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比起大人的重重顾虑,两个小孩就简单多了。
江云月抱着林竹,小声道:“大嫂你别怕,我的积蓄都可以给你。”
江云野捏着小拳头,“大嫂,村里谁要敢说你和大哥的坏话,我保准不叫他们好过。”
林竹冲他俩笑了一下,虽然眉宇间的暗色并未退去,但这一刻的感动多少还是冲淡了一些。
三日后,卞老四亲自跑了一趟,把府尊的意思告诉了江清淮。
原本这么小的案子府尊是不会管的,但卞老四他们三个到底是当今陛下亲自派点过来的人,府尊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后来再一听江清淮的名字,府尊不知怎么的又重视了一些。
“我问过大人,原是他来此地上任前曾听陛下提过你的名字,说是陛下曾用过你的药方子,据说还随口夸了一句。”
江清淮微愣,但片刻后他就想明白了,“多半是因为顾太医吧,他是我的恩师。”
卞老四笑了一声,“这倒是意外之喜,有陛下对你的这份看重,咱们行事可要方便许多了。”
江清淮脸上却无半分自喜,卞老四熟知他的为人,也不觉得惊奇,继续道:“该打点的我都打点过了,县太爷的为人我也了解过,名声不坏,算是个清正的,但这种人往往多少有几分迂腐,所以……”
江清淮点头,“我知道,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嗯,一顿板子总归是免不了的,不过衙役下手知道轻重,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四哥,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你说。”
“无论什么惩戒,能否都让我来?”
卞老四微微笑了一下,“就晓得你会这么说,早就替你打点好了,放心吧,你以为我方才说的板子是指弟妹吗?”
江清淮也笑了,“还是四哥想得周到。”
卞老四一走,林竹便急着进来,“阿淮,四哥怎么说?”
“来,”江清淮冲林竹招招手,等林竹过来后又拉他在自己怀里坐了,轻松道:“四哥说都打点好了,叫咱们只管把状子递上去便是,对了,他还说府尊很重视我们,连当今陛下都夸过我呢。”
林竹脸上也带了点笑,“真的吗?”
“当然,还记得顾太医吗?”
“记得,你的老师。”
“他原本就是太医,想来应该是他举荐过我的药方给陛下用过。”
“原来是这样。”
“现在该放心了吧?”
林竹没让他给完全带跑,还留着一丝清明问道:“四哥有没有说后头的责罚之类的?”
江清淮笑,“说了,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不过别担心,衙役们也都打点过,不会下重手的。”
林竹点点头,“我不怕的。”
只打一顿板子,已经比他想的要好太多了。
江清淮嗯了一声,多的什么也没说。
诉状递上去以后江家人就开始了焦灼的等待,这种经年的陈案向来是要往后排的,所以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平日里照旧安生度日。
但打点过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才过了十日,巡检司便来了人。
一共三个人,他们先来江家问了几句话,然后又去了他们指认的那条河边检查了一番,说是检查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
走完这个过场,然后他们又去了林家。
这一通操作下来,早有有心之人瞧出了端倪。
“莫不是为了当年那事儿吧?”
有年轻些的赶紧问:“啥事儿啊?”
那人本来想说,但抬眼瞧瞧正在林家问话、一脸肃杀的三位官爷——这三位和卞老四他们来的时候可不一样,他们都是带了刀的——忙住了口,“没啥事儿。”
三位官爷在林家盘问了一通,走的时候警告林立根和王冬翠,“别想着逃跑,跑哪儿都没用,你们的脸我们已经画下来了知道不?”
林立根抖得尿都快出来了,只王冬翠喏喏应了一句,“是,是。”
三人出来的时候林庆突然跳出来,拦在三人跟前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冬翠吓得差点死过去,忙冲过来把林庆拽走,“官爷别恼,这是我小儿子,他才八岁,不懂事儿。”
三人也没为难一个小孩,只盯了他一眼便冷冷道:“管好他。”
“是是是。”
巡检司的人一走,事情便在村子里传开了,对他们来说,这事儿的震撼程度就是说句平地一声雷也不为过。
甚至还要更夸张些。
林家同宗族的人简直痛心疾首,一天里恨不得来八回,有些年纪大的手指都快点到江清淮和江长顺鼻子上去了。
甚至还有人叫嚷着要把江家赶出临南村,说他们是村里的耻辱。
周红花自然不甘示弱,来一个骂一个,来一对骂一双,连一向老实巴交的江长顺都拿起扫把开始赶人了。
这些人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的小九九还真不好说,江家如今日子过得好,前阵子又大出风头,嫉妒的人可是不少。
这么大的事,作为亲兄弟的江长贵不闻不问倒也没啥,可这一家子居然还冲在最前头,满脸的痛心疾首好像自家平日里有多关心这个亲兄弟似的。
原本以为这些人闹一闹也便罢了,没想到三日后依旧没有消停的意思,江清淮终于忍不了了。
第四日来江家的人回去后通通不对劲了,有的浑身刺挠坐立不安,有的满脸起包肿的出不了门,还有的狂打喷嚏,打的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又出现了不少新的症状,只看的人眼花缭乱,还有的人两三种症状一块儿来的。
终于消停了。
江家的门槛成了全村最安静的地方。
江清淮拨弄着自己手里的银针,笑眯眯道:“我这手速真是越来越快了。”
他伸了个懒腰,沾沾自喜道:“我可真是个好大夫,这种时候都不忘了练习医术。”
这几日下来,他以前突发奇想研制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药几乎全试了个遍,有些没达到他预想的效果的,他还挺遗憾,“怎么都不来了呢,我又改进了一批新的,还想再试试呢。”
他这个态度,林竹本来还有点愧疚的,这下都找不到感觉了。
周红花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别贫了,去地里浇水去。”
江清淮收好银针,回头冲林竹招呼了一声,“竹子,随我一道去。”
林竹早拿了葫芦瓢出来了,他手里还挎着个竹篮子,准备顺便寻些野菜回来吃。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了。
周红花叹了口气,她知道江清淮越是紧迫的时候越爱说笑,这案子走到现在已是不能回头了,不晓得结果会咋样。
就这么又过了半月,时间慢吞吞地推进到了十月份,天气已冷了好些,田间地头的绿意已渐渐淡去,村里人嘴里的话题也换成了收稻麦。
县衙里头终于来人了,两个衙役,传唤江清淮和林竹,还有林立根和王冬翠。
周红花和江长顺本来不放心也要跟着去,但眼看着地里就要忙活起来,两人也实在脱不开身,只能留在家里。
两个小孩自然也不能跟着去,大哥大嫂顾不上他们,家里也要帮忙。
他们把江清淮和林竹送到村口,依依不舍道:“早晚凉,记得多添件衣裳。”
林竹点头答应了,“娘,你们回去吧。”
周红花抹了抹眼角,她什么也不懂,只能按照自己过日子的经验叮嘱,“到了县衙里头,见着官爷们热情些,娘往你们包袱里头搁了银子,花光了咱回头还能挣。”
“我知道了娘。”
周红花把林竹的手抓在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们都不在身边,有啥事你俩就多商量商量,别叫人家欺负了去。”
林竹全都应下。
江清淮笑眯眯道:“娘,有我在呢,别担心。”
周红花看了他一眼,“好,东西都拿好了。”
衙役对他们挺客气,没拦着他们说话,但对着那边时就没这么和颜悦色了。
林立根甚至双手都被锁了。
林秀本来不想来送,但又怕村里人说闲话,只能不情不愿地来了。
“娘,到了公堂上你可啥都别说,反正都十几年过去了,能有个啥证据?只要你和爹咬死了不说,县太爷就不能判你。”
王冬翠咬着牙恶狠狠道:“我当然明白,我就不信,我不说他们还能替我说不成。”
她此刻的模样和过去简直判若两人,瘦的简直快脱形。
“旁的都不消说,主要是你弟弟庆儿,你可得好好照顾他,他是林家唯一的**。”
说起林庆林秀就皱起了眉,林庆已经在他那儿住了好几日了,每日嫌弃这嫌弃那,不是哭嚎就是高声尖叫,他快烦死了。
从上回赵秋兰和齐春雷去了一趟镇上回来,家里刚消停了些,这下可好,又开始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话时字字带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