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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44节

  莫非他真是个当官弄权的天才?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对自己的剖析他还不能对家人讲述太多,暂且等待明日小朝会结果。
  不出意外,众人会要求妹妹将案件送发三司,轮经会审,但是他们原本想象赞同的人,就未必会陪他们唱这一出戏了。
  还有沈宜。
  梁道玄又想起了那日在内侍省典刑司的经历,原本的期待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其实,他的遇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
  ……
  三月最后一次崇政殿小朝会,照例皇帝出席,接受朝拜后离开去读书,由太后坐镇主持。
  梁道玄坐在家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又不能派人去胡乱打探自乱阵脚,只得枯坐静候。
  谁知午时刚过,国舅府的管家便满头冒汗急匆匆跑来他面前,咧着嘴喘着气笑:“恭喜国舅爷……贺喜国舅爷……”
  啊?他还没到大喜的日子啊?三元不是也都考过了?还有什么要通知的喜事吗?
  “前面来了传旨的太监,不是常见的霍公公,而是……是沈大人啊!”
  “什么圣旨?”
  梁道玄自己给几个人估摸的处罚是革职不用,这种处罚也不用以圣旨的方式来通知自己吧?
  “好像是……是封侯的旨意!”
  第52章 只定乾坤
  封侯旨意下达前几个时辰前的清晨, 仪英殿。
  听完沈宜关于他和梁道玄二人审讯结果的禀报,梁珞迦气得下意识想怒拍椅子扶手,抬都抬起来了,忽得看见哥哥亲手缠上的净布, 硬是忍住, 将手落回膝上。
  “蒲荣宫中的太监徒弟在外面收了养子再送回宫, 为图复仇蛰伏良久,待得知蒲安寿入了殿试,两方一拍即合, 成了这阴谋?这里面没有旁人半点的作用么?”梁珞迦相信这件事的脉络如此,但不信无人借机扇阴风点鬼火,从中作梗。
  “蒲荣的徒弟在宫外已然自戕,无有对证。”
  “他一定是自戕吗?”
  沈宜看着太后, 半晌后, 低头道:“是奴才办事糊涂, 请太后责罚。”
  “算了。”梁珞迦并不拿无法更改之事责备属下, “蒲荣的徒弟认识蒲荣的养子,并不稀奇,也许二人早有勾结也未尝不可,但礼部这边……”
  梁珞迦不想放过这样整顿吏治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太后, 明日小朝,国舅大人说他要‘置身事外’,请您自行量度。”沈宜头也不抬,继续恭顺禀告, “国舅大人昨日在北衙禁军司衙署与向熊飞见了面,看过证供,托人来给奴才传话, 此话是要奴才秉明太后的。”
  “是什么?”
  “国舅大人说:不求真相,只定乾坤。”
  “启禀太后,该移驾崇政殿亲临小朝了。”
  门外通传的声音在这时传了进来。
  梁珞迦默念这八个字,豁然起身。
  ……
  一直到小朝会后半段,梁珞迦听着向熊飞和几个大臣争执不休,音调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她心中仍然在回味这句高明之语。
  兄长所在之境、所立之巅,要比她广阔和超拔的多。
  这句话拯救了她的困境,让她一直拘泥于为兄长伸张正义的义愤化作一种真正可以称之为冷静的沉着。
  今天她和哥哥,会是此地唯一的胜利者。
  梁珞迦缓缓起身,自帘后而出,众臣连忙避让,也停止了争执。
  “向将军的忧虑,哀家明白。”梁珞迦率先走向吵得脖子通红的向熊飞,示意他不必继续躬身扶手,“向将军认为此案疑点颇多,不应草率,还要细查严办,该提审的人一个不漏,该盘问出的证词一字不少。如今所有情况都指向曹嶷曹尚书知情不报似有包庇蒲安寿,只是尚无确凿凭据。您是护卫过先帝的禁卫之将,您对今上的关切与诺责,哀家铭感五内。”
  梅砚山方才一直未曾进言,始终是徐照白、刑部尚书江敏求与礼部侍郎程稚卿在轮番紧逼,是不是洛王姜熙插上一嘴,看似捣乱全无章法,实际却打乱几人节奏,让应接不暇的向熊飞得以喘息。
  但这个时候,梅砚山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太后,这件事……”
  “哀家知道梅宰执要说什么。”
  奇怪的是,太后面带笑意,并无厌倦亦或抵触,竟似宽慰的语气继续道:“梅宰执想说,社稷要案三司会审是祖制,恐皇纲不继恶积祸盈,更要遵循不怠。此事尚书省唯有礼部涉案,刑部无需避嫌,大理寺与御史台更是无辜,若因此事寒了朝堂重臣的心,必然有损天威。”
  梅砚山有一瞬间眼中的神采是错愕的,但他神情未变,镇定俯首:“太后圣明。”
  “一方为天下之法不可私也,一方为长治久安万世一系……哀家坐于上,听入耳,但这些辅弼良言,都是沉沉入心腹的。”
  连洛王也有些迟疑,没人知道太后此时要做什么,接下来会说什么。
  “哀家的兄长在皇宫中遇刺,哀家确实心急了一些,不仅是担忧兄长的安危,更是思及陛下处境,不得不为此而焦灼。但今日见到诸位为此争执,哀家也觉此事不能再脱下去致使朝廷离心离德了……”
  “曹嶷是否有罪,才是本案关键。请问江尚书,若定罪确凿,刑律该当何论?”
  面对梁珞迦的询问,江敏求有些紧张,他偷偷去看了眼缄默的梅砚山,缓缓道:“我朝明律,但凡涉及宫中禁内行谋刺涉杀之命案,因有危虞圣驾之嫌,均夷灭三族,若行刺圣上,则尽诛九族。然而并未有任何证据指明曹尚书与蒲荣一党行刺案相关,蒲安寿究竟在殿试前见过谁,也无从查证。如此一来,必然要将此案发去三司审议。”
  “你们自己人审自己人,能审出真相么?”向熊飞回忆起昨日梁道玄的衷告,决意据理力争,“莫不是打算将这罪责推到旁人头上,自己落个干净?”
  在江敏求的对峙言语出现前,梁珞迦制止了争端的再次爆发。
  “这样吧,哀家做个决定,若有非议,就让哀家承担,若是哀家的兄长埋怨,那也是哀家关起门来的家事,如何?”
  众人齐齐看向太后。
  “三司不必等这份案宗了,今日小朝,便是结案。”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曹嶷涉及此案过多,即便无罪,哀家也不敢再为陛下的安危而重用。可并无证据指摘他为主谋亦或从犯,也不能枉顾国法置他死地。”
  连洛王都跟着大喘一口气。
  这是跟她哥学得吧?
  姜熙忍不住腹诽。
  “此人革去全部职务,不许叙用,遣返乡里前,先带到帝陵前悔罪,他有负先帝隆恩把臂之托,无有谋罪,亦有疏责。”
  其实没有人想到曹嶷会留下一命,众人讶异之余,梁珞迦继续道:
  “其余查证确实的蒲荣一党,已死者枭首示众,归案者腰斩。那个叫柴玉的小太监,他虽作恶却为掳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礼部涉考官吏皆有失职,轻者罚奉三月,重者降品待补。剩下的细枝末节,便由诸位再议。”
  这个结果向熊飞最乐见其成,他不等任何人开口,当即跪拜:“太后圣明!”
  洛王姜熙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也长拜道:“太后圣明。”
  明摆着是一个交换,但给政事堂的选择余地并不多。
  徐照白心中其实是松了口气,至少曹大人可以活着……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老师的打算,如果据理力争,对所有人似乎都不是好的选择,太后盛怒之下,未必就这么好说话了……他虽有时不喜曹嶷为人,但终究共事多年,此案纵然难以转圜,一□□命的气能留下,也是他一家老小最后的造化。
  最终,梅砚山也上前一步:“太后圣明。”
  这枚棋子,老师终究还是拿来弃车保帅了。
  徐照白心下凄凉,不知是兔死狐悲,还是为感叹曹嶷这几十年的辛苦,一时不慎,便成了罪有应得。
  “这件事了过,今科状元的头次大朝谢恩,也得加快些。”太后回身踱步,忽得调头,“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事,哀家希望诸位首肯。”
  她没有说议一议,接下来的内容必然不是请示或者相商。
  “哀家的兄长此次受累不小,最终结果也算不上什么水落石出,哀家想为他赐一份恩典。历来国丈亦或太后的父亲都可以得赐‘富’一字的三等侯爵,虽不能袭传子孙,但怎么说也是尊荣。哀家过失的父亲并无此赐,今日希望兄长能荣膺此爵。”
  “太后,恕臣多言。”梅砚山当即开口,“我朝却有众多此事前例,然而多是当朝皇帝赐与国丈后兄,甥帝舅臣,未有此例,还请太后再行斟酌。”
  梁珞迦站定望他,却只是笑:“如若是先帝,便是依循祖制?”
  “正是如此。”梅砚山回道。
  梁珞迦微微摆手,示意沈宜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宜取出一圣旨恭递太后。
  “先帝大行之前,曾怜垂稚子年幼,薄亲少惠,于是希望家兄可以入京伴驾,特遗圣旨于哀家保管,待到家兄入京之时,封其为富安侯。”梁珞迦看向梅砚山,“这便是依循祖制了。”
  连梅砚山都露出从未有过的错愕神色,尽管之时转瞬即逝。
  沈宜悄无声息在众位熟悉先帝的辅政大臣面前,缓缓展开先帝遗存的圣旨,此等字迹与书写惯常,以及那油尽灯枯前羸弱的笔记,与众人记忆中先帝晚年寥寥的亲笔上谕如出一辙。
  并没有人质疑圣旨的真实性。
  “太后,臣有一事不明。”王希元沉声道,“为何国舅入京时太后并未宣读此遗诏,却今日呈出?”
  梁珞迦纤眉微蹙,却不是压抑的怒容,她的悲愁难言与哀哀戚戚,仿佛是先帝活过来又死了一回:“哀家感念先帝厚爱,然而先帝委重哀家垂帘监国,哀家若放任亲族妄为,岂不是和那曹嶷一般有辱圣恩?”
  这她都能夹枪带棒阴阳怪气一句曹嶷,高,实在是高。
  观摩的姜熙心中如是说。
  几位臣下的面色都不由得变了变。
  太后继续自己那泫然欲泣的一套:“哀家不敢贸然独断,只想,观察兄长一些时日,如果他配得上这侯位,那便了却先帝遗愿,宣布遗诏。如若他只是富家纨绔难堪重任,那……那哀家百年之后,会亲自向先帝告罪违诏之事,即便如此,哀家也不能让昏恶之徒无能之辈留在圣上身边!圣上……他还那么小……”
  说罢,太后竟哀哀哭泣起来——也就哭了一小会儿,很快她就用那微红的悲哀的眼眸望向众人,环视一周道:“难不成,是诸位觉得,如今梁道玄也不配么?”
  谁敢说连中三元的金科状元郎不配辅弼皇帝啊?
  那就是指控科举取士本身没有任何用处,选出来的人也不能成为他日栋梁。
  那主持科举负责科举甚至通过科举达到今日位置的人,也都是不配。
  甚至还诋毁了祖宗之法。
  如果不是在崇政殿,姜熙都要开始鼓掌了。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能生出这对神奇的兄妹,梁敬臣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是听说是个纯纯的人渣吗?
  他思考的时候,众臣已然屈服,梁珞迦优雅拭泪完毕,含笑道:“这诏书,还请诸位再行斟酌,哀家还是希望,作为今上的恩典,表彰国舅及第三元的荣耀,这也是我朝至今绝无仅有的继往开来之事。”
  希望先皇恩典变作今上笼络人心之用是人之常情,无有人反对。
  事实上,这次以政事堂为代表的朝臣输得彻底。
  而梁道玄梁珞迦兄妹除了真相,其余想要的皆已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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