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长安想起自己查到的,默默替三姑娘默哀,“三姑娘是找了老太太才让三夫人同意让她管采买瓷器的事,三姑娘接手后找了新的窑厂,许是为了贪便宜,才被人骗了。”
  “琦儿不是贪财的性子,是不是底下办事的人贪墨?”沈父下意识道。
  是人谁不爱银子,三姑娘又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长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道:“今日喜宴上用的桌布是管事的嬷嬷自己垫付的银子。”
  “……”沈父只觉脸上一阵烧意。
  主家办喜事却逼着下人掏银子,说出去只怕没人能相信。
  三丫头这性子是从根上歪了呀。
  “让三丫头去庄子上待一段时间吧。”老太爷语气淡漠,头也不抬的道。
  这是要被放逐的意思?
  “父亲!”沈父面上一紧,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这么重的惩罚,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让安氏好好教一教,许是能扳回来。”
  老太爷却不为所动,“今晚就走吧,家里最近是多事之秋,让她避一避也好。”
  沈父还想再说什么,老太爷已经又道:“沈谦那里你这个当父亲的还要多操心。”
  “……”
  这是连谦儿也冷落了?
  往日可都是父亲亲自教导谦儿,父亲对谦儿可是比大房的沈诠还要看重。
  *****
  世安堂,老太太还没休息,想着白日的事,正觉心神不宁,老太爷派人来传话了。
  等人走了后,她身子晃了晃几乎有些站不稳。
  “作孽啊,真是做孽啊!”老太太嘴唇发青的道。
  金嬷嬷被唬了一跳,正想着是不是去找个大夫,外面传来丫头压低了的禀报声:“老太太,三姑娘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金嬷嬷服侍老太太躺下,才出去门外面,就见沈婍一脸仓惶的站在廊檐下。见到她,神色一喜,“嬷嬷,祖母歇下了吗?”
  金嬷嬷点头,“老太太今日累了一天,这会儿喝了安神汤刚躺下,三姑娘有事明日再来吧。”
  沈婍充耳不闻,“我有急事找祖母。”
  说着越过金嬷嬷就要往里面去。
  若是平日,金嬷嬷是不敢拦的,但今日她觉得老太太这会儿怕是不想见到这个孙女儿的。
  于是转身挡住了沈婍的去路,面露为难道:“三姑娘,老太太今儿精神不好,还是不要打搅了吧。”
  沈婍闻言,面上生出恼怒,但顾忌着什么,还是强压了性子,道:“我就跟祖母说几句话,迟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沈婍没说,但金嬷嬷也知道。
  怕是老太爷的人已经去了吧。
  可这个时候老太太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正僵持着,屋内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金嬷嬷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沈婍几乎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一见老太太一下子就哭了:“祖母救命,祖父要把孙女儿送走。”
  老太太好似没看见她的眼泪似的道:“既然是你祖父的决定,你照做就是。”
  沈婍蓦的一僵,几乎找不到刚才的声调,“祖母,祖父要把我送去庄子上,那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你祖父不会无缘无故送走你,三丫头你做错了什么事?”老太太盯着沈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沈婍眼睫颤了颤,随即面露委屈的哭道:“都是孙女儿的错,可是孙女儿也是被人陷害的啊。是母亲,是母亲故意安排人让孙女儿出丑的。”
  “哦?你说是你母亲陷害你,难道是她强迫你接的采买的事,还是她亲自让人给你卖了假瓷?”老太太不带一丝感情的反问道。
  沈婍陡然抬头,原来这些祖母已经知道了。
  那自己方才辩驳的这些算什么?
  沈婍只觉一阵难堪。她咬着苍白的唇,凄凄哭道:“都是孙女儿的错,孙女知错了,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老太太望着她,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
  沈婍心里一喜,几乎以为老太太已经对她心软了时,老太太却突然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沈婍几近被打蒙,她吓得连声音都没了,只眼泪簌簌不断地往下淌。
  “你要求原谅的不是我,是你二哥?”老太太盯着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深恶痛绝。
  “出事了为什么不找你父亲?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打扰你二哥?”
  沈婍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面上全是失望之色,“你知不知道这次会试对你二哥甚至对整个沈家有多重要?”
  “你二哥寒窗苦读十几年,三伏天身上热的长满了疹子也要背书,寒冬腊月,练字手练得生了疮,吃尽了苦头,为的就是一朝中试。而你呢,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却没想到养出了个祸害。”
  她手指沈婍,脸上竟生出恨意来,“你怎么就这么狠,连你亲哥的前程也敢坏?”
  沈婍被骂的崩溃的大哭,“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害怕沈妩嘲笑我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我也怕丢了祖母的脸。是哥哥主动要帮我的,是哥哥说不能再告诉别人的。”
  “啪”又是一巴掌,打的沈婍偏过了头。
  “自私自利的东西,你就只想到你自己。”
  打完后,老太太再也撑不住跌坐在榻上,面上全是对沈婍的厌恶。
  沈婍捂着脸,心里生出一丝恨意,但紧接着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祖母这是彻底生气了,祖母也要抛弃她了。
  她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衣襟大哭,“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只对着金嬷嬷摆手,“带她出去,让她走。”
  沈婍哭着不肯,是金嬷嬷强拉了她出来,“三姑娘,您体谅些吧,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了。”
  沈婍站在世安院门口仓皇无措,默默流泪,直到老太爷派来的人找了过来。
  ……
  厢房里,沈妩还没睡,拿了小剪刀剪烛花玩。
  门口传来咯吱一声轻响,是玉管进来了。
  沈妩没有回头,把玩着剪刀上精巧的花纹,问道:“三姐,送走了?”
  玉管紧绷着神色,点点头:“是,连包袱也没多收拾一个,连夜出的府,估摸着明早就能到。”
  “连山那里,没暴漏什么吧?”沈妩想了想,又问道。
  “没有,他嘴很紧,听说老太爷让人用了大刑也没问出什么,到了最后才吐口和小暑的事。”
  小暑,就是连山的那个相好,被沈婍一茶盏打破了额头留了疤,现今在洗衣房当差。
  沈妩点点头,“告诉他,过些日子我会让杜婆子收香叶为徒。”
  这是她让连山为自己办事的酬劳。
  玉管就唏嘘道:“要不怎么说人心难测呢,谁能想到连山和别人相好,但为了香叶却又能做到这个地步。”
  男人的劣根性罢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永远将老婆和情人分的清楚,老婆是能交付家业托付性命的,而情人不过是寂寞时解闷的玩意。
  但这话却不好跟玉管说,她只道:“这几日你当心些,别让人看出来什么。”
  玉管神色变得慎重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姑娘,还有一事,巩妈妈好像查出了些什么。”
  “哦?”沈妩微微眯起了眼。
  玉管便把之前巩妈妈曾经看过背调册子的事说了。
  巩妈妈这种精明人,一斑窥全豹,今日的事怕是能猜出来十之八九。
  而她知道了,也就意外着安氏知道了。
  沈妩心里“啧”了一声,头一回干坏事还被家长知道了。
  “不过,若只是这件事,倒不妨什么。”沈妩道。
  难道安氏还能向沈父举报自己。
  玉管赶紧道:“姑娘放心,二少爷没考上可不干咱们的事。”她们最多也就是恶心了一下人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好奇,“姑娘是怎么猜到二少爷考不中的?”要知道连山可是在二少爷还没入考场的时候就安排好的。
  当然不是靠猜的了。
  从上回的事上,沈妩就知道,沈谦这人,平日里瞧着温文无害,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咬你一口,而且还是下死手的那种。
  被这种人盯上,怎么办呢?她不可能天天防备着,不过日子了吧。
  那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他的牙齿都敲掉,让他再不能咬人。
  沈谦的牙齿就是科举。
  他是沈家二少爷,三房的长子,却比沈诠这个长房长子更被老太爷看重,究其原因就是念书的天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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