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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下一刻。
  啪!
  预想中的安全锤没有落下第二次。
  迎面而来的是傅义掌间的温度浮光一瞬地擦过。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密闭的车厢里,就像是陆桥脸上的灼烧感一样,久久挥之不去。酥酥麻麻的痒触电一般激灵了陆桥脊背,倏忽间将他整个人打得一怔。
  傅义这一掌用力很实,连陆桥额角的血丝也被牵连着偏了方向。
  不足十步的车厢里一片寂静,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
  傅义背后紧靠在车门,相对于跪在地上的陆桥来说,他略微下弯的站姿已经是上位者的姿态了。但他慌张,狼狈,无路可退,原本发誓已经戒掉了脏词儿,今天因为眼前人,都不知道已经撕破了几次戒。
  傅义大口喘息着,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是闷鼓一样在他自己的耳边炸响。
  他恶狠狠地瞪着陆桥。对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头上流着血,脸上还有他打的猩红的巴掌印。可陆桥那副穷追不舍的模样,总让傅义觉得,他才是被逼得屈膝跪下的那一个。
  明明花钱的也是他。被骗的也是他。到头来,竟然还要反被这狗东西倒扣一脑袋的屈辱?!
  于是他对着陆桥,冷冰冰地开口:“你被辞退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可与此同时,陆桥略起了身,在后排自顾自地翻找起来什么。
  袋子和箱子的声音交叠碰撞,很响,傅义的话就那么被压下去,根本吵不过。
  他愤愤不平地拉起陆桥衣领,用力一扯:“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陆桥被他拉过来也是一愣。
  两人的距离不足两拳。
  四目相对,陆桥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润起来,只呼吸间的功夫,他的眼睑已经完全泛出了粉红,像是枝头能掐出水的桃儿。
  紧接着,陆桥轻轻地拨开傅义的手。
  余光里,傅义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个东西。从后排纸箱里翻出来的。
  “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乱跑的。”
  傅义刚想开口骂,一低头,目光突然紧紧地被那东西吸去。
  陆桥手里捧着一只饭盒,饭盒最外面塑料的外封袋上已经沾满了脏东西,湿溻溻的烟灰和纸屑泥鳅一样黏在上面,其间还夹杂着什么让人肉眼分辨不出来的粘稠。
  但从依旧干净的一角,傅义分辨出那是他扔进垃圾桶的红烧鲐鱼饭。
  陆桥捧着那脏兮兮的一团,满是委屈:“我不知道你替我准备了晚饭……我让你生气了,对不起……我会好好吃完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妈的。”傅义用力低骂。
  而后,砰!一下,安全锤被他甩向后排。
  他抓起陆桥的头发,强迫他望着自己,目光阴沉,问:“是不是因为我亲过你,让你得意忘形了?”
  第32章 你俩真绝配,一个比一个变态
  下一刻,傅义拳头按着陆桥的脑袋往后一推,顺手就要抢那只饭盒,几乎是一字一顿:“王八蛋!拿来!”
  刚才傅义想逃离陆桥没能离开。这次抢饭盒也依旧。
  陆桥灵活躲过,委屈地看着傅义。
  傅义怒骂:“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吃的。你是铁了心真想吃别人的烟灰是吗?!”
  陆桥死死护住饭盒:“那你还讨厌我吗?可以原谅我吗?”
  傅义没答。
  “你真的讨厌我吗?”
  傅义破口大骂:“对!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你知道吗?”烦躁地扑上来又一阵抢,顺势在陆桥脖子上又打了好几巴掌,但陆桥易守难攻,脏饭盒傅义一个指头都没能摸上。
  “那我吃掉能让你消气吗?”说着,陆桥的指头已经开始抠塑料包装。
  傅义连忙高喊:“你敢!!”
  闻声陆桥的动作停下,仰头看向傅义。额头上被傅义砸的还在流血,脸上被傅义打的还泛着红久久不去,眼睛不知道怎么也红了,一副楚楚可怜。
  那一刻傅义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一瞬间,他真不知道是该恨陆桥,还是恨那个一开始要选他当小助理的自己。
  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悯莫名其妙地蹿上来,七手八脚地抱住傅义的理智:“不、不讨厌……你他妈能放下了吗?!”
  -
  大邱的一处别苑里松石翠绿。竹筒水流夹杂着花香在整个别苑里静谧地飘荡。
  突然,一声尖锐的枪声刺破长空,古朴的屋檐上几只飞鸟连忙振翅。
  哗啦——一声,拉门猛地被人拉开,管家急匆匆地张皇问:“うしたんだ?”
  一条贯穿屋子里的帷幔先是出现在管家的视线里。绸缎又宽又长,网兜一样,从东北角的房梁一直挂到西南侧的承重柱上,于是这块翠红色的布对角线一样将房间完全分割。望上去,悬挂在空中像是张偌大的吊床。
  透过垂下的帷幔望过去,房间另一侧的两扇木门已经被完全砸烂了,断木头的刺像是矛一样露着。没有门扇的遮挡,所以房间里直通往外面。院落里繁华绿草一览无余,清风阵阵,柔软非常。
  管家小心翼翼地向前两步,忽然,木屐踢到了什么金属。
  他弯腰捡拾,两枚黄铜色的子弹躺在他的掌心,泛着冷光。
  见状,管家忽然板起面色:“你不能再胡闹了。明莲。”
  安静了约莫五秒后,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轻笑。
  紧接着,悬挂在房间的绸缎开始抖动,一个穿着灰白色舞服的男人从帷幔中探出头来。他一头黑色长发及腰,抬头望向管家时,几缕青丝就从绸缎里头垂下来,像是翠红嫩绿间探出来的柳梢儿。
  管家皱眉低声呵斥:“好好穿衣服。”
  闻声,三日月明莲不以为意地哼笑两声,却还是将身上的灰白色舞服向肩膀上拉了拉:“志村舅舅,这样你满意吗?”
  管家依旧板着脸,上前两步,仰头,伸手:“拿来。”
  三日月低下头笑笑,无辜:“什么?”
  管家目光凌厉:“枪。刚才的枪声,难道不是你打出去的?”
  “喔——你说这个。”三日月脸上装出两秒恍然的神色,旋即手中转着一把柯尔特m1911,反问:“爷爷他死前不是说,整栋院子都给我了吗?”
  管家正色:“前提你是安分守己。”又伸了手,更加坚定:“拿来。”
  闻声,三日月忽然起了身,舞裙从他肩膀上完全滑落下去,露出赤裸的上半身。一只手掌大的粉色蝴蝶胎记,从他的耳后一直延伸到锁骨。
  “我怎么了?我不是乖乖听你的话,呆在这屋子里了吗?”
  管家指着房间被砸烂的门窗:“这就是你的听话吗?”
  三日月平静:“我只是为了试枪。”
  管家盯着他说:“那是陪伴了你爷爷一辈子的老枪,几乎百年的历史。不要把它随便拿出来。拿给我。”
  三日月淡淡:“哦,是吗?”说着,随手把枪扔向管家,看他慌手慌脚,哈哈大笑,“百年!老头子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肤,但他留下的老古董却连枪膛都没有锈,百年,哈哈哈哈哈百年!”
  管家没理他,连忙将手枪连同子弹放进玻璃柜收好。
  而后再转身回来,重新站在三日月明莲的面前,训斥了一句:“クソガキ。”
  “你知道你骂人不痛不痒吗,志村舅舅?”
  语落,管家脸上微怒,抬手想要拉他下来,但三日月在帷幔网兜上灵活躲过,还顺手在管家地中海的脑门上啪叽一拍,放肆大笑。
  “クソガキ!”管家更怒,跳起来想要拉他的衣摆,可没想到拉到了绸缎的一角,一瞬间,里面的素描画和一只黑色的金属盒子全部哗啦啦地泼洒下来。
  三日月脸色忽然暗沉下去。
  管家弯腰一张张捡起,翻看:“傅义、傅义、傅义……全是傅义!你还要因为他魂不守舍多久?!不就是因为合作过《蝴蝶君》那出戏吗?三日月舞团还有星光社里面,有那么多顶尖的舞者,他们不比这个叫傅义的差!他只不过是个会赚钱的商人,满脑子全是功成名就,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什么蝴蝶!”
  三日月的脸冷下来:“志村叔叔,你知道随便翻看别人东西很不礼貌吗?”
  管家没有理睬,弯下身,捡起那个黑盒子:“这是什么?”说着,已经按下了中央的按钮。
  电流的声音跳动了两下后,两个清楚的男声从盒子里传来。
  [我不知道你替我准备了晚饭……我让你生气了,对不起……我会好好吃完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是不是因为我亲过你,让你得意忘形了?]
  三日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管家:“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刚才拿走了枪,枪口一定会对准你的眉心。”
  管家眼中闪烁着不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莲?”
  三日月没有搭话,又缩回了帷幔里:“给我订两天后的机票。再准备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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