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这是有多喜欢他嘛……
绮雪心里甜甜的,伸出手指描摹姬玉衡眉眼间的轮廓,划过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正如贺兰寂所言,姬玉衡宵衣旰食地处理朝政,实在太过操劳,所以才会下旨令姬玉衡休沐几日,否则他早早就要起身了,哪里还能陪着绮雪睡觉。
只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陛下起床后看到他不在身边,会不会非常慌乱和惶恐,害怕他又一次消失?
一想到贺兰寂可能正在四下寻找他,绮雪心里就很急,不仅是担心贺兰寂的身体,也担心有人找到太子东宫,撞破他和姬玉衡的私情。
绮雪坐不住了,立刻从床尾爬下床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小衣和衣裙,匆匆地往身上套。
可他穿到一半,一双手忽地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温柔地将他抱入怀中。
“母妃……”
姬玉衡醒了过来,轻声唤着他,不舍地问:“你现在就要离开吗?不能再陪我一会么?”
绮雪摇摇头,小声告诉他:“我是偷偷出来的,陛下根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他找不到我,肯定会很着急的,我得快点回去见他,不能让他担心我。”
“是,我明白……”
姬玉衡松开手,低声回应着,浓重的失望不断地在心中涌现。
明明就在昨夜,他们二人的情浓之际,绮雪还柔情蜜意地唤他“夫君”,他也亲昵地称呼绮雪为“卿卿”,恰似一对再恩爱不过的夫妻。
然而他终究不是绮雪真正的夫君,绮雪的夫君另有其人,甚至就是他曾经的表舅、如今的父皇,天下最尊贵的大雍国君,他又如何与天子争夺?
姬玉衡满心苦涩,掀开锦被下床,替绮雪拾起散乱的衣裙,跪在他脚边,温柔地帮他穿好,又捧起他的雪足,亲手套上丝履。
他眼眸低垂,藏起所有的伤心和痛苦,安安静静地侍奉绮雪,直到最后,才低声说道:“母妃路上小心。”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完美,可绮雪如何看不出他的酸楚,而他越是克制,绮雪就反而越心疼他,因为他知道姬玉衡是顾虑到他的感受,才会百般忍耐。
绮雪忍不住抱了抱他:“别伤心,你知道我是很喜欢你的……我会再来找你的。”
还是要等到父皇休息之后,再同他偷偷地幽会,予以他短暂的**愉吗?
姬玉衡的心被痛苦地撕扯着,一方面,他对自己竟然会感到痛苦而万分唾弃,明明绮雪愿意垂青他,就已经是他三生有幸了,他不该贪求更多;可另一方面,他深爱绮雪,也知道绮雪爱他,贪得无厌就是他的本能,他不甘自己只能做绮雪的露水情缘。
不行,不行……他本就是罪人,不可以一错再错,令母妃因他而为难。
姬玉衡将手覆在手臂上,狠狠地挖破尚未愈合的伤疤,用疼痛警醒自己冷静,向绮雪露出微笑:“我会等着母妃。”
绮雪一怔,只觉得姬玉衡的脸色忽然就白了,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姬玉衡的前额冰凉凉的,却出了冷汗,绮雪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地上凉,你快起来,别跪着了。”
姬玉衡的手猛地往回一缩,以免绮雪碰到他手臂上的血:“我没事,母妃,你无需担心我,我只是连日辛劳,晨起时略有体虚而已。”
绮雪露出愧疚之色,觉得是不是自己吃掉了姬玉衡太多的元阳,才导致他晨起体虚:“是不是该叫太医给你号号脉?”
“好,我会的。”
姬玉衡露出微微笑意,劝说绮雪尽快赶回长乐宫,绮雪虽然也担心姬玉衡,但还是觉得贺兰寂那边更要紧,便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先回去了,我会找机会再来看你。”
他变回兔团,直接用遁地术偷偷溜走,回到了长乐宫。
兔团从地面冒出小脑袋,躲在柱子后偷偷地张望,发现贺兰寂和薛总管都不在长乐宫,宫女和内侍们未见慌乱之色,有条不紊地在大殿中洒扫清洁。
还好,至少陛下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旧疾复发。
兔团悄悄松了口气,其实别的都还好,他最担心的还是贺兰寂的身体。
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一路遁地而来,他始终没有听到宫中有搜寻他的声音,一切安稳如常,这是不是说明……陛下知道他在哪里?
兔团心里一惊,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先是赶紧回到自己居住的承露宫,看看有没有贺兰寂的身影,但贺兰寂不在,只有绿香球缩在窝里呼呼睡大觉。
难道陛下去了太子东宫?
意识到有这种可能,兔团头皮发麻,立刻折返回了明光宫。
才一到明光宫,他就看到了天子的辇车,宫女和内侍们瑟瑟发抖地跪了满地,大殿中传来了一股血腥气。
几个昏迷不醒的内侍和东宫亲卫被拖了出来,身后的袍服血淋淋的,显然是受了仗刑,在地上蜿蜒出粗乱的血痕。
兔团心惊肉跳地潜伏进宫殿,只见贺兰寂端坐于主位,冷漠地睥睨着所有人,也包括跪于下首的姬玉衡。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贺兰寂。
年轻的天子面容苍白,没什么怒意,甚至没什么表情,可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好似坐在尸山血海堆砌的宝座之上,令人不寒而栗。
他开口道:“昨夜有妖魔潜入东宫,可你们竟如此懈怠,没有丝毫察觉,你们是如何保护太子的?”
众人噤若寒蝉,深深地跪伏下去,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贺兰寂的视线缓缓扫过宫人们,落在亲卫头上,薛总管会意,招了招手,手持长杖的朱厌卫便走了上来,将亲卫按倒在地上。
姬玉衡面色微变,膝行至贺兰寂身前,向他求情:“父皇,此事与他们无关,都是儿臣管教不力,还请父皇网开一面,饶他们——”
他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贺兰寂一记重重的掌掴。
“朕当然知道你管教不力。”
贺兰寂冷冷地说:“他们固然有错,但你的过错更重,是你对你的亲信疏于管教,才令他们怠惰至此。”
“不过,朕的过错才是最重的,都是朕疏于对你的管教,你才沦落至此,不仅你要受罚,朕更要受罚。”
言毕,他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刀,狠狠地从手臂上剜下一块肉,顿时鲜血如注。
第95章
贺兰寂这一刀割的是小臂的内侧, 没有伤及筋脉和要害,却是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块肉,苍白的皮肤和血淋淋的切口形容了可怕的对比, 鲜血顺着他的手中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啊,陛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胆小些的宫人更是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爬向贺兰寂,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又再割一刀下去。
这位可是他们大雍至尊至贵的天子,他的万金之躯何其宝贵, 平时就是多掉几根头发丝都叫人发愁,更遑论他现在伤得这么重,若要问起罪来, 他们就是有几个脑袋都不砍死的!
离贺兰寂最近的人是姬玉衡,他脸色骤变,急急地按住贺兰寂的手背, 就要抢夺他的短刀:“父皇,快住手!”
贺兰寂大病初愈, 又流了很多血,论力量自然比不过姬玉衡,姬玉衡抢过短刀丢在一边,贺兰寂的血染红了他的双手, 令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快宣太医!”
就在所有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一只小小的雪白毛团弹了出来,窜上贺兰寂的膝盖,哇哇大哭地喊道:“陛下!”
兔团趴在贺兰寂的腿上,急得叼住他的衣袖, 干净的兔毛被血污染脏了。
他乌黑的圆眼睛冒出大颗的泪珠,粉鼻尖颤动不止,用小爪子扒住贺兰寂的手腕:“陛下,你别这么惩罚自己……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为什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圆圆……”
贺兰寂一怔,眉眼间的肃杀冷峻瞬间支离破碎,本能地用衣袖遮住创口,难得流露出一丝无措:“你怎么来了?”
“我猜到你可能在这里,所以来了。你快松手,让我看看,要止血呀……”
兔团叼住贺兰寂的衣袖,泪珠不断地往下落,他实在太心疼了,心疼到甚至忍不住埋怨贺兰寂,明明是他渡了那么多妖力才养好的身体,陛下凭什么私自伤害自己。
可是他更怨自己,都是因为他,贺兰寂才会伤害自己。
因为失血,贺兰寂的唇色有些泛白,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兔团,于是挥退宫人们:“你们都退下。”
除了薛总管,宫人和侍卫全部离开了宫殿,其实时间久了,大多数宫人都知道贵妃娘娘是兔妖所化,只是这件事从没在明面上提起过,也就成了宫中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兔团抽抽嗒嗒地变回人形,从玉牌中取出止血的药粉和疗伤丹药,给贺兰寂止血上药。
这还是谢殊之前在古镜时给他的丹药,当时他们周围的环境危机四伏,谢殊为了以防万一,给了他许多丹药,没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然会用在贺兰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