,此人无故消失,半分痕迹都不曾留下。
  仙友们对此事众说纷纭,昭雪司更是发动了数十名教徒追查。不过放眼整个道场,化神期修士屈指可数,如果是问鼎道君亲自动的手,此事注定会不了了之。
  最终,的确是不了了之了。
  白翎读完最后一列字,评价道:“睚眦必报啊。”
  裴响:“嗯。”
  两人沉默许久,这次裴响没有翻页。
  白翎说:“他可能真的在暗中盯着我们。”
  第71章 七十一、藏书
  两人在全性塔待到了日暮。
  其他派系的宗门事宜无聊透顶,因为大家的日常无非是修修修、炼炼炼,某某年的某某晋入某某期成功,赏;某某年的某某晋入某某期失败,卒。
  但问鼎一脉与众不同,他家从上到下,一辈子都在打打打、杀杀杀,与人斗其乐无穷。但凡滋生了什么争端,涉事者不死也残。
  而且写卷宗的弟子换过几波,后期大概出自宁雪之手。她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在其笔下无一人不该死,也无一人的手干净,黑历史一览无余。
  白翎越看越上瘾,每每见到新人物出现,总要读到此人的下场、或者说死法才罢休。
  在问鼎道君的默许甚至参与下,诸多名字如草芥渣滓,湮没在上千年岁月中。
  白翎一边感叹,一边下定了揪出他的决心。有道是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贼偷无妨,偏偏贼惦记。以问鼎道君的秉性,必然把他们视作了毕生仇敌。
  况且碧落幡带着三个诡异的亡魂上门,不知拔出萝卜会带出什么泥。白翎也查到了碧落幡的相关记载,据说是由问鼎道君亲手打造。
  由于其功效阴邪,曾经引发拜日神教过问。但问鼎道君坚称,他是因弟子喜爱切磋,总是生出意外,所以打造此物,用来养护弟子们的魂魄罢了。
  理由充分,光明正大。
  并且问鼎道君打造碧落幡,是在他师尊被老祖拿去炼器之后不久,两相比较,小巫见大巫。拜日神教理亏,遂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度不了了之。
  天光已暗,窗外偶有飞鸟的黑影掠过。
  薄薄的暮色浸入室内,如静水上涨,没过人身。白翎揉了揉眼,才发觉自己看得入迷,忘了时辰。他转身一看,裴响不知何时不见了。
  白翎唤道:“阿响?”
  “嗤”的一声,自不远处传来。裴响去寻了守阁的拜日教徒,拿来一盏烛台。
  昏黄的光晕亮起,少年人持灯走过一排排书架,黑影也依次滑过。他将烛台置于书架的空隙,确保火苗不会舔上纸页,才向白翎道:“看出什么了么。”
  “除了问鼎道君人品差,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过,碧落幡是他在师尊死后不久做出来的,这个时间点……”
  白翎将卷宗放回去,小心地抹除了他们的借阅痕迹,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做碧落幡的借口是帮弟子们保存魂魄,不过他养徒弟跟斗蛐蛐一样,撒这谎不会脸红吗?”
  裴响明白了他的意思,道:“碧落幡更有可能,是为其师尊的亡魂而生。”
  “没错。碧落幡的真正用途是请鬼上身借力,问鼎道君肯定不想让师尊的魂魄浪费吧?现在幡里有三个鬼,年份和碧落幡的岁数差不多,说不定他的师尊就在其中。”
  白翎看书看得头昏脑涨,使劲甩甩脑袋,又道,“可我把问鼎一脉的鸡毛蒜皮全看完了,还是没法确认,另外两个鬼是谁。问鼎身边的人一茬儿茬儿死掉……难道他是故意的?弟子盘活了就当弟子,养死了就进幡里供奉他??”
  他说着说着,思维发散,有点跑题。裴响道:“宁雪真人最后一次出现,形貌趋于透明。可见在碧落幡中的亡魂,也会渐渐消散。”
  白翎道:“是啊,鬼是消耗品嘛,不然一直收集魂魄借力,岂不是越攒越多天下无敌……啊。”
  他忽然受到启发,眼前一亮,说:“难道这三个鬼没被用过?他们留这么久,过于悖逆天道轮回,但凡用了,肯定一次就会消散的。看来问鼎道君只把他们养在幡里,也不送他们往生?”
  白翎立即发觉了更多疑团:若说问鼎道君制幡是为了取师尊修为,他又没取;但若说问鼎道君残存着人性的光辉、敬重师尊,又不该把他的亡魂困在幡中近千年。
  白翎拈起幡布一角,盯着上边一动不动的白影。
  裴响蹙眉道:“莫非你要请他们上身?”
  “不不不,真是问鼎道君他师尊的话,出来不得把咱俩劈了?我们可是展月老祖的传人耶!”白翎打了个响指,召唤出另一位知情人士——碧落幡的器灵。
  器灵并非实物,小男孩儿幽幽地冒出来,穿过了好几层书架,问:“干嘛?”
  “你对他们仨有印象么?如果没猜错,他们是最早被收到你那儿的鬼。你记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白翎道。
  器灵:“我五百年前才生出灵识,更早的事哪知道呀!不过……眯眯眼倭瓜吸干了很多鬼,这三个却从没上他身。倒是他,有事没事把我挂墙上看,不知在看什么。真有毛病!”
  问鼎或许在品味幡中亡魂歇斯底里的丑态,也或许,在寻觅旧人的身姿。白翎对恶人的心理稍作揣摩,旋即想起一事,道:“你以前被魂魄的叫声烦得不行,他们呢?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们仨啊,之前跟蚊蝇似的嗡嗡嗡,好像一直在喊‘问鼎’……吵得我想死。但是,在我找到你之后,他们开始念叨别的了。”器灵安静片刻,说,“他们想上你的身。”
  白翎:“啊?”
  裴响立即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白翎拍拍他肩膀,让他放心,好笑道:“事情查清楚之前,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你再努力回忆回忆吧,说不定有什么被你漏掉的细节?”
  器灵叫道:“胆小如鼠!上一下身怎么了,他们难得提要求啊!我问别的,他们又不理我!!”
  “你知道悲剧鬼故事怎么产生的吗,不信邪的家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才不那样干呢。”白翎赶在器灵嚎啕大哭之前,把他塞回了碧落幡,宣布道,“今天到此为止。我听说全性塔的烧鹅非常出名,很多新入门的弟子排队去买,特别适合当夜宵!”
  裴响看了他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道:“不怕三缕亡魂半夜出来找你?”
  “唔?阿响晚上该回西厢了吧,我怕什么。再说了,这些鬼靠碧落幡强留千年,信我,他们出来一次就别想回去了。我上次被萧缘强行附体之后,还专门练了主导碧落幡的心法,他们上身必须要我允许啦。”白翎松开裴响往外走,“烧鹅真的很好吃,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裴响拿起烛台,默默跟上。
  少顷,他道:“我没说晚上回去。”
  白翎:“啊?怎么还不回来!我们今天不是算和好了吗?”
  他转回身倒着走,裴响瞥他一眼,说:“先前只是替你翻书,便被当成狐媚行径。若是夜里比邻而卧,又不知师兄会如何做想。”
  “我……我还不习惯嘛!”白翎脚下趔趄,幸好被裴响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白翎争辩道,“我以后会习惯的。以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能……都能……”
  白翎的声音小了下去,眼底流露出一分心虚。他自认为十分奸诈,对上小师弟却总是头脑发昏,真是可怕。他不能再嘴快作出承诺了。
  然而裴响重复道:“都能什么?”
  “哈哈!没什么,你听错啦。”白翎仓促地转过身,背起手吹口哨,假装无事。
  裴响慢条斯理地说:“师兄以后都能接受,对么。”
  “我、我可没说!”
  白翎头皮一炸,加速冲出了藏书阁。藏书阁的三层是现存功法与宝物的记录籍册,由拜日神教统一编撰。可惜他们写的浮于表面,没什么参考意义。而且问鼎道君都变成问鼎真人了,现在的他勉强能单挑白翎,修什么功法已经不重要了。
  白翎重视他的真正缘故,是防备他借以往人脉,通过新任道君大选暗算诸葛悟。
  一刻钟后,两人走出全性塔。
  天空如一方砚台罩在头顶,夹道的灵石灯次第亮起,在山间迤逦而去。
  白翎心满意足地抱着一袋烤鸭,恨不能边走边吃。不过有师弟并肩而行,必不会让他做出此等有损展月一脉形象之事。
  他们仿佛完全回到了从前。白翎一面为师弟朦胧不清的心意而惴惴不安,一面贪恋此刻的平和,更不想将其打破。
  他忍不住频频瞄裴响的脸色,却见其始终目视前方。终于,在白翎自以为隐蔽地、第三次看向裴响时,与师弟对视了。
  白翎:“……”
  白翎僵硬地转回头,抱紧烤鸭。
  裴响问:“师兄很希望我晚上回西厢就寝?”
  “诶?”白翎一愣,磕磕绊绊地答道,“放你一个人在外面,夜不归宿的,不够安全啊——洞天里很多灵兽,万一趁你睡觉或者静修的时候偷袭你,我——”
  “所以,师兄希望我回去就寝吗。”
  裴响又看向了前路。两人都盯着山道,裴响面色无波,白翎则是不敢再看他一眼了。
  白翎气恼地说:“正常师兄都不会希望师弟露宿山林的!我想你回来睡又怎样,我担心你变成灵兽的夜宵嘛!”
  他不知怎的,生出一分急躁,仿佛体会到了裴响曾经的恼羞成怒。拿不准对方到底要说什么,生怕自己哪句话成了罪证,心一点点被捏在他人掌中。
  白翎忍不住跨步到裴响跟前,瞪他道:“我的想法不合理吗?你还有什么要说?”
  “没什么。只是足以断定,师兄对某些事一无所知。”
  山中夏夜,萤火渐起。
  灵石灯的距离甚远,两人恰好在光与影的边缘停住。白翎瞧见星星点点的流萤,目光游移一瞬,脑子也卡了半拍,道:“什么事?”
  “就寝的事。”裴响望着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片刻才道,“我曾以为,被师兄导致的兵荒马乱,亦能助长你的修为,延续你的仙寿。所以,以前在西厢同住的夜晚,我每日皆睡在你床榻的边缘。换句话说,算与师兄……同床共枕。”
  惊雷般四个字,从他口中不疾不徐地道来。
  裴响说罢凝视着白翎渐趋凝固的脸,问:“师兄竟丝毫不曾发觉吗?”
  白翎:“………………”
  白翎的脑子里轰然作响,两手一松,装烤鸭的袋子便要落地。
  不过,裴响拈住了袋口。他像是找到了新趣味,欣赏着白翎被各种混乱情绪冲击的脸,微微偏过脑袋,换一种角度盯他。
  “怪不得我那时候睡醒,总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我说怎么那么入味,原来,原来是……”
  白翎难以启齿,一时都无法感受自己的心情了。被骗的愤怒?完全没有。被瞒着的不悦?有那么一点。
  更多的情绪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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