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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138节

  马术之后便是弓术。靶心三十丈远,十五箭内步射中六、马射中二才算过关。
  李景风目力极佳,靶心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虽然看得清,手却跟不上,步射到第九箭时才满六。余下六箭马射,到第四箭才中靶心,第五箭落空,只余最后一箭。
  他把定心神,吸了一口气,猛张弓,一箭射出。
  齐子慨皱起眉头暗自叹气,照这轨迹,这箭偏了几分,李景风只怕得明年再来。
  不料一阵大风吹来,竟将那箭吹偏了些,夺的一声,正落上靶子边缘。齐子慨哈哈大笑,不禁得意忘形,道:“连天也帮你!”又拍着洪万里的背道,“万里兄,这小子是福星,有运气啊!”
  洪万里只是沉着脸,却不说话。
  齐子慨见他脸色不善,心想:“这小子进了铁剑银卫只怕有得吃苦了。也好,多些磨练。”
  第一天的试艺结束,四百四十六名参赛者只过了百余名。
  洪万里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天色已晚,今日到此为止。明日辰时比武试艺,过午不候!”
  说完众人便各自散去。
  李景风回到土堡中,心情甚是雀跃。三项比试中唯有武艺这项他最有把握,根据三爷跟朱爷的说法,寻常铁剑银卫不是他对手,明日通过试艺几乎是手到擒来。
  他回到土堡,一众与他同住的学徒涌了上来,有些人见着了他今日的表现,纷纷赞叹。李景风这几个月勤于练功,甚少与同住的学徒往来,但他性格朴实温和,常常帮些小忙,是以人缘不错。
  有人替他欢喜,自然也有人不满,有几名学徒便道:“毕竟是孤门,跟我们这些围场的不同,学得快,几个月就能通过试艺了!”
  李景风知道自己毕竟占了便宜,也不好反驳,于是道:“我请大伙吃饭吧!”
  一名学徒道:“你要当铁剑银卫,以后平步青云,应该是我们请你吃饭才是!”
  有人道:“是啊,三爷今天还替你说话。原来你还认识三爷啊!”
  又有人问:“那三爷怎么不收你当徒弟?当了三爷的徒弟就算入了崆峒本门,再过二十年,议事堂都有你的座位了!”
  李景风被夸得有些窘迫,道:“我功夫是三爷教的,可三爷不想收我做徒弟,以后也未必会入崆峒本门。”
  有人道:“三爷是考校你天份。你过了试艺,就会提拔你当他弟子啦!”
  又有人道:“我们请你吃饭!景风大哥,以后多关照!”
  李景风不住推却,众学徒却是不依,一群人收齐银两,想买些酒菜回来。可围场的学徒能有多少银两?凑了半天只有百来文,买饭菜尚且不够,何况买酒。
  李景风取出了花剩的银两,折了约两钱重量,交给采买的学徒,道:“我贴补些吧。”
  也不知是今日试艺,庆祝的人多,又或者是路上耽搁,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采买的学徒才回来,只见他身上灰扑扑的,手里还提着两大坛酒。
  众人埋怨他回来得晚,他红着脸诺诺道:“路上摔着了,回得慢。”
  众人笑道:“摔一下能耽搁大半个时辰?莫不是坐在路上哭了?”
  那人也不说话,红着脸把酒菜摆好。
  李景风奇道:“怎地酒这么多?”
  采买的学徒道:“掌柜的听说是你要庆功,念着三爷的面子,多送了两坛高梁。”
  李景风听了这话,心底甚不踏实。他向来不想依附权贵,可自己这一年怎么碰都是权贵,即便不想依附也被逼着受些好处。今日三爷替自己出头还算是帮忙找密道的功绩,这酒……他心底想着,明日定要将酒钱奉还。
  酒菜很快便被席卷一空,即便之前出言嘲讽李景风的也被李景风邀请同乐,众人也不好意思推却。二十人齐聚一堂,你一杯我一杯,有人问起李景风如何认识齐三爷,又是如何得罪洪总教领,李景风粗略说了些大概,但隐去了齐小房一段不说。他本是个老实人,不善说谎,但有了与沈玉倾兄妹打交道这一段经历,渐渐也学会了遮遮掩掩的本事,漏说一两个人物故事也能通顺。
  众人不住敬酒,酒空时又有人去买,李景风聊得开心,不知不觉有些醉了。他心生警惕,于是道:“我有些头昏,该去睡了,别耽误了明天的试艺。”
  众人听他这样说,也怕耽搁他试艺,一哄而散。
  李景风上了炕,他累了一天,又喝了酒,立时沉沉睡去。
  夜半时,他觉得似乎有人在身边哭泣,又有人在自己身上动些什么,他不作多想,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该是天亮了,李景风睁开眼,却觉得周围一片黑暗。正要起身时,惊觉自己动弹不得,他一愣,奋力挣扎,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全被绑缚。他大吃一惊,扭动身体往旁边撞去,只撞着墙壁,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忍不住大叫起来。
  忽听得一个声音哽咽道:“景风兄弟,对不起!我是被逼的,你别怪我!”说着一颗头钻了进来,将他嘴巴塞住,又道:“其他兄弟都去看试艺了,等他们回来,你也来不及了。”
  李景风又怒又急,只是嘴巴被塞住,做不得声。那人道:“他们说我不这样做,明年就不让我试艺。景风大哥,我家里穷,只有这条谋生路,对不住!”
  李景风这才明白自己被塞在炕下,料想是这人昨晚趁着众人熟睡时动的手脚。等天一亮,众人见不着他,以为他去参加试艺,便没多问,却不料他被藏在炕下。这样说来,昨晚带回的两坛酒肯定也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是谁要害他,也许是赵心志,也许是中元节与他争执的铁剑银卫,又或者是昨天听了洪万里说话,对他心生不满的铁剑银卫,总之自己遭人陷害,那是没错的。
  他挣扎了几下,钻不出炕底,那名学徒又守在外面。不知现在是何时辰,也不知试艺是否开始,李景风不禁心急如焚……
  ※
  辰时已过,巳时将尽,场上百余名比武试艺的人选已经比过了大半。齐子慨左顾右盼,却不见李景风来到,不禁纳闷。
  “在下钱己,上台试艺,请掌旗令赐招!”一人走上台来。充当他对手的是一名掌旗令,两人在校场中过起招来。
  齐子慨望见王歌,只见他正在人群中搜寻,似乎也是疑惑。两人四目相对,齐子慨挥挥手,示意他去找人,王歌心知肚明,从人群中退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齐子慨也不明究里,现在只盼望台上试艺的人能多撑一会儿。他正这样想,就听到“唉呦”一声,那钱己已被打倒在地。
  “这么不济还来参加什么试艺!”齐子慨暗骂一声,又见着一名壮汉上台。但见他肌肉虬结,横眉竖目,似乎是个硬爪子,齐子慨大喜,忍不住喝彩起来,大喊一声:“好!”
  他无端喝彩,众人都觉古怪,不禁都望向他。齐子慨摸摸下巴,淡淡道:“我瞧是条好汉子,能行!”说着又对那壮汉道,“撑着点,起码过个五十招!”
  “二十招就通过试艺。”洪万里道,“打五十招做什么,卖把式吗?”
  齐子慨一愣,又道:“打慢点,用太极拳!”
  那壮汉一愣,道:“我不会太极拳……”
  齐子慨怒道:“这都不会?我教你!”
  他正要起身,洪万里沉声道:“三爷,别胡闹!”
  齐子慨讪讪一笑,又坐回座位。
  “在下欧声扬,请掌旗令赐招!”
  不料那壮汉外强中干,身形迟缓,与掌旗令动起手来,不过三招便被扫倒在地。齐子慨唉哟一声,骂道:“怎这么不济!”
  眼看着下一个人又要上台,剩下的不足四十人,就算王歌找着人只怕也来不及了……
  ※
  李景风被塞在炕下,正自心急,忽听一个声音问道:“景风兄弟在吗?”他认出是王歌的声音,想要呼救,嘴巴却被塞着。
  只听那学徒道:“景风兄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该是去试艺了!”
  李景风听他这么说,弯起身体在炕上踢了几脚,也不知是王歌没注意还是自己身处在角落,总之并未被发现。只听王歌疑惑问道:“你怎地留在这?没去练武,也没去看试艺?”
  那学徒道:“今日身体不舒服,想歇一天。大哥找景风兄弟做什么?”
  王歌道:“没事。”
  李景风听他要走,更是焦急。
  ※
  齐子慨见试艺的人只剩下五名,却不见李景风来到。先头这些人当中不到十个人能撑过二十招,剩下的多是三五招落败。倒数第四人是个身材高瘦的汉子,只过了两招便被推倒在地。
  “娘的,这么差劲,今年没人了吗?”齐子慨猛地发难,喝道,“一连五个!连十招都过不了!铁剑银卫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洪万里皱眉道:“三爷,你做什么?”
  齐子慨一掌拍在桌上,一个鹞子翻身,一跃上台。
  “我打一套潜龙拳,让你们学些道理!看着!”他说打就打,不等洪万里阻止,竟真的在台上打起拳来。他功力深厚,一套崆峒入门武学潜龙拳打得虎虎生风,一拳一脚隐隐有风雷之威,不只洪万里,连金不错、包成岳两名议事厅上排得了席次的崆峒耆老也是目瞪口呆。只是这目瞪口呆不是被他这武学震慑——毕竟看得多了,而是被他这逾矩行为惊得目瞪口呆。
  只有朱指瑕似是猜到齐子慨在忙些什么,只是微笑。
  ※
  李景风听到王歌要走,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定然无望,猛一咬牙,弯腰抬头往炕上撞去,登时撞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终于,王歌问道:“里头有声音?还有其他人在?”
  那学徒忙道:“没有!没有!”
  李景风头晕眼花,脸上湿湿的,知道流血,听到脚步声靠近,连忙往炕上踢了几脚。此时王歌离得近了,自然听得清楚,只听他喝问道:“这里头是谁?!”
  那学徒不敢回话,李景风忽觉脚下一股大力,有人将他拉出炕底,顿时一片光明。
  王歌见找着李景风,惊呼道:“怎么回事?”
  李景风呜呜喊叫,王歌连忙取走他口中布条,又解开他绑缚,喝问那学徒道:“是你干的?!”那学徒惊得不住发抖,不敢作声。
  李景风口中布条刚被取下,立刻道:“不是他!不知道是谁把我绑在这,我猜是铁剑银卫的弟兄!”
  王歌将信将疑,说道:“快,跟我来!试艺要结束了!”说着将李景风拉起,两人上了马,往校场赶去。
  李景风临走前看了那学徒一眼,学徒两眼含泪,甚是感激。
  何必为难他?李景风心想,不过就是被逼得身不由己而已。
  这种事,还见得少了吗?
  ※
  “三爷,你打完潜龙拳又打星罗掌、开山腿,再打下去,要不要把弹指乾坤跟混元真炁也演示一遍?”洪万里道,“过了午时,我就不收试艺了。”
  齐子慨眼看拖延不得,只得收招,悻悻然走回桌前。
  “下一个!”洪万里喊道。
  剩下的三位也没能撑多久,纷纷败下阵来,李景风终究没赶上。洪万里又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应答,便道:“今年试艺到此为止,各位弟子多加精进,明年二月再来!”齐子慨见大势已去,不由得叹息。
  眼看众人散去,忽听得有人喊道:“弟子李景风,要参加试艺!”
  齐子慨抬头望去,只见李景风满脸煤污,与王歌纵马而来。
  此时只剩几名主考还留在场上,就连几名试艺过招的考官也早已离开,洪万里抬头看看天色,冷冷道:“午时过了。”
  李景风道:“我……我有事耽搁了。总教领,给我个机会……”
  洪万里道:“明年吧。”说完正要走,朱指瑕忽地问道:“你怎地弄得满脸煤灰?”
  李景风一愣,他被塞入炕下,不及洗涤便赶来,确实一身煤灰。这要说出真相,必然牵连那名学徒,受罚事小,铁剑银卫最重纪律,陷害同门,只怕终身再也无望加入铁剑银卫。他一时想不到开脱之词,只得道:“禀朱爷,我……我今日打扫炕下,忘记时间,耽搁了。”
  朱指瑕眉头一皱,问道:“你在试艺时打扫炕下?怎么受伤了?”他指指李景风额头。
  李景风道:“不小心撞着了额头。”
  朱指瑕微微一笑,道:“扫炕撞到后脑勺见得多,撞着额头可真少见。”
  众人都听出当中有蹊跷,洪万里挑了挑眉,看着李景风,问道:“你这头真是打扫炕时撞伤的?”
  李景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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