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爹,枨衔水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他的星盘。
  抱着人缓了一会儿,宓安收拾好心情:“走吧,大宴要开始了。”
  没想到景煦比他还懒:“大宴?那岂不是还要见殿试三甲?我不去了……”
  “你休想。”
  夏日荷花正盛,众大臣带着各自家眷早早候在了御花园,探花郎楚玉一身大红官服,正站在莲池旁喂鱼。
  新科状元翟子固只穿了日常便服,远远看着楚玉,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道:“楚兄,陛下早先说过,大宴上不必太过拘束,你……要不去换身衣裳?”
  楚玉摇了摇头:“听闻宓相也会来。”
  翟子固不解,楚玉继续道:“听说宓相……天人之姿,我……我……”
  他“我”了半天,翟子固却是听懂了,两人沉默片刻,翟子固实在没忍心把心里话说出口。
  虽然人靠衣装,但你不管穿什么衣裳,那也是没法和陛下比的啊。
  说话间景煦和宓安已经到了,楚玉浑身一僵,跟着众人一起行礼,竟是没敢看宓安一眼。
  宓安却一眼就看到了那突兀的官服,不由好笑:“你没告诉他不用穿的这么正式?”
  今日宓安也只穿了件常穿的白衣,只是被景煦拉着换了件青绿的外衫,景煦闻言看过去,说道:“就他一个穿官服,说明是他有问题。”
  “看着就热。”宓安将面前的冰挪近一些,景煦趁所有人低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被瞪了也不移开,又好好碾了碾宓安的唇。
  “景长昱。”
  宓安眯起眼睛,景煦立刻坐直身子:“别骂了。”
  “平身吧,不必拘束。”景煦给自己倒了杯清茶,“那个……穿官服的,热的话找宫人带你去换件衣裳。”
  楚玉受宠若惊:“多谢陛下关怀!臣不热!”
  景煦:“……”
  宓安笑出了声,连忙收了收表情,低头分起了瓜果。
  景煦的手在桌下摸上宓安的腿,意味不明地捏了两下,语气也含了些阴阳怪气:“宓相怎么不看状元郎?”
  宓安喂了他一颗葡萄,好笑道:“状元郎哪有陛下好看,好了,不许趁机胡闹。”
  大宴本就是朝臣与朝臣、朝臣与帝王交流的契机而已,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探花郎一个劲往高位上瞄,眼见殿试那日寡言冷漠的少年帝王正笑着喂一人之下的权臣吃点心,被人拍开手也不恼,反而又换了梨子,追着人喂。
  楚玉胆战心惊地收回视线,扫了正在蠢蠢欲动想要自己女儿上前一舞的工部侍郎,擦了擦冷汗。
  翟子固比楚玉有眼力见,也更心善,倒是借着闲话的当口向工部侍郎暗示了一番不要做无用功,当心陛下龙颜大怒,奈何对方完全不领情,也只好作罢。
  丝竹声起,一女子红纱覆面,身姿婀娜翩翩起舞,一步一步往高位走去,宓安抬头看了一眼,奇怪道:“大热天的,怎么还安排歌舞了?”
  景煦也奇怪:“那日交给我的章程没有这个啊?”
  宓安看了一眼明显坐立不安的工部侍郎,冷笑了一声。
  景煦立刻抬手叫停,低声解释:“不关我的事!”
  “我不是气你。”宓安拍了拍景煦,抬头看向跳舞的女子,冷声问道:“今年大宴未曾安排歌舞,你是何人?”
  女子连忙跪下,头贴在地上,不敢言语。
  宓安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说道:“我竟不知,宫中歌舞乐师,竟是什么人都能使唤的?若是刺客混入其中,谁来担责?”
  宫中司乐一听这话连忙起身,忙不迭地跪下:“宓相恕罪!是工部侍郎李大人安排奴才们演奏,奴才想着……大宴热闹,应当也不打紧……”
  他声音越来越小,头重重磕到地上,宓安只淡淡“哦”了一声,满座朝臣噤若寒蝉,景煦咬了咬舌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宓安。
  阿宓这副样子真是……
  真是……
  “宓相恕罪!陛下恕罪!”工部侍郎连滚带爬地跪了过来,竟是先喊的宓相后喊的陛下,景煦不由好笑,宓安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许胡闹。
  “这女子是何人?”宓安问道。
  工部侍郎连忙道:“回宓相,是小女。”
  景煦指尖轻点桌子,问道:“朕怎么记得,你女儿早就出嫁了?”
  “是……是侧室所生。”
  宓安总觉得地上的身影十分眼熟,不由多看了几眼,那女子正好直起上身,想要说什么,与宓安对上视线,蓦的一愣。
  宓安现在认出来了,失笑道:“工部侍郎的侧室女?”
  女子也笑了出来:“方才听宓相声音就觉得耳熟,果然是您。”
  宓安招呼宫人:“搬张椅子,让谭姑娘坐下。”
  女子正是许久未见的谭忍冬。
  宓朗回姗姗来迟,王顺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桌上,宓安骤然松了口气。
  景煦挑了下眉,枨衔水的星盘,竟是在悄无声息中归位了。
  第55章
  工部侍郎见谭忍冬与宓安说话一片熟稔, 顿觉不妙,浑身哆嗦起来,宓安装作没看见自家父亲的眼刀,和颜悦色道:“谭姑娘入宫可是有事?”
  谭忍冬:“民女……臣女……”
  宓安失笑:“不必如此客气。”
  谭忍冬也笑了起来, 直言道:“此番进宫就是为了状告我这‘父亲’, 强抢民女, 隐藏妾室女身份送进宫中为妃向他传递陛下近况。如今的陛下不纳妃,他便想尽办法让那些孩子入宫与陛下见面。”
  工部侍郎万万没想到早就死去的女儿竟然回京,还替换了入宫女子的身份,他还想叫冤, 谭忍冬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还想如何狡辩!”
  景煦微微侧身靠近宓安, 轻声问道:“前世有这事吗?”
  宓安摇摇头:“我不记得。”
  那时他从不参加宫中宴饮, 看景煦的样子, 前世的夏至宴似乎没有发生这些事。
  谭忍冬怒目圆睁,死死瞪着工部侍郎:“我妹妹呢?”
  工部侍郎被她一巴掌打的嘴都歪了, 口齿不清地求饶:“我、我不知道!当日你和你妹妹是被两方人牙子带走的……”
  谭忍冬一颗心坠入谷底,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妹妹的下落,可即便有了辛夷楼的势力,也依然杳无音讯。
  她的妹妹, 怕不是早就……
  宓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挥手唤来暗卫, 低声吩咐了几句,两名暗卫领命消失, 景煦看向他, 眨了眨眼。
  两人心有灵犀,景煦让人将工部侍郎下了狱,如何处置等大理寺调查之后再做定论, 见一众大臣默不作声,景煦半真半假地敲打道:“对朕的家事指指点点就是这般下场。”
  众大臣齐齐低头,喝茶都不敢出声。
  宓安笑道:“诸位大人不必拘谨,陛下说笑的。”
  但没人敢接这个笑话,景煦只好自己笑了一声:“朕自然是说笑,大宴是为作乐,别丧着脸了。”
  众人只好强颜欢笑起来。
  宓安好笑地拍了下景煦,两人带着谭忍冬去了御书房,景煦好奇道:“谭姑娘何时进京的?”
  “回陛下……”她找了个折中的自称,“在下进京已有半月,今日进宫的本该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宓安说道:“直接到朝青让人找我便是。”
  谭忍冬道:“他毕竟是朝堂中人,我怕给你添麻烦……没想到青安公子竟是当朝丞相。”
  难怪那日雄山初见,宓安言语间并不把孔玉宣放在眼里,原来他当时就与未来陛下情谊深厚。
  “陛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宓安道,“方才听谭姑娘提起妹妹,不瞒你说,初见时我就觉得谭姑娘的样貌与朝青的一位管事很是相似,我已让人接她进京。”
  谭忍冬猛地站起身,刚熄灭的希望又窜出一丝火苗,心里砰砰直跳:“多谢青安公子。”
  宓安摆手道:“不必客气。这几日谭姑娘就先住宫里吧……后宫没人,你想住哪让人收拾就是。”
  景煦却道:“后宫人多口杂,不如住西苑吧?那边是朝臣留宿的地方,也没人住。”
  谭忍冬知道他担心自己住进后宫可能会传出风言风语:“我倒不怕人传闲话,哪里方便就住哪里吧。”
  景煦笑道:“那便西苑吧,正好朕还有事相求。”
  “陛下言重。”谭忍冬道,“您与青安公子帮了我这么多,何来相求一说,有事直言便是。”
  宓安猜到景煦想让谭忍冬帮他推行女官新制,不由笑了下:“你们聊,我回趟将军府。”
  恢复正常的世界,将军府一如既往的热闹,宓家的门槛几乎被来访的朝臣踏平,宓安远远看着宓朗回一脸黑线和人虚与委蛇,稍稍心疼了下他这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亲爹。
  宓朗回似有所感,一眼找到了躲在假山阴影下的宓安,毫不犹豫地出卖儿子:“青疏回来了,几位大人不是找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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