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也不主动开口,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喝下。
  气氛变得古怪当中又有些尴尬。
  过了半晌,见宁竹似乎真的不打算开腔,反倒是薛志炳有些坐不住了。
  他主动开口道,声音刻意放得轻松:“这是去哪了?”
  “去山上逛了逛。”宁竹随口敷衍道,她向来不喜欢太过弯弯绕绕的东西,索性直接开口,“县令大人今日来,当真只是为了做客?”
  自己也不听听这理由找的有多瞎。
  堂堂县令大人到一个无亲无故的小老百姓家里做客?
  宁竹真是不想点破他。
  薛志炳轻咳一声,扬声道:“其他人都先下去吧,宁竹留下。”
  宁竹倒是想要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的目光与季新承短暂相接,交换了一个眼神,朝着其他人微微颔首,示意他们放心。
  等人都离开,整个堂厅里只剩下宁竹、薛志炳和封炎。
  宁竹眼神直直望向薛志炳,无声地催促他有话快说。
  薛志炳看了一眼站在身旁巍然不动的封炎。
  “你也下去吧,看着他们,没我的命令,不许让人进来。”
  封炎略微迟疑一瞬,不过也没有怀疑什么,很快就领命出去了。
  宁竹眸光一深。
  薛志炳可不是喜欢托大的人,今日他身边只跟了封炎,就这么将人打发出去,究竟是真的放心她,还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人有话就请直说。”宁竹定声道。
  “今日前来,我只有一件事。”
  薛志炳望着她,眼中的和蔼渐渐褪去,声音突然变得极其严肃。
  “我要你离开昌县。”
  第49章 局势/炼硝
  “理由呢?让我离开昌县的理由。”宁竹抬眼望向他。
  薛志炳叹了口气, 伸手想拿茶盏,却发现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他盯着杯底残留的茶叶,声音低沉:“前几日我收到一封密报, 从京城传来的。”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 竟诡异的让人觉得有些发冷。
  宁竹面色不变:“京城的密报与我有何关系?”
  薛志炳缓缓站起身, 背着手走到窗前。
  “这封密报的不仅跟你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 跟昌县所有的人都有关系。”
  宁竹脊背不自觉地绷直:“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信中内容提到, 鞍州沦陷, 蛮族锋镝直指帝京,”薛志炳冷笑一声,“狗皇帝被吓破了胆,几日前就已经向南而逃。”
  九重城阙危如累卵,龙舆奔命,社稷堪忧。
  “皇帝跑了!?”
  宁竹没想到皇帝简直比她想象中的还没用!
  “可是京城离此地少说也有几百里, 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半月以上......”
  薛志炳眉宇间是深深的倦色:“我已查到了那些逃兵的眉目, 跟蛮族脱不了干系,涉州城早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倒戈卸甲,届时昌县如何......”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宁竹沉默不语。
  她想过乱世将至,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宁竹突然抬头, 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怀疑:“既然情况这般危急, 您自己不走,反而特地来劝我离开, 薛大人您的想法,恕我难以理解。”
  半晌,宁竹耳畔才传来薛志炳的声音。
  “我提前把消息告诉你,是想你能够带走封炎。”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理由,宁竹皱了下眉:“你自己不走?”
  薛志炳苦笑:“走,身为朝廷命官,让我抛下治下百姓……我与那狗皇帝又有何异?”
  “你独独让我带走封炎,”宁竹张了张嘴,突然睁大眼睛,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难不成他是您的私……”
  薛志炳回身瞪了她一眼:“收回你那些胡思乱想!什么私出子!”
  宁竹无辜:“我可没说,是您自己说的。”
  薛志炳隔空指了指她,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掺杂几分苦涩。
  “封炎的武艺你是知道的,一般人不能拿他怎么样,你是我见过唯一能够压制住他的人,昌县之后如何实在难说,我只能将他送走。”
  宁竹盯着他有些斑白的鬓角,问道:“封炎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私生子,还这么处处替他打算。
  “你从涉州而来,想必知道在温正德之前的上一任知州叫卢文博,”薛志炳垂下眼眸,说道,“封炎,他本该也姓卢。”
  这消息着实惊到宁竹了,她对季新承跟她讲述过的故事可是记忆犹新。
  薛志炳继续道:“卢文博他确实贪了很多,不过那些钱少数进了他自己的口袋,大多数都进了皇帝的腰包。”
  宁竹不自觉地前倾身子:“他是替皇帝做事的?那为何还会一家惨死?封炎为何活着?”
  “你这些都是从哪听来的?”薛志炳摇摇头,“并没有一家惨死,准确来说,死掉的都是那些犯过事的人,而杀了他们的人就是封炎。”
  宁竹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少年。
  虽然他出手便是杀招,可是身上并没有嗜杀之气,实在难以将他和灭门凶手联系起来。
  薛志炳皱起眉:“卢文博此人贪婪好色,私出子无数,除去继承家业的嫡子,其他那些不重要的儿子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只猫狗。”
  封炎便是卢文博的众多儿子之一,卢文博并不把他们当人看待,只想将人培养成杀人的利刃。
  他将他们关在一处,每日只给出固定少量的食物,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争夺活下来的机会,他自己则是稳坐高台,欣赏着鲜血迸溅的好戏。
  封炎就这么挣扎隐忍着长大,终于在卢文博进京途中,寻到机会将他暗杀,更是将他底下那些走狗心腹都一一斩除。
  活下来都是未参与过,或是一无所知的下人。
  这些人对卢文博又能有什么忠心呢?
  封炎杀了人之后就离开了,剩下的那些人将卢文博的私产瓜分一空,便各自谋求生路去了。
  因此才传出卢文博满门皆死的谣言来。
  薛志炳表情突然柔和下来,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那时我在赴任途中,路上碰见了封炎,我看他一身破烂,年纪也不大,只当他是流民,便请他吃了顿饭,谁知那小子就跟在了我身后,说是要报这一饭之恩。”
  薛志炳回忆起当初那个固执非要跟着自己的孩子。
  他人到中年,父母双亡,贤妻已逝,一生无子,有封炎在身边,说不清他们俩到底是谁陪着谁。
  总之到了这一步,他心中想着的便是不能让这小子和他一起,永远的留在昌县。
  安静听完这个故事,宁竹近乎冷酷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似乎没这么相熟,你放心把封炎交给我?”
  她没有那么多多余的善心,也不会因为一个故事就改变主意。
  “一个危难时刻对妹妹不离不弃,只因受过邻居恩惠便处处相护的人,我相信她不会是个坏人。”薛志炳重新坐下,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和你兄长关系如何?”
  兄长?
  宁竹先是一愣,随即瞳孔微缩。
  薛志炳没有错过她的反应:“我查到了你兄长宁松的消息,他还没死,这个作为交换可够?”
  宁竹从没想过宁松还活着的可能,如今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陌生。
  她占了原身的身体,深知原身是如何思念兄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宁松的消息……
  宁竹目光锐利:“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薛志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当真不在乎你兄长的安危吗?倘若你将封炎安全送达,我保你兄长无事,还会安排你们见面。”
  他言辞凿凿,可是却没说不答应会怎样。
  宁竹猛地站起身,袖中的匕首直逼薛志炳的咽喉,在他面前寸余处停下。
  “我也可以用其他手段让你开口。”
  薛志炳微微扬起下巴,动了动唇:“倘若你只有一个人,我相信你会这么做。”
  他们都是有软肋的人。
  宁竹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盯着桌上那封信,许久才收了刀。
  “他醒来自己要走,我劝不了。”
  这便是答应了。
  薛志炳背后浸出一身冷汗,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那就劳你把这封信交给他,到时是走是留,他自己决定。”他郑重地将信递到宁竹手中,朝着她深深一揖。
  “封炎,就拜托你了。”
  ……
  宁竹站在门外,指尖摩挲着袖中那封信。
  她望着薛志炳离去的背影,封炎驾着车,似乎察觉到了宁竹的视线,回头望了一眼。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看着封炎眼中透露出的些许疑惑,宁竹心中叹了口气。
  <a href="https:///zuozhe/pmj.html" title="一颗粒子"target="_blank">一颗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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