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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25节

  他命人出去,自己一人在屋中踱步,心道:姓梁这小子,本领不小,段位也有些高。自己的二哥是闷葫芦性子,言语少,心思纯,最不善交际,从前在书院总被人欺辱,这才回来闭门造车,可谁知一会儿功夫,竟让二哥与他言谈投契,当真厉害。
  思及此处,他更是焦虑。自家小妹个性也是静默柔顺,这小子心计远胜常人,万一存了坏心……不行,他得去会会此人!
  柯云康更衣完毕,他的夫人正回房中,见到丈夫还在,奇道:“爹在前面找你好久了,我以为你已经过去了,怎么还在房里闷着?今日客人多,有些也是冲着你来的,你快去吧。”
  “前院的事先放一放,救二哥要紧。”说完,柯云康大步流星迈出门去。
  ……
  一个时辰前,收到梁道玄前来拜访消息的柯家人不止两个兄弟。柯云璧听到这个消息时正预备去见几位堂表姐妹,听完后她反应如常,只说了句知道了,预备该干嘛就去干嘛。
  “小姐,国舅爷带了不少节礼上门,有一件是点名吩咐送您的。”
  柯云璧站住了,说道:“是什么?”
  侍女命人抬进来一个半大不大木头箱子,严严实实,两个女子虽能抬动,可看上去也不是轻巧。
  “不知是什么呢……”侍女瑞雪让人放下后出去,用颇为嫌弃的语气道,“有股潮腥怪味,难道是未来姑爷下水打鱼捞上来的河鲜海味不成?”
  “那不是挺好。”柯云璧面无表情说玩笑话时,有种反差的沉静,“未来夫君上山下海样样都行,大概我是有口福的。”
  瑞雪噗嗤笑出声,可想了想,决定严肃起来,认真道:“小姐,这要是鱼什么的,你可不能再养死了!不然将来成亲后,姑爷问你花怎样,你说快死了,问你鱼怎样,你说没活成,这……这也太伤夫妻感情了!”
  “还没成亲呢。”柯云璧拍了拍箱子,“况且好像不是活物,死得最好,我什么都不想再养了。”
  “这国舅爷真是个怪人……”侍女抬起箱子盖,话到一半忽然噎住。
  不只是她,柯云璧也楞在当场。
  箱子里没有什么活鱼死鱼,而是满满的泥土,泛出潮润的湿气。
  柯云璧只一晃神,当即声都高了高:“让送东西的人回来。”
  两个外面的侍女回来后,柯云璧语速都比从前快了:“梁国舅只让送来这个,还说别的没有?”
  一个侍女回道:“外面分礼传话的嬷嬷说,国舅爷让告诉小姐,这土是他从前自南方带回来的巫岭土,给花添上土即可。还有,他说,现下天干,已经可以一天浇两次水了。”
  柯云璧呆呆站着,雪瑞机灵,让两人下去,忙问小姐:“有什么不对么?”
  “雪瑞,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出去寻人治花时,遇见的那个男子么?”
  “记得!”叫雪瑞的侍女当即横眉立目道,“那个孟浪之徒,李姆妈说他话多没安好心,小白脸皮囊好看,眼睛可毒了,一个劲儿往小姐身上瞟,说不定是那分桃断袖的!啊呀……呸呸呸,后面这句小姐你当没听到,姆妈不让我说出去的……”
  柯云璧跌坐进椅子里,一字一顿道:“那个‘孟浪之徒’就是梁道玄梁国舅。”
  雪瑞傻了,她站在原地,鼓鼓圆脸一会儿朝天一会儿朝地,再转回来时,上面却是笑在挂着:“怪不得那人长得周正俊俏,说话也文绉绉的,一看就是状元的材料!”
  “雪瑞,你不觉得自己前后说话有些矛盾吗?”柯云璧有气无力道。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候他也还不是未来姑爷的呀……”雪瑞本以为小姐会夸自己机敏来着。
  柯云璧听罢低头一笑,似乎想通了什么般,站起身:“你去问问梁国舅如今人在哪里,我要见一见他。”
  ……
  柯云康重返书斋后院,正见到二哥柯云庭牵着梁道玄的手相送。
  两人仿佛多年至交,执手相看泪眼,依依惜别。
  “二哥,回头我将那些书差人给你送来,你慢慢看,不急着还。”
  “玄之弟弟,你在外面要保重,在宫中走动尤其要谨慎啊……谢谢你提点,还借我陈老学士授业的手记,我何德何能……”
  “二哥,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见外。不过几本书,若是陈老学士知晓,也会赞你精进不休,夙夜匪懈,往后你我有书同读,有试同参,一并显祖扬宗兰桂腾芳。”
  “我这几日,焦头烂额,好在今日见了你,一席话语,使我拨云见日啊……你说得对,你是我未来的妹夫,我们不说见外的话!”
  柯云康傻了。
  他从来没见二哥这样深切动容地同外人讲话,还是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陌生人。两人的称呼也亲厚的就像一家人。
  这时梁道玄和柯云庭也看见了他。
  “三弟,来得正好!咱们一起来送送玄之弟弟。”柯云康笑呵呵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
  “二哥,你好像只有我一个弟弟。”柯云康有些哭笑不得。眼下亲事推迟,他明白爹这样安排的意思:一是让二哥真和上进的读书人交流交流,二哥柔弱,言语也并不谨重,好歹未来的女婿也是自己人,谈谈诗文也不必担忧言语有失。
  二来虽是推延亲事的理由正当合理,可他们家是着实一大家子人为这事快小半年没睡好觉。四妹的婚事原就因梁道玄守制拖了一年,这次又往后延期,加之梁道玄的地位风生水起,名望也一夜乍然,他们不免忧心些旁的。
  爹是真正的岳丈泰山,此事如若长辈开口不免有拿礼法压人之嫌,毕竟以后四妹还是要和国舅好好过日子的,结亲又结仇,实乃下策,没必要大家都下不来台。但二哥是平辈的未来妻舅,严肃讲两句话,试探也好,质问也罢,终归能打探些里外与其真正所思,这事自己上,因官身在难免显得刻意,但二哥正巧人在科举,两人共同备考省试,谈话的由头也有信可寻。
  父亲这样完美的思量,在两人拉着手出来的时刻完全破灭。
  “玄之拜见三哥。”
  最可气的是,梁道玄正色敛衽,毕恭毕敬屈身守分,向柯云康行礼,正式的就今天打算娶自己妹妹!
  柯家四兄妹,大姐慈柔,二哥憨厚,小妹静默,柯云康自小仿佛家中真正的长兄,无论学识前程,都担着一份不一样的责任,照顾姐妹友爱提携兄弟,他样样皆能,然而今时今日,拿惯了家里主意的柯云康却词穷了。
  不是他无能,而是敌人太过狡猾!
  狡猾的或许不只是敌人这么简单。梁道玄拿出乖巧懂事的弟弟模样,一点也不掺假,安安静静和两位未来的妻舅告别。
  他想,这样的诚意绝对足够了,虽然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分而治之,但他绝对没有坏心。柯学士的好意,他是心领的,不过他还是认为给未来的家人留下更合适的印象比较重要。
  就在僵持的时候,一吟低而缓的音色自槐树后传来。
  “二哥,三哥。”
  穿着女装的柯云璧清丽恬淡,一双眼眸珠星幽辉,身后有满眼戒备的嬷嬷,侧旁还有紧张兮兮的侍婢。
  柯家兄妹三人,此刻齐齐现身。
  梁道玄却是一点也不慌,他目不斜视,再向柯云庭告辞——他排行高,这是应有的礼数,再对柯云康报以诚挚的微笑——他不费心忽悠聪明人,聪明人会自己想明白的。
  最后,他看向柯云璧。
  “四小姐,在下先告辞了。”
  云淡风轻,礼数尽然。
  柯云璧待他走后,对两个哥哥说道:“我有话问他,身边会跟着人的,哥哥放心。”说罢也转身走了。
  “这……这好么?”柯云庭没有主意,只能问弟弟。
  “可能爹也有这层意思吧……耽搁这么久,见个面道个歉,那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事的。”柯云康叹气。
  说到底,他只是心疼妹妹罢了。
  聪明妹夫有聪明的好处,现下他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梁国舅留步。”
  走至书院前小径上的梁道玄没有料想柯云璧会寻自己出来。
  一个嬷嬷一个侍女,此刻仿佛执双锏秦叔宝和持钢鞭的尉迟恭,门神般左右一站,隔开很远,死死盯着两个人,却又保证他们能说上一句话。
  这是梁道玄第二次见柯云璧。
  却是一次正式又在意料之中的见面。
  他想开口正式完成一次自我介绍加肺腑歉言,谁知沉静如水的柯小姐却先开了口:“你早就认出我了。”
  “总不能那个时候戳穿你吧……”梁道玄笑得无比真诚,“小时候我也偷偷跑出来过,回去就挨罚了。”
  “我已经过了挨罚的年纪。”
  “长辈眼中,只有成亲才算成人,咱们可能还得等等才过这个年纪。”梁道玄静静看着不恼也不气、同样平静看向自己的柯云璧,一阵风在他们当中搅动,懒散秋叶未黄却落,半摇半荡,随着一阵带桂花馨香的气息,送得离目光可及处更远。
  “抱歉,是我误了佳期。”
  这句话本应坦坦荡荡,然而再正当的理由,面对眼前的少女,梁道玄一个字也无法为自己分辨的。
  他的个性并不平和,爱悠闲,可心中天生沟沟壑壑。他顺从家人的期望,愿意做一个当世的君子,修身齐家,善待眼前之人,是他分内之事。
  更何况,他很喜欢她为了那两株花的死活去冒险的样子。
  “你送来的花,这两年冬天落的一个花瓣都没有,春天总能再开。”柯云璧声音很轻,“是花,就总会开的。”
  梁道玄心下一动,微微秋风,仿佛吹进正滚烫的胸腔。
  “听说殿试后,一甲三名会骑马簪花游街。”梁道玄郑重道,“希望那一日,柯小姐能等我经过,我会将头上的花送与你。”
  这次是柯云璧微微怔愣了,脸颊发热时,凉风也觉扰人。
  “那我等你。”
  她听见自己轻声回应。
  梁道玄朝她颔首,柯云璧还以屈礼,两人就此别过。
  “小姐,你不生气?”雪瑞听不见两个人说什么,待梁道玄走后,她才冲上来,其实她本以为,小姐会随时叫她上来助阵的。
  “为什么生气?”柯云璧歪头看她,眼中涟漪点点,微微含笑,“我之前不是说,有个能上山下海的相公,想想今后的日子,大概也能过得不错。”
  第33章 摩厉以须(一)
  中秋大朝会毕, 柯云康与同僚返回位于尚书省内庭的户部衙门,等待例行的政务集议。整个户部大大小小官吏在正堂左等右等,王希元王尚书也没露面。方才朝会,王尚书明明还有秉明陈言, 为何一转眼人就不见?
  户部侍郎职位虚悬, 郎中令大人未免延误今日事呈, 命人暂且散去,他回头差人问询。谁知众人刚刚转身,正堂内就涌进数十名身着朱雀赤翎甲的南衙禁卫司军士, 人人肃杀,使人心惊胆寒。
  “王大人今日御前点为崇宁二年科举省试总撰官,政事堂令,暂封王希元尚书户部衙内堂, 诸位大人, 劳驾。”司戍卫朝文臣们行礼, 面色正肃不等回语, 转身命部下入内堂用事。
  柯云康虽第一次见身边同僚上峰点为命题官,但他为官多年,也知晓规矩。
  命题官当天接旨,当天便不可回家回衙, 自宫中由北衙禁卫司押送至贡院,自此与外界隔绝音信。
  封衙门内堂检查公文是因为过去曾有临时被从主事衙门传至宫中之人,留下纸条等物外传信息之事,后为杜绝, 即便新任出题官未曾抵衙,仍旧照例由南衙禁卫司差人,检查当日公文书信。
  待检查无误军士离去后, 户部衙门内议论纷纷。
  大家对王尚书能点中主考皆是欣喜。
  作为文官,省试主考虽无实际权柄且受限颇多,但对官声提誉有嘉,是想在头衔前缀个“学士”的上升首选。
  更重要的是,主考并非官员上书自荐亦或众臣商议所得,由圣上乾纲独断,更是器重的证明,非近臣难为。
  如今圣上冲龄践祚,无有旨加恩遇的能力,点名出题官之事由梅相一人担纲,王尚书本就与梅相多年同朝为官,二人相处得宜共同辅弼两朝圣上,如今这一期许,不免有人暗中思忖,是否是梅相致仕后有意让王尚书接替宰执之衔的预兆?
  若是户部走出的宰执,他们便都是老部下,与有荣焉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官场最讲究“四同”:一曰同乡,二曰同榜,三曰同门,四曰同衙。
  四者乃是:同籍老乡,同榜考生,同门同窗学生,以及曾经同衙做官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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