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自从得知系统随时处在主神的监控底下,并不能完全信任以后,裴安夏就有意识地降低了自己对系统的依赖程度。
即便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很少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和它聊天打发时间。
然而今日,在这短短几句对话的过程中,裴安夏不禁感到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她忽然想起来,在她刚开始成为快穿者的时候,系统总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予她额外的帮助。
比如在以末世为背景的世界,裴安夏因为缺乏生存能力,险些在末日降临的初期活活饿死。
她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已经接近两天没有进食过,再加上沿路耗费巨大的体力,躲避丧尸袭击,身体几乎到了不堪负荷的地步。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超市,裴安夏正准备进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前有几道被越野车车轮碾压出来的长长痕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街道上。
痕迹看上去很新,昭示着这间超市不久之前刚被人搜查过。
落后一步的裴安夏,心里那叫一个恨,但凡她脚程再快上一些,说不定还能来得及抢到面包或者压缩饼干之类的。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裴安夏也没有更好的出路可以走,只得硬着头皮走进超市,想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捡漏的机会。
出乎裴安夏预料的是,她刚一进门,就发现货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商品,零食、饮料、罐头、方便面应有尽有。
她再傻也该知道,眼前的情况并不合常理。
打从末日来临以后,城市周围的超市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幸存的人类洗劫一空,哪怕只找到零星的物资,都算是相当幸运了,更别说这样琳琅满目的商品。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系统终究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不会插手,但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她帮助。
裴安夏没有忘记,江斯延也曾亲口说过,系统并非完全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它本质并不坏,只是作为主神的眼线,不可避免地受到主神的操控。
裴安夏心里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虽然说系统是由主神一手创造的人工智能,理应忠诚地按照主神的意志行事,但如果说它在漫长的岁月里,产生了自我的意识呢?
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裴安夏就果断否定了这个猜想,在她原本生活的世界,无数政客及科学家,针对人工智慧究竟有没有人性,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但即便是集结各个领域菁英的力量,也无法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个普通人,更加无法妄下定论。
思及此,裴安夏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要将多余的想法甩出脑袋,现在显然不是适合胡思乱想的时候。
与此同时,季衡玉刚抬脚跨出东宫的门槛,早已等候多时的薛安立刻快步迎上前,向他拱手行了个礼:“大人,小的依您所言,带着几个能干的婆子过去,将正院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
朝中最近不太平,整整一下午,季衡玉都在东宫的书房内,与太子及众幕僚商议政事,此时难免有些疲惫。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难辨喜怒,“结果呢?可有搜到什么可疑的物品?”
薛安从袖中取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双手递到他的面前,“回大人的话,小的搜遍整座院子,只搜到了这个。”
察觉到季衡玉的视线笔直地望过来,薛安不自觉将头垂得更低,语气有点战战兢兢地道:“小的瞧着上面的文字很是奇怪,特意询问过夫人,夫人说这是她前段时间去重阳观上香时,向道长求来的平安符。小的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得拿来请您定夺。”
季衡玉接过纸条,在掌心摊开,待看清楚纸上的字迹以后,他的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至极。
他攥紧手中的纸条,将其揉捏成皱皱巴巴的一团,额角青筋突起。
感受到他周身气场的变化,薛安不禁紧张地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遭到迁怒。
半晌过去,季衡玉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的声音乍听起来似乎很平静,但如果仔细辨认,就能够听出他正极力压抑着怒火:“回府吧。”
他随口丢下三个字,也不管薛安有没有反应过来,便自顾自迈开腿往前走。
季衡玉登上回程的马车,脑海中不停回放着这阵子与裴安夏相处的点滴。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裴安夏这段时间以来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她起先还十分牴触他的接近,但最近却没来由地开始关心起他的身体,甚至三番两次地到官署给他送饭。
只不过他从未往深处去想,所以才忽略了这些显而易见的异常。
季衡玉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但他嘲讽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若非他沉浸在裴安夏给予的虚假温暖中,难以清醒,又怎么会轻易地受骗?
他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被骗一次不够,竟还接而连三地上当,简直就是愚蠢到了极点。
季衡玉这般想着,思绪迟迟无法平静下来,等到马车在门口停妥,他径直掀开车帘,一跃下车。
他的步伐迈得很大,三两步就走到裴安夏居住的正院。在外间守夜的碧萝,见到他气势汹汹而来,明显来意不善,连忙上前阻拦:“大人,夫人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早再说……”
季衡玉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把她看在眼里,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阻挡我的去路,还不快闪开?”
碧萝只觉得有股无形的威压,犹如排山倒海般朝着自己倾轧过来,吓得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坚持着不肯退让分毫,单薄削瘦的脊背就那么硬生生地堵在他面前。
“大人,就当作是奴婢求您了。”碧萝声线隐含哭腔,“夫人最在意的就是您,请您不要践踏她的真心。”
这句话刚好踩在季衡玉的雷区,他眉毛一横,语气带着几分凌厉:“主子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没规矩的东西!”
真心?别开玩笑了!
像裴安夏这种人,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真心为何物。
想到这里,季衡玉的眉目顿时笼罩住层层阴霾,“我数到三,你如果不让开,休要怪我无情。”
“一。”
理智上,碧萝知道在这个府里,季衡玉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人,跟他作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但感性上她又不想退缩。
往日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她在被亲生父母卖给人牙子以后,辗转流连于不同主家,服侍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主子。
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被灌输的观念是,为奴为仆者,凡事应该以主子为优先,必要的时候,甚至要做好为主子牺牲的打算。
她不能拥有自己的思想,甚至不能被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仅仅是作为明码标价的货品,在市场上流通。
从小生活在尊卑等级森严的年代,她以前并未意识到这样的观念有何错处。然而,在裴安夏身边服侍的这段时日,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会。
裴安夏不仅待人宽和,更重要的是,她从未把她当作一个可以任意处置的物件,而是用平等的态度去对待她,会关心她有没有吃饱穿暖,是否遇到烦心事。
“二。”
季衡玉没有预料到这个婢女竟会如此顽固,毕竟只要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她实在不需要做到这一步。
她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对裴安夏忠心,足以让她违背贪生怕死的本能。
想通这一点,季衡玉忍不住嗤笑出声,对于裴安夏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哪怕付出得再多都是没有意义的。
今日他就让她明白,在裴安夏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三……”
季衡玉话音还未落地,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他仿佛有所感应般转过头去,正好与刚走出门的裴安夏对上目光。
她眉心轻轻皱着,满脸不赞同地看向他。“季衡玉,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别波及到无辜的人。”
季衡玉不怒反笑,“是你的婢女冒犯我在先,以下犯上难道不该罚吗?还是说你执意要包庇她到底了?”
裴安夏似乎有些无奈,“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碧萝只不过是忠心护主,又有什么错?”
她说着上前一步,走到两人中间,将碧萝护在身后,“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碧萝也不傻,自然看得出来她这是在维护自己,连忙张口道:“可是夫人……”
裴安夏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继续说下去,“你放心吧,夫妻朝夕相处总会有些龃龉,把话说开了就好,不是什么大事儿。”
碧萝见裴安夏说得信誓旦旦,心中不禁有些动摇,转头又看到季衡玉虽然面色阴沉,但却竭力压抑着情绪,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