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79节
白翎:“……”
白翎向裴响一扬眉,没好气道:“说呀,什么办法?不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吗,我倒要听听你打的什么主意。”
裴响淡淡道:“我若说了,就当你慢我一步。师兄,愿赌服输。”
白翎面色一僵,哑口无言。
诸葛悟笑道:“你们还打赌了?赌贾济的性命,是否有些儿戏。还是谨慎为妙吧?”
白翎拍桌叫道:“就是!太儿戏了!贾济是那么容易算计的吗?阿响,你……”
他心里惴惴不安,对师弟的想法全然没底。
裴响却道:“师兄果然不放心我,依然把我视作孩童。正因如此,我必须赌这一回。”
白翎气得倒仰。
诸葛悟问:“赌注是什么?”
白翎连忙翻了回来,胡言乱语:“师兄你汤也喝完了,我们把碗洗干净去跟林真人告别吧……”
裴响打出一道“滚水诀”,将汤碗和羹勺放回橱柜。白翎再也待不下去,冲出竹楼,却见远处的月下,林暗正在教导小辈剑法。徐景捏的剑诀不稳,炸出漫天水花。
田漪发现他们出来,远远招手:“这边——”
林暗背剑收招,待展月一脉的三人走近,道:“回去了?”
“打扰林真人太久啦。”白翎忽然想起什么,问,“我是不是该准备一下婚礼的章程?”
“对,是有几条要叮嘱你的。不如,白师弟多留一刻钟,听我略作介绍?”
林暗说罢,见无人反对,挥手划出数道剑意,在广阔的水域上空,勾勒出红台形状。
她了解白翎,所以把繁文缛节都堆给了诸葛悟。届时,白翎只消登场露面,完成合籍即可。
修士结侣,亦即拜天道、牵红线。
此举从凡家的新婚三拜演化而来,不过修士的寿命动辄上百,多数人凡俗缘浅,举目无亲,无从二拜高堂。若变成新婚两拜,又不是个吉利数,也有失庄重。
因此,如今的修真界合籍,只需共拜天道,邀师长见证礼成。
林暗娓娓道来,白翎囫囵记住,一个劲点头。若是一个月前的的他,肯定摩拳擦掌,挖空心思要把戏演好、把场面撑足,林暗如此安排,他还未必满意。
但是现在的他,对林暗油然而生一股感谢,巴不得流程再精简一点。最好是磕一次头合籍结侣,师兄原地进境;再磕一次头宣布和离,宾客们吃的喜事席跟散伙饭合二为一。
诸葛悟早已拿到了章程安排,与裴响走去不远处等他。白翎无意间发现,裴响在和诸葛悟说话,诸葛悟偶尔颔首,最后拍了拍师弟的肩。
难道裴响把除掉贾济的办法说给诸葛悟听了?
小气鬼,怎么偏不告诉他。
白翎莫名不高兴,林暗发现他情绪低落,安静片刻,问:“白师弟可是有所后悔?”
“啊?”白翎立即回神。
林暗道:“你心中有事。徐郎他们不太懂,漪儿却与我讲了些许,我亦能看出一二。”
白翎第一次面对温和的女性长辈,不知为何,没有对诸葛悟时的强打精神,而是冒出了一丝沮丧。
两人站在水畔,白翎踢出一块石子,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
他犹豫道:“当师兄好累啊。林真人,你是大师姐,手下这么多师兄师妹,肯定更难吧?”
林暗望向远处,说:“再难,也难不过看着他们离去。甚至,无法告别。”
白翎心头一紧,知道她说的是窈娘。除了林暗与李德在全性塔对峙的那一幕,白翎尚未见她流露过失控的情绪。时至今日,才从女修的字里行间,体会到不曾淡去的思念与哀愁。
心脏越发缩紧,喘不过气。白翎眼前总是闪过裴响的伤,掌心也发痒,好像到现在还未松开师弟的疤痕。
他不禁苦笑,良久才说:“我见过阿响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几次了。这次……他好端端在我跟前,没有流血,可是我更……”
林暗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他们的对话不会被他人听见,才继续道:“世间诸事,翻覆不休,人心不外乎如是。白师弟,你也会变的。”
“但是有些变化好,有些变化……”白翎看着女修温婉平静的神色,恍然间像被看透,无数情绪顿时找到了出口,他的笑意越发惶惑,道,“林师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见这个称呼,林暗愈发端正,少顷道:“问。”
“如果你的师弟师妹喜欢你怎么办?你对他们完全没有那种感情吧?可是,你又没法答应,又舍不得他们——他们还越陷越深无药可救了!你……你会不会有些动摇?万一在你发觉动摇的时候,却有——却有——”
“却有一场无法避免的婚事,即将与别人完成。”林暗吁出一口清气,替他说完了难以出口的话。她无奈道,“白师弟……你快憋疯了吧。”
女修话音落下,稍稍怔住。
因为她迎着月色瞧见,身边人明明强撑笑脸,可是眼底水色闪动,不是映着前方的粼粼波光,而是一层浮于眸中的泪。
白翎紧抿着唇,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喃喃道:“阿响说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把他当小孩,所以他要自己解决贾济,改变在我心里的形象。其实……其实我没有把他当小孩,是我自己……总是像小孩一样傻。不,小孩比我聪明多了!我是傻子!林师姐,到底该怎么办?他、他还跟我立下赌约,如果他成功了,我……我得亲他一口。”
林暗好笑道:“哦?”
第86章 八十六、传讯
白翎说罢便面色涨红,难为情地瞅着林暗。
女修礼貌地维持着表情不变,半晌不语。白翎崩溃地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发出“吚吚呜呜”的哀鸣声。
林暗啼笑皆非,道:“你确定……他要你亲一口?”
“不知道!我问他,他就看我嘴巴……还能是什么意思?”白翎更崩溃了,十指都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好在林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非常之开明,也可能,是对白翎与裴响的状况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并未显出惊吓或骇然,令他伤心。
女修斟酌着说:“你和我,还是很不相同的。”
白翎道:“哪不同了?”
“在此方面,我对师弟师妹不会动摇。而白师弟你,最惶惶然不能自已之处,正在‘动摇’二字,对不对?既然如此……”林暗郑重地提议,“你便遂了裴师弟的心愿,赌这一次又何妨。我看你呀,起初惊恐,而后茫然,到现在越来越心疼他,立身已偏到九霄云外去了。”
白翎闷头半晌,突然通红着脸、支起脑袋,道:“真的吗?真的要和他赌吗?”
“你不如问,真的要让他赢吗。”林暗抱剑笑语,“大婚在七日之后,你还有闲暇去对付贾济?我看裴师弟是胜券在握啊。”
白翎又被看穿,霍然起立,双手在身侧攥拳,半晌才道:“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弄死贾济!可能阿响和他修同样的功法,知道他的短板……我是该用心准备婚礼了,师兄进境也很重要……我这次比不过阿响,是没办法的事情!”
林暗悠悠地说:“对嘛,给小辈一点机会,不然何以使之成才?”
白翎:“对……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暗继续道:“况且,待兑现了赌注,你定能辨明自己的心意了。”
白翎:“什么!”
“看届时能否接受啊。若你实在为难,依裴师弟秉性,必不会强迫你,你之后与他彻底了断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若你……”
“若阿翎什么?”
诸葛悟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白翎“唰”地转身,正对上裴响的目光。少年人神色淡淡,不过盯着他,眼底微光灼灼,不知刚与诸葛悟讲了什么。
“你和裴师弟聊一聊修道心得,我亦对白师弟传授几则师长窍门。”林暗自然地掲过话题,向偷偷赛起了打水漂的小辈们招手,道,“时候不早,有事不妨下回再议。不过,我想向诸葛道长借个人:白师弟自明日起,来我大罗仙窟,演练婚典的礼仪可好?”
“他?”
诸葛悟知道白翎只需合籍,根本无事可练,不过林暗既然提起,定有她的用意。
诸葛悟问:“阿翎意思如何?”
“正事不干不行啊。”白翎知道林暗在帮他忙,立即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说,“根本闲不下来,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要记……”
裴响略一扬眉,不言而达意。
白翎担心脸上的红晕没散干净,被他瞧出破绽,往林暗身后退了一步,不甘示弱地道:“但我不会放过贾济的!林真人也答应帮我忙了,阿响你……难道你找师兄帮忙了?”
诸葛悟笑道:“这可没有。不过,我们确实在谈贾济之事。小裴心胆俱佳,阿翎,你这回恐怕要棋差一招了。”
白翎:“哦……”
他沉默片刻,觉得消极比赛太明显,又道:“我和林师姐是从长计议,明天——不,今晚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回吧!”
白翎再退一步,完全缩到了林暗后面。他心脏狂跳,幸好诸葛悟没多过问,带着裴响向林暗行礼,告别离去。
白翎侧对他们,待裴响转身,才没忍住投去一瞥。不料,裴响亦在以余光瞧他,白翎又倏地扭回了视线。
其实不能算他放水吧?
他是真不了解贾济,输给师弟合情合理。而且大婚在即,白翎有得是借口忙前忙后,就算他在放水也不会被看出来的。
思及此,兼之师兄师弟已经走远,白翎终于松了口气。
驾鹤一脉的小辈们知道他要留宿,都很兴奋,纷纷围了上来。
田漪嘴快问道:“既然白师兄要小住几天,干嘛不请裴师弟也住下?”
白翎摸了摸鼻子,说:“他不让我管贾济……他要自己搞定。这几天估计我们各忙各的了。”
小辈们面露失望,不过很快又商量起了让白翎睡哪间屋子。一行人往竹楼走去,都对白翎的神级大床印象深刻,不知他能否接受只垫一层毛毯的竹榻。
白翎正要让大家放心,他晚上静修当睡觉也可以的,然而小辈们已经决定,每人贡献一张闲置的褥子,叠个五层。
白翎插不进嘴,于是伸手进芥子袋,打算摸点好东西出来分给大伙儿,没想到还真有——他去虞渊之前,从神鸟斋买的桂花糕,本来想请师弟吃,结果忘到了这会儿。
幸好神鸟斋出品的糕点自带三春符保温,桂花糕依然品相极佳,半透明的膏体渐变成牛乳色,嵌着片片桂花瓣。
白翎才解释到一半:“这个原本是带给阿响的,但我忘了,反正没吃过,你们要是不嫌弃……”
“要要要!”驾鹤一脉的小辈们瞬间把糕点一抢而光。
田漪掰了半块,献宝似的转赠给林暗,林暗笑着接过,说:“你们跟白师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白翎也笑眼微弯,道:“没事,都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随便些。徐景,你分我半块,我还没……喂!”
徐景眼看他朝自己伸手,立刻把整枚桂花糕塞进嘴巴,狼吞虎咽难掩眉飞色舞。
冯丘踹了他一脚,用垫着糕点的藕粉纸捏住其一角,掰下半块给白翎:“白师兄,您请。可惜了,裴师弟没吃到。”
白翎垂下眼睫,一时亦有些怅然。
田漪边鼓动着腮帮子,边劝他道:“不至于吧白师兄,你们才分开一会儿嘢!再说了,糕点以后都能买嘛,裴师弟明天会来看你吧?”
“我……大婚前还是不要见他比较好。”白翎笑得有些无奈,片刻才说,“等他婚礼上给我敬酒。哈哈。”
田漪:“好久没听到这么干巴巴的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