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三十 第30节
路文初决定亲自去一趟南山。
这两天,家里似乎又空了许多。
当然没人在他在家的时候动,但有时回家,经过卧室衣帽间,拉开柜子,能看到突然腾出来的空间,不算太多,似乎把日常的衣物都一点点带走了。
就连画室都搬空了大半。
不光是常用的画材和画板,以前画好没有送出去展览的画,也大都拿走了。
他原本毫无察觉,直到昨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客厅的角落里放着打包好的纸箱,随口问了句是什么,才从阿姨口中得知。
“都是太太的画,说是十点钟会请人过来取走……”
他原本要出门的脚步转了方向,去了三楼的画室。
这个他自结婚后,踏入的次数屈指可数的地方,早和记忆里挂了大大小小几十幅画的样子完全不同——四面墙壁上,只留了区区六幅画,原本搁在架子上、桌子上瓶瓶罐罐的颜料、画笔、画板等等,更是全都不见了。
偌大的屋子顿时显得空空荡荡。
路文初不知怎么,忽然感到一阵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指缝间偷偷溜走。
而现在,站在南山的这套别墅外,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屋里里没人,他也不知道大门密码,他的指纹、面容,也都没有录入进系统——这里是他太太的婚前财产,也是他太太长大的地方,他好像一共也只来过两三次。
连车也开不进去,只能停在门口的路边。
他不喜欢这种不熟悉的,濒临失控的感觉,他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老吴站在旁边,看看渐渐变暗的天色,提醒道:“要不要给太太打个电话?”
路文初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门禁,似乎想试图猜出正确的密码,可是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他完全想不出太太设置的密码会用什么样的数字,是生日,或是别的纪念日,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特别数字?
他们好像从来没谈论过这些事。
从前,他觉得这很正常,不论是恋爱还是结婚,两个人都不需要做到毫无保留,适度的个人空间和隐私,都是必要的。
可是,今天,他开始感到一丝不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不愿试错,他没有做任何尝试,听从老吴的建议,拿出手机,开始给姜幸雨拨电话。
好在,通话键还没按下去,山道上就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
路文初抬头,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熟悉的车。
那车在他身旁停住,车窗下降,姜幸雨转过头来,皱了皱眉,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
路文初拉了下领口,松开上面一颗扣子,稍稍弯腰,沉声道:“来看看你,我——有话和你说。”
姜幸雨叹了口气,到底没赶人,朝前示意一下:“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先进去吧。”
她拿出手机,先给他按了开门,然后才把车开进旁边的车库。
回屋的时候,路文初已经换好鞋,找到客厅的水吧,拿了两瓶水出来,拧开一瓶递过来。
这是他每次回家的习惯。
“吃饭了没有?”他看一眼厨房和餐厅的方向,餐桌上干干净净,除了花瓶和桌布、纸巾外,没什么特别的痕迹,“我让阿姨做了饭,带过来了。”
话音落下,老吴也停好车,提着两袋餐盒进来,放到餐桌上。
“一起吃?”
老吴识趣地出去了,路文初难得动一回手,把袋子里的餐盒和餐具一个个摆出来。
姜幸雨脱下外套,到餐桌边坐下:“我在学校已经吃过了。”
路文初顿了顿,把一碗排骨汤推到她面前:“那就喝点汤,学校食堂的饭菜,总是比不上家里阿姨做的好。”
这话不错,食堂是大锅菜,管饱,口味食材当然比不上阿姨的精工细作。
姜幸雨看一眼面前刚从保温餐盒里舀出来,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排骨汤,没动,只是问:“路文初,你刚才说,有话要和我说?”
路文初坐在她对面,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只说:“上次答应你的,回来之后陪你去买衣服,可最近你一直不肯回家,咱们也没机会一起出去逛逛,我就让店里准备了一点秋装,明天晚上送过来,你试试,喜欢的就留下。”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姜幸雨忽然有点想笑,他真是一点也没变,“你明知道我想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路文初放下筷子,抬眼看着她,沉声道:“我知道,姜幸雨,我的答案没变,也不会变,我选择结婚,不是为了有一天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因为一点小事就和我这么闹下去,两三周还能说得过去,时间久了,再被两边长辈知道,可不好收场。”
姜幸雨叹气,如果说,之前有那么几天,她还有些犹豫的话,这一次,便算是彻底下定决心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更不是无理取闹,想从你这里得到关注,我是认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但我已经考虑好了——文初,我要和你离婚。”
第29章 误会 “如果你坚持要离婚,大可以试试……
路文初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冷冷看着自己的太太,隐在镜片后的眼里迅速积聚起怒火。
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情场上, 他从来都顺风顺水,几乎不曾被人当面下过脸,此刻,被自己的太太这样直接提离婚, 自然心气不顺。
如果是在公司里, 他怕是早就让人事和法务过来,直接谈走人了。
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太太。
他这个太太, 乖顺了几年,一直像个漂亮听话的花瓶,这几个月闹着别扭, 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两三个月的工夫,不但没让她那股别扭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像养在家里的漂亮鸟儿,忽然抖动着 翅膀, 要挣脱束缚,飞向窗外。
多年的教养让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当场爆发,只是咬着牙,冷声问:“到底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提议我们生个孩子,有了孩子的连结,你总能觉得安心一些——这你也不愿意, 那我不提就是了,姜幸雨,这还不行吗?”
“你到底为什么,居然真的想离婚?”
路文初是真的想不通,他算得上温柔体贴,相貌也不输大多数人,身份和财富更是千万里挑一,姜幸雨嫁给他,就已经超越了她身边的绝大多数同龄人,婚后更是过得不错,走到哪里,都是被别人羡慕的那一个,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个地步?
姜幸雨张了张口,眼前闪过许多片段,不知怎么,最后定格在几年前的某个早上。
“文初,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天晚上,你送我回来,我突发奇想,带着你到后山下的街上散步?”
路文初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过去的事,皱了皱眉,显然不大想得起来。
姜幸雨笑了,本来也是意料之中。
“那天,你送了我一束玫瑰——就是你前几天送到我办公室的那一种,”她抬起一只胳膊,轻轻托住自己的脸庞,目光先是落在路文初的身上,然后越过他,看向玻璃窗外的夜色,“我抽了一支出来,放在那条街上的一家洗衣店门口。”
男人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有了点印象。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一向记性不错,这种小事,哪怕对他来说真的微不足道,真要想,总还是能想起来一点,“那家店的老板……好像去世了?”
“对,”姜幸雨点头,目光又转向那条街所在的方向,“老板是个很温柔的阿姨,听说好像是出了点意外,突然过世了。”
她常常去的洗衣店,藏了她十八到二十二岁,整整四年的秘密,像她最珍贵、最隐秘的小天地。
那无数个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换装、放肆大笑的夜晚和清晨,是她记忆里珍贵的宝石,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被她悄悄安放在某个角落里。
“其实,那天,我带你去那儿,是想和你说说我的过去,”她说到这儿,又笑了下,有点无奈,“可是,也没什么机会开口,路文初,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路文初抿着唇,没有回答,他当然不记得。
“我说,我以前常来这儿,你有点不高兴,你说,这样的地方你该少来。”
“我把花放在店门口的地上,你说,这是孩子气的举动,不该和这些没必要的人来往。”
路文初毫无印象。
但他记得那条破旧不堪的老街,的确像是自己的口吻。
“文初,你看,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你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姜幸雨终于重新看向他,目光对视,看似平静的面容,竟透出莫名的细腻酸楚,“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了解你,你的朋友、你的事业,还有过去,我好像多少都知道一些,可是大多数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路文初嘴唇紧抿,面对她平静的陈述,竟气到胸口发闷。
“所以呢?”他搁在腿上的手用力收紧,“你想要我像那种没经过事儿的毛头小子似的,每天唠唠叨叨,和你有说不完的话?”
姜幸雨看着他的反应,似乎仍旧一点也不意外。
她轻轻摇头:“不,我只是希望生活里还能有点感情。你之前说过,我们本不是同路人,这话一点也不错,强扭的瓜不甜,之前已经错了,三年时间,已经证明我们两个就是没法走到一起,不如趁早散了好。”
路文初几乎要被气笑了,搁在膝上的手按在桌面上,从掌心到五指,几乎都在用力,以至于指节开始泛白。
“趁早散了,”大概实在忍耐不住,他冷笑一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在宽敞的客餐厅里来回走了两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往日一直保持着的成熟稳重的精英形象,在这一刻有土崩瓦解的趋势。
本就已经被解了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子,被他强行又扯开了几分,挺括的布料顿时有点歪斜,带着说不出的一分凌乱,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我真是想不到,结婚三年,我太太忽然开始要追求感情了!”
他不知道她们这些女人要追求的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看来,说那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什么共鸣,什么共同语言,还不都是上床前的铺垫?
还不如直接在床上把人干服来的简单有效。
可她们偏偏都喜欢那一套。
“文初,人和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我不是适合你的那个人,本来就是我高攀了你。我们分开,你就彻底自由了,以你的条件,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你呢,总有比我好的。”姜幸雨也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垂下眼轻声道。
路文初看着窗边美丽的女人,目光微微眯起。
她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衣服,是一件相当普通的套裙,浅浅的绿,带着生机。
就是这么普通的款式穿在她的身上,却有很不一样的感觉,挺拔的身材,偏瘦却不干瘪,细瘦与丰腴,配合得当,再加上一身瓷白的皮肤,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他想要的女人就在眼前,凭什么还要再花工夫去找别人?
客厅的门铃在这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我去看一下。”姜幸雨愣了下,转身要往门口的控制面板走去,看看外面的人是谁。
然而,经过路文初身边的时候,手腕处忽然传来强有力的束缚。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高大的身躯阻拦住她的脚步,吻也跟着劈头盖脸落下来。
姜幸雨躲闪不及,仰着脸与他纠缠在一起,几乎一瞬间,就感受到他衬衫底下的结实身躯传递过来的强势和欲念。
三年枕边人,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姜幸雨更是个一点即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