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回去打扫吧。”
回到宅院时已近晌午。
宁松挽起袖子,问道:“哪些是要搬走的?你跟我说说。”
宁竹点头,带着他挨个房间查看,细说着自己的想法。
封炎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定。
不知该不该踏进门去。
半晌后,他试探性的踩上石阶。
宁竹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继续说着哪些是要搬走的。
见她没赶人,封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跨过门槛,又紧跟在宁竹身后,听到她说要搬什么,瞬间就冲在最前面。
有次为了抢着搬个瘸腿的木桌,差点和宁松撞个正着。
宁荷坐在石阶上,双手托腮,看得直摇头。
她戳了戳身旁的小狼狗,小声评价:“平安,他比你还笨呢。”
平安歪着头,似懂非懂地“呜”了一声。
宁荷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都笨。”
这个家,果然除了阿姐就属她最聪明啦!
第67章 立坟/检讨书
搬家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 毕竟连床榻都没做好,今日只是先提前打扫干净,顺便将那些不要的木床木架, 全部给劈了堆在柴房。
当然出大力的还是封炎。
做活到最后天都快黑了, 封炎整个人已经是灰头土脸, 他那拿刀杀人从来稳当的手, 也有些微不可查地颤抖。
他下意识握紧手, 余光时不时偷瞄宁竹的脸色。
宁竹就当看不见。
活是可以干的, 人是不理的。
宁松陪了两姐妹一整天, 直到暮色四合才送她们回客栈。
走到客栈门外时,他突然叫住宁竹。
“明日——”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目光看向跟在后面的封炎。
他试图用眼神让封炎知道他有事情想要单独跟宁竹说。
可是他还不太了解封炎的性子,跟他交流只能直给,潜台词是听不懂的。
两人四目相对半天。
宁松欲言又止:“你……”
封炎:“……?”
宁竹扶了下额,终于开口跟封炎说了第一句话。
“你先回去。”
封炎愣了片刻, 点点头率先进了客栈。
宁松心下只是觉得封炎的性子有些奇怪, 倒是也没有怎么太在意,他的心思全都在明天的事情上。
他低声说:“我已经给小竹看好了地方,纸烛也买了,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们。”
宁竹顿了顿:“好。”
她理解宁松迫切想要祭奠妹妹的心情。
回到客栈,一上楼就看见封炎站在门口伪装木头人。
那姿势没有半点变化,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跟长在那里似的。
宁竹牵着宁荷径直走过,随即房门“啪”地一下关上了。
封炎眼睛里划过一丝失落。
明明刚刚都说话了……
他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
隔壁的祝衡关听到动静, 推门出来瞧, 恰好和封炎对上视线。
“封兄弟,你这是哪里惹了宁竹。”祝衡关靠在门框上问道。
在他印象中, 宁竹极少与人置气,她甚至比绝大多数成年人都冷静成熟,能让她如此冷落,封炎也算是本事。
相处了快半月,封炎对祝衡关也不是一开始全然陌生戒备的状态,虽然两人平时交流依旧不多,也不算熟悉,不过好歹能够平心静气地说上两句。
封炎低声说:“我骗了她。”
言简意赅,祝衡关闻言都忍不住在心底称他为一句“勇士”。
他本着道义,还是客观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你还能活着,她应该没有特别生气。”
封炎死鱼眼瞪着他,也总算是体会到别人被他说话时噎住的心情了。
祝衡关可不想被无辜波及,问过之后就利索回了房间。
封炎则是抱着剑,站在门外闭眼假寐。
又一夜过去。
宁竹惦记着原身的事,起了个大早。
她从箱底取出两件素白襦裙。
平日里他们都是穿深色的居多,这两件浅色的,还是昨日她趁着宁松打扫屋子的时候悄悄出去买的。
穿戴梳洗完毕,宁松的马车也出现在了客栈外。
车辕上挂着的白绸,宁松已经看好了时辰,宁竹也不耽误,拿了几个馒头正要上车。
看着封炎后脚又跟上来了。
“今天不许跟着。”宁竹扭头看着他。
封炎迈出的步子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驾车离开。
……
马车驶向城郊。
宁荷靠在宁竹怀里,小手轻轻摸着平安身上的毛毛。
平安察觉到她略有些低落的情绪,朝她身边靠近了些。
宁松驾车的背影沉稳,只有握着缰绳僵硬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到了。”宁松勒住缰绳,声音有些发紧。
眼前是一片静谧的竹林,微风掠过,竹叶交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谁人在低声轻语。
小径尽头是块平地,一块青石碑静静矗立在那里。
宁松取出备好的香烛纸钱,手指控住不住地微微发抖。
宁荷突然小声问道:“阿姐能看见我们吗?”
“能的。”宁松蹲下身,明明自己声音哽咽,却强撑着露出笑容。
时下人们讲究归葬故土,但涉州已经回不去了,宁松只能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为妹妹立一座衣冠冢。
原生留下的衣物早就在瘟疫中被焚毁殆尽,现在箱子里有的衣裳,也基本上都是宁竹后来新添置的。
如今想想,唯一还能够跟原身沾上点关系的,也就只有那把宁松送给她,被细心珍藏起来的匕首。
“小竹喜欢热闹,小时父母都在,她总是喜欢缠着爹娘上街,也不说要买点什么,吃点什么,就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后来爹娘生病了,她就很少再上街,也没有从前爱笑,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做的不好……只希望下辈子我还能有机会补偿。”
宁松絮絮地念着。
他给小宁竹挑的壁州城最高的一座山,可以将城中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时刻感受到这座城池的繁华热闹。
宁松将那把匕首放进木匣中,将它埋进提前挖好的深坑中,每一捧土落下都像砸在他的心上。
坟前墓碑上的字皆是他亲手所刻,正中央的“爱妹宁竹”四个字一笔一划都尤为深刻。
碑上出生年月清晰可见,却独独缺了逝去的日子。
等衣冠冢立好之后,宁竹先上了一炷香。
她在心中默默说道:希望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姑娘,来世能生在太平盛世,无忧无虑,无病无痛,平安喜乐一生。
宁松和宁荷心中也有许多话要对小宁竹说。
上完香,宁竹借口带平安去放风,将地方留给两兄妹。
她回头望去,只见宁松抱着宁荷站在碑前,那被光拉长的影子,与新立的墓碑静静相依。
……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宁松牵着宁荷从竹林深处走回来。
两人眼眶都有些泛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了马车。
回了城,刚到巷口远远就能看见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封炎,他站定在客栈门前,动都不带动一下。
进出客栈的客人冷不防被他吓一跳,有的抚了抚胸口,摇摇头就快步离开,有的则是气不过,指着他的鼻子骂。
封炎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听不见一般。
宁竹有时候都服了他这脾气。
听到马蹄声响起,抬眼见是宁竹几人回来了,封炎拿着剑直起身子。
这突然的动作把面前的路人吓得后退两步,还以为他要动手。
见封炎没进一步动作,路人才骂骂咧咧地甩袖离去。
宁竹早上只吃了几个馒头,肚子早就饿了,进门就让小二上了一桌子菜。
宁松两兄妹胃口有些欠佳,宁竹也没有强求,便让他们出去散心。
桌上只剩下了宁竹一个人。
噢,还有桌下也在干饭的平安。
封炎就站在一旁看着,宁竹也不搭理他。
等一顿饭结束,宁松也带着宁荷回来了。
宁荷看着像个影子般的封炎,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宁竹起身去结账,顺便让店家烧点热水送上楼去。
早上平安去山上溜达了一圈,毛发上沾了些烟灰,擦也擦不干净,只能给它洗个澡了。
趁着她离开了这功夫,宁荷悄悄凑到了封炎身边。
她仰头看着封炎:“你真是好笨,你长了嘴,惹了阿姐生气,为什么不跟她道歉?”
封炎闻言一怔。
在卢家那种地方,做错事的人是不会有道歉的机会的,而后到了薛志炳身边,他也没有道过歉。
此时,宁荷发出了灵魂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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