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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71节

  朱门殇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江大摇摇头道:“你帮内人调理的药方十分有效,净儿身体也越来越好,你是神医,能救人是本事,我也觉得柴二公子若没救起来,当真可惜。我与内人今日便走,三天后子时,你来我故居,会有人与你接头,他开的条件,你需深思,切莫轻易答允,若觉得值得,柴二公子或许有救。”
  朱门殇道:“今晚就走,是不是太快了?”
  江大道:“怕耽搁了,出事。”
  朱门殇黯然道:“有其他要交办的吗?”
  江大想了想,说道:“你若路经山东,遇着一个叫萧情故的人,跟他说,江大怕事,先回武当去了。这样讲,他便知道如何找我。”
  朱门殇点点头道:“我记得了,你且保重。”说着又取出几两银子给江大。江大要推却,朱门殇说道:“你救我性命,我却连累你搬家,这趟花费不少,你不是宽裕的人,孩子要顾,嫂子也要调养,这钱至少能让你妻子延命十年,你推拒不得。”
  江大听他说得有理,就收下了。两人告别,江大径自离去,朱门殇又回到房中。
  柴二公子问道:“江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朱门殇道:“他说你有救了。”
  柴二公子听了这话,登时脸现喜色。
  三天后的子时,朱门殇依约前往江大旧居,小屋里一片漆黑,果然人去楼空。朱门殇正要推门入内,却听到里头一个声音道:“别进来,在外头等着。”
  朱门殇停在外头,问道:“我要的东西,有吗?”
  里头那人说道:“彩癞巴子,有。”
  朱门殇听这声音,约摸四五十左右,甚是浑厚,是个高手,于是问道:“多少钱?”
  屋里那人说道:“不用钱,就一件事。”
  朱门殇问道:“什么事?”
  屋里那人说道:“眼下不知道。”
  “不知道,答应不了你。”朱门殇道,“说不定那是我不愿办,或者办不了的事。”
  “医人总是行的。”屋里那人说道,“我听说了你的医术,像你这种人,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朱门殇道:“医人的事,我行。若医不好呢?”
  那人道:“那只好用命赔了。”
  朱门殇道:“我可医不好死人。”
  那人道:“也不会让你去医治死人。你答应了吗?”
  朱门殇道:“行,就帮你医治一个人。彩癞巴子在哪?”
  那人哈哈一笑,道:“就在你脚边,你拿了去吧。”
  朱门殇低下头,果然看到一个小盒子,他打了开来,一只拇指大小的七彩蟾蜍干就在眼前。
  柴乐同拒绝提供任何药物,除非柴二肯跟他分家。
  “要医病,用你自己的钱去。”柴乐同冷冷道。
  医治这病所需的药材多且珍贵,也非朱门殇所能负担,柴二无钱,便也无法医治。两兄弟吵了几天,柴乐同就是不出药,柴二无可奈何,却也不肯分家。
  “死了,什么都没有,你真要啃树皮吃芒草过下半辈子?”朱门殇道,“你要蠢成这样,我马上就离开太平县。”
  柴二一咬牙,答应了。
  柴乐同知道他急于医治,多方苛扣,巧立名目,一大份家产,柴二连三成也分不着。
  怪的是,柴二竟然忍了。他既不争,也不吵,柴乐同分他什么,他就收什么。
  家产分完后,柴二把钱购买药物,柴乐同又抬高药价,这一花费,家产又所剩无几。柴二咬牙切齿,忿恨不已。
  朱门殇叹了口气,暗骂了几句脏话,只觉得兄弟做成这样,便是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他又想起了师兄罗晓,罗晓虽为他们家带来大祸,那几年确实待他如弟。
  亲兄弟,怎会弄得如此?
  柴二买来所有药物,朱门殇又如法炮制。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用药更为精确,内外熬煮。柴二泡在药汤中,里头又浮起了几十条子虫,可见这十几天来,那母虫又生了不少子虫。
  煎熬到时,朱门殇从锦盒中取出彩癞巴子,那柴二家里是开药行的,癞巴子见多了,却没见过这种的,也是啧啧称奇。
  朱门殇道:“这彩籁巴子是剧毒,却也是药,你先中毒,后解毒,那母虫吃了却要致命,你的病就好了。”
  柴二点点头,朱门殇将彩籁巴子配温水让柴二服下。过了会,柴二只觉得胃内翻腾如搅,痛不可抑,朱门殇要他张大嘴别乱动,柴二疼得全身抽搐,知道机会仅此一次,绝不能有失,仍忍着张大了嘴。
  未几,柴二觉得喉头有异物钻动,又咳又吐,却又咳不出吐不出,只觉得呼吸不顺,只能强忍着张大嘴巴。
  “来了。”朱门殇左手掐住柴二下颚,那母虫不停扭动,从喉头深处挣扎着爬出,状甚虚弱。朱门殇觑准时机,一针刺出,直接贯穿了母虫,又将它缓缓拉出。
  柴二张大了嘴,觉得肚中有物自喉头嘴巴蜿蜒而出。朱门殇小心翼翼,就怕弄断了母虫,下半截又掉回肚里。那虫有指头粗细,直拉出了嘴边一尺长,朱门殇抛了针,双手握住虫身,一点一点拉出、拉出。
  两尺、三尺、四尺……
  连朱门殇都不相信这条虫竟然如此巨大。
  五尺……六尺……
  柴二忽然觉得喉咙一松,呕了出来。
  朱门殇大喊一声:“成了!”
  再细看那条母虫,竟有八尺来长。
  这样的庞然巨物,到底怎么躲到肚子里头的?
  朱门殇呼了一口气道:“这种怪虫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后应该也难见着了,留着当纪念了。”
  柴二道:“多谢大夫,你这医术,当真天下无双。”
  朱门殇道:“别急,还得替你解毒,要不,你死得比虫还快。”
  此后一切顺利,过了三天,柴二终于完全痊愈。柴二给了朱门殇一些银两,虽不多,聊充诊金。
  朱门殇不打算在太平县呆下去,这里有太多怪事。那小屋中的人,他隐约猜得到身份,那是九大家最深恶痛绝的存在。
  “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今后,我不欠你。”朱门殇对柴二道,“你家产已尽,今后有什么打算?”
  柴二道:“原本怎么打算,今后就怎么打算,恩公不用在意。”他笑得淡然,倒似看破了一般。
  朱门殇拍拍他肩膀,说道:“钱财身外物,肯挣,就有。”
  柴二仍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当天,朱门殇回到客栈,打包行李,准备离开。
  到了夜里,朱门殇正要找间妓院休息休息,慰劳这段时间的辛苦,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杀人啦!杀人啦!柴府出事啦!”朱门殇闻言大惊,抢到前去,只见柴家家丁正把柴二公子五花大绑,押送门派,柴乐同的夫人跟在后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不停破口大骂。柴二虽然被绑,兀自哈哈大笑道:“有钱又怎样,我活得比你久,大哥,我活得比你久,还会活得好,哈哈,哈哈哈哈……”
  朱门殇一问之下,才知柴二去找柴乐同理论,要把少分的那份拿回,柴乐同冷嘲热讽,就是不肯答应。柴二掏出怀中预备的尖刀,就这样一刀、两刀、捅死了柴乐同。
  朱门殇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想起了父亲与师父说的话。
  “治病,得往心里头去。”
  可这世间,难治的心病多了啊。
  他收拾行囊,连夜离开了太平县。
  还是去江苏吧,好久没看海了,那里天地宽阔,可舒心了。
  第29章 鱼
  朱门殇说完了太平镇的往事,淡淡道:“柴二被押送门派,我没去见他,就这样离开了太平镇。”
  这一桌上六个人,听了故事具都目瞪口呆。李景风也在席间,见沈未辰脸上仍是一派温婉微笑,那笑容却似有些僵了,又看朱门殇从桌上干果盘里拿了两颗桂圆,剥了壳吃,边吃边问道:“你们怎么光听故事不吃东西?吃些。”说着把干果盘推到沈玉倾面前。沈玉倾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没关系,朱大夫慢用。”
  “你没事吧?”李景风问,“你说你吸……呃,吸了那病人嘴里的虫。”
  “不知道,虽说这几个月没发病,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有事。”朱门殇又抄了一小把瓜子在手,边嗑边把瓜子壳吐到碗中,“那之后我就去了江苏,在沿岸呆了两个月,本想去嵩山找江大说的那个人,走到半途,就遇到人了。”
  “夜榜的人?”沈玉倾问,“长什么样子?”
  “我没瞧见。”朱门殇沉吟半晌,说道,“那时我夜宿妓院,有人在房外敲了门,叫我去广西医治一个人。我到了广西,他又叫我去重庆府,到福居馆医治一个盲眼琴师。绕了这么一圈,也不知怎么回事。”说完他看向谢孤白,问道:“智多星,你怎么想?”
  谢孤白笑道:“小八,考你。”
  小八道:“这也太容易。箭似光阴若不是住在广西,就是当时人在广西,本想让你去医治他,后来知道青城得了讯息,恐路上留难,索性让你去青城与他会合。谁也不会猜忌一个盲眼琴师。”
  沈未辰忽地问道:“你刚才说江大夫妻在山东的故人……姓萧的那位。”
  “萧情故,怎地?”朱门殇问,“你认得他?”
  “哥,你记得去年收到一张嵩山寄来的喜帖吗?”沈未辰这一说,沈玉倾这才想起,讶异道:“我竟忘了,是这个名字没错,这是嵩山派掌门的新女婿。”
  只见朱门殇也是一脸讶异模样。嵩山派虽附属在少林辖下,却独霸山东一方,嵩山的女婿,那也是不得了的人物,江大夫妻竟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沈未辰又问道:“哥,你说他们三个会是夜榜的针吗?”
  沈玉倾摇头道:“江大夫妇连针都不是,萧公子若是针,当到了嵩山掌门女婿那得多不容易,这夫妻这么轻易就把萧公子给抖出来,夜榜做事哪能这么不精细。且这夫妻说“若遇上一位叫萧情故的人”,嵩山派去年嫁女儿,还发过喜帖给各派门,进了山东,谁能不认识这位萧公子。这夫妻不是武林人,显然不知道萧公子成亲的事,但他们认识夜榜中人,那是肯定的。”
  沈玉倾说完,沈未辰像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点头称是。
  朱门殇也道:“这也不稀奇,要是大家都不认识夜榜的人,他们去哪做生意?”他刚嗑了一把瓜子,觉得嘴咸,又喝了几杯茶,说道:“这故事就这样。”伸个懒腰道:“我去歇会,吃晚饭再叫我。”说完便起身走往二楼的舱房去。
  谢孤白笑道:“故事听完了,散了吧。”沈未辰招了招手,叫了侍从过来,说道:“收拾一下。”说完,她看了看朱门殇盛瓜子壳的碗,忍不住又嘱咐道:“用滚水煮过了。”她刚吩咐完,回头见到沈玉倾窃笑的模样,显出些窘态,又看向李景风,问道:“你怎么了?”
  李景风觉得胸口烦闷,有些头晕恶心,猜想自己脸色定然不好,忙回答:“没事,没事。”
  “晕船了吧。”沈未辰道,“去船头走走,吹些风会好些,等朱大夫起来,再同他拿药。”
  “好。”李景风虽这样说,却没立刻起身,想了想,暗骂自己一句:“还在想什么。”站起身来道:“我走一会。”就往船首走去。他见两岸林郁,甚是幽美,只是自己有心事,也无心欣赏,就趴在船头看着水流,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胃里这一翻搅,直把午饭都给吐得精光,他刚站稳身体,却见到一人站在身后,问他道:“第一次坐船?”
  李景风不敢直视那人脸孔,微侧着头道:“是啊,第一次,这么大的船也是第一次见着。”
  沈未辰笑道:“擦一下,我叫人拿茶给你漱口。”说着递出一条丝巾。李景风心中一突,忙说不用,用袖子擦去嘴边的呕吐物,说道:“我没事。”
  沈未辰皱眉道:“洗衣服不是比洗手巾麻烦多了?”
  “我自己洗就好,不用劳烦别人了,这里打水容易,没关系。”这笑话可不高明,李景风暗骂自己一声蠢,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好。
  沈未辰道:“船上的衣服都有人洗,你用衣服擦,自己洗衣服累,别人也没省到心,何必。”
  李景风觉得自己脸上一红,只得说:“是我没想得周延,觉得这丝巾漂亮,怕弄脏。”
  沈未辰笑道:“再漂亮也是拿来擦嘴巴,擦脏东西。这是丝巾,反倒好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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