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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96节

  “那一道去吧,我也要去拜见太后。”梁道玄见表侄女落落大方,再看自家小猴,只道说不定再长大一点就好了,他很喜欢表哥的儿女,都十分有承宁伯府的风范,加之姑丈辞世,虽百日已出,但一家人凄惶之态不减,他更怜惜表侄女,不免言语安抚,“岚若,你父亲方才出去,这会儿让内监去传句话,让他等你一等,你们父女一道回去吧。”
  听到崔鹤雍刚走,姜霖却是有些迟滞,他立即道:“舅舅,朕有话同你说,让阿盈带着崔表妹去拜见母后,我们稍后一步。”
  待到两个女孩走后,梁道玄领着外甥二人绕出御道,走入随山麓而深纵的御苑,姜霖犹豫再三,让内监宫女走在远远的后头,才开口道:“朕听说,王叔的世子不日即将满月,舅舅,今日你们同母后是在议论此事么?你要去么?”
  “今日说的是承宁伯府的琐事,陛下看过折子,也知道是无稽之谈,不碍事的,至于洛王,他的事陛下不必担心。”梁道玄明白了为什么外甥会单独叫自己来这处私语,他停住脚步,放缓声音安抚,“过去这样久的事了,陛下不必再自责的。”
  姜霖身姿拔高,不再是小孩子,可虽几乎已可以同舅舅平视,却仍因心虚和愧疚而低下了头:“当初王叔私下找朕,哀求说为乳母冲喜,朕……实在不忍,答允赐婚,却不知舅舅与母后另有打算,如今朕尚未大婚,然而……”
  “其实当年我与你母后,未必没有答允的意思,只是想拖一拖,留给你施恩,结果没想到洛王自有城府,我只是不喜他欺你是孩童,心纯而重亲,如此暗中行事,教人难以平思,不过人家孩子都满月了,难不成咱们一家人关起门还为这事唉声叹气么?”
  周遭无人,梁道玄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外甥的肩。
  “可母后如今急着大婚的事,莫不是也因此?”
  姜霖却不是孩子了,没有那么好哄,他足够聪慧,也学会了透过表象,去深思根由。
  “你到了年纪,你母后当然挂心,这不只是为你择妻,也是为国择后。”梁道玄一方面欣慰外甥的敏锐和善解人意,另一方又难过,舒朗的孩子,最终也难逃注定要陷入的繁琐缜密,“亲政是大事,这才是重中之重,你若有心仪的姑娘,尽管去和你母后说,但咱们一家人,是势必要在亲政这件事上一条心的,其余都可以商议。”
  总之先放宽了孩子的心吧。
  这些年,梁道玄的操心没有随着姜霖年岁见长而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深思熟虑,望着舅舅已然略有银丝的鬓发,姜霖既感怀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朕知晓要做什么,绝不让舅舅和母后失望。”
  第121章 耾耾雷声(一)
  “恭喜洛王, 贺喜洛王,麟儿百日,诸事大吉,长命百岁, 安康永继。”
  王爵世子百日, 即入玉牒, 庆宴由宗正寺礼官主持,昭彰圣恩隆盛与皇室亲重。这次宗正寺的礼官是梁道玄亲自指派,选了个有年纪且八字吉祥之人, 着礼袍,于正堂上念诵来客名讳身份以及庆帖上的吉祥话,此人虽年岁丰余,但声音却洪朗胜钟, 念毕, 还鸣罄示意。
  这份礼来自梁道玄, 今日他带长子梁参云亲自恭贺, 洛王姜熙待礼官念完,忙不迭迎上来叉手道:“国舅驾到,有失远迎,还有小世子, 快里头坐。”
  姜熙今日一身不老红的绸衫,满地以压过色的金线暗绣百蝠葫芦纹,只在阳光下一照,才有福禄双全的流光溢彩, 寻常看上去,一如他平日里喜爱吉庆颜色素衣,如今他虽上了些年岁, 但笑起来恍如昨日丰润华灼的贵胄,对梁道玄极其恭敬,请让入堂。
  “殿下今日人逢喜事,我带不才之子来沾沾福气。”梁道玄却是客气的,他示意梁参云朝前一步,十三岁的孩子正当是抽个子的时候,已然有些身量,今日为着讨喜,也穿了朱柿色的圆领绣袍。
  “参加王爷。”梁参云恭敬长拜,行的是见长辈的大礼。
  “什么不才,这是侯门世子,将来只有我家小儿向世子讨教学问的份儿。”姜熙满眼笑意看向已有清俊姿态的少年,迎着梁家父子二人往里头走,一面道,“国舅你是不知道,满月时我那臭小子抓周,他娘心气儿高,一个劲儿把笔墨纸砚往跟前凑,可这小子抓着个玉佩不撒手,还一直往嘴里送,看来也是和我一样,闲散宗室命,这辈子也就这般消磨了,平安到老就是。但贵府世子的本事,我是有过耳闻的,听说前几日御前学辩,徐大人好一番夸张令郎的文辞,真是虎父无犬子。”
  这般恭维的话梁道玄一点也不当回事,儿子有本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人人都说,也未必都是从心而言,自己孩子什么水平,他个当爹的还不知道?那真是——脑子全随了自己,脾气全跟了亲娘。
  只能说,造物是神奇的。
  当然,他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
  “殿下别当着孩子面这样夸,给他长了脾性,回头又给我添乱。也就是舞文弄墨的小聪明,我也是人父,与殿下的心意同样,孩子能康健长大,平安到老,我也算没有辜负为人父母的良心。”
  说着,几人已到了正堂,这里坐了好些个有身份的人,纷纷起身向梁道玄见礼,免不了要给这些人介绍一边儿子,又免不了听些换汤不换药的奉承,反正就是他是连中三元的传奇,那儿子打娘胎里必然就会识文断字出口成章,没错。
  还没到抱孩子出来的环节,这时候要是人人冲着自己的威势夸自家儿子,不免有些喧宾夺主了,梁道玄主动提及要去府内转转,看看花木和园景,回头参考参考。
  人尽皆知,当朝国舅除了治国辅君朝堂吵架的本事天字一号,其二值得称道的本事,就是侍弄花草,造园布景,如此一说,没有不让的礼,洛王忙让人领到后头,只说若有哪里看出了参差,还请国舅帮忙改改。
  梁道玄带着儿子总算喘了口气出来,绕进偌大的花园,择了个水榭漫坐,引路的府丁去安排茶炊彩碟缤果待客,父子二人见周遭没有旁人,也总算能抱怨两句。
  “这些词,真是多少年都不带变的,当年就这么夸我,如今来夸我儿子,真是不求上进。”梁道玄摇头。
  “爹以前也这么可怜。”梁参云跟着摇头。
  梁道玄敲儿子脑壳一下,怒道:“哪里可怜?你爹我连中三元,风光得很。”
  “连中三元,就听这份陈词滥调,也是可怜。”梁参云揉着脑壳声音没有波动。
  梁道玄是知道自己儿子个性的,只能苦叹,孩子这东西,就没有完美的,同样的个性,在老婆身上就可爱无比,怎么到了混账小子身上,就惹人来气呢?
  这是连中三元的脑子也想不出的答案。
  “爹,你不开心?”
  “还好吧,给你当爹十几年都习惯了。”梁道玄笑了出来。
  谁知梁参云却立刻否决:“我问得是,你为着洛王世子出世有些烦闷。”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刚才看你听人夸我,还挺开心的来着。”
  梁道玄气竭,但被说中心事,只能瞪过去一眼:“咱们是来贺喜的,这是人家的园子,说话注意点!”
  百日宴是在行宫山脚下的洛王府操办,因不如京中王府阔气,太后梁珞迦特赐了宫中礼器,以应对繁缛的礼节,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众人所期待来到世上,却怎么都是皇室直系血脉这几十年来唯一一次添丁,若是太简薄,不免要让外人吃心疑窦太后是否忌惮此子与其父洛王,总之,面子上的事情,哪怕是为了小皇帝姜霖,一切都不能落下。
  望着园内一应吉祥陈设,梁道玄心中确实没有那么痛快。
  其实可以想象,这个赶在皇帝大婚前出生的孩子,是喜事,也有忧思。
  皇家血脉得继,可以避免许多藩王觊觎天子御座,也免去黎民百姓的无妄之灾,但对自己的小外甥来说,就未必是个好消息了。
  梁道玄也想过,这孩子若是大几岁,小外甥还是没有子嗣,干脆想个办法,送到宫中由妹妹抚养,可人家双亲俱在,除非过继入嗣,一点都不名正言顺。更何况万一真这样做了,回头小外甥又有了孩子,该当如何?
  总之这个孩子,让人头痛。
  宗正寺按照王爵世子起名的礼制,给洛王小世子定了单字勖,是个上口又有好寓意的字,姜勖,梁道玄想,他并不讨厌这个无辜的生命,只是他如果来得晚一些,自己会更省心。
  就在这时,儿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
  梁道玄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花木扶疏当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由洛王姜熙亲自引着,拐去了另一条隐廊,快速消失不见。
  那个人是广济王与徽明郡主的弟弟,梁道玄曾经襄助过的小世子,姜玹。
  如今,他的哥哥广济王有了子嗣,他也不再被人称作世子,然而由于学业颇为通达,他经常入宫伴读自己的堂弟也就是小皇帝姜霖,身份也愈发贵重。
  他与姜熙,同属宗室,倒是寻常往来无需多思,可这一路二人独行,梁道玄不免有些犹疑。
  “兄弟多了,也不是好事。”梁参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很多史书上不大美好的描述,“再生一辈,更是头痛。”
  “这话你不许外头说。”
  知道儿子是轻重皆明且颇有城府的个性,但出于父亲的回护,他还是忍不住提醒。
  “我只能不去外面说,让爹放心,可想让爹安心,就不是我说不说能解决的了。”梁参云轻声道。
  待到回正堂上时,客人均已到齐,仿若是朝臣聚首,亲贵云集,梁道玄一眼就看见了徐照白,二人颔首见过。
  广济王的弟弟姜玹也已至堂上,看见梁道玄不住地笑。他如今眼看就快二十弱冠,也算是半个梁道玄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虽有疑虑,可仍是笑着回应。
  承宁伯府丧事虽过了百日,但到底是老伯爷薨去,只送了礼,人没有来,免得冲了喜庆,其余勋贵人家,多是爵位在身的家主,携了世子一并,见面寒暄个没完没了。
  好在姜熙在这时抱出了小世子姜勖。
  小世子健壮有力,雪白的胳膊快活地挥舞,半点也不怯场,在热闹里笑声不断,听得人心情都好了。梁道玄看着这个眉目酷似父亲的可爱孩子,心中竟也有些柔软之意。
  不管怎么说,小孩子这时候看不出好坏来,便是可爱的。
  姜熙也是满面红光,喜气非常,早年他的婚事折腾惨了这一屋子的人,最后多亏老夫人“病”的及时,借着好理由,他才能从自己的侄子皇帝处,诓了孩子的金口玉言。
  这事儿当年梁道玄和梁珞迦还是很生气的,不过人家孩子都有了,总不能再没完没了,眼光总要放长远一点……
  对,眼光放长远。
  梁道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姜玹,一双眼睛虽带着同喜的笑,可始终盯着自己。
  ……
  三日后,大朝,梅砚山康复后第一次参朝会的日子。
  作为宰执,如今他上了年纪,皇帝尚未亲政,他仍有宰辅大权,因而特赐座百僚之首。
  如今的大朝,小皇帝已经是能完完整整坐下来了。为了锻炼儿子,太后梁珞迦这两年遇事尽量保持沉默,先听小皇帝的意见,再做定夺。天地下为权势反目的天家父子和母子都不在少数,倒是这对母子,是真正的母慈子孝。
  皇帝照例问政,可有陈述上表,诸般要事,请奏于御前。
  只见梅砚山颤颤巍巍起身叩拜,请奏。
  “梅宰执请言,朕恭听。”
  姜霖给足了待顾命辅政的礼数。
  “臣请奏陛下,今天下繁庶,黎苍守安,唯一事恐惹外内焦而天下动,陛下无嗣,而皇祚需暂托有继,臣斗胆冒死请立洛王世子姜勖为东宫,以安天下,昭彰皇命。”
  这是梁道玄迄今为止,所遇到堪比爆炸一般的大朝会,群臣登时沸腾,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彻底傻了。
  傻孩子。
  早有准备的梁道玄叹气。
  不过,你还好有个预见而防患的能干舅舅。
  他朝前一步,高声奏请:“臣有一言,请奏御前。”
  第122章 耾耾雷声(二)
  有人的心态是看好戏, 有人是置身其中,不得不屏息静听。
  梁道玄倒是不紧不慢,好像梅砚山的话对他没有影响,说得也不是自家孩子。
  小皇帝姜霖整个人僵住后听见舅舅的话, 仿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回过神, 当即道:“梁爱卿且说。”
  “臣领旨。国祚之事,重不可言,已不容从长计议, 梅宰执所言甚是,然而入嗣之事,牵连甚广,多有宗法与礼法相束, 且陛下正当华年, 江山势必后继有人, 且当先优于雀屏择凤, 安内庭定四海祈请之心。”梁道玄见梅砚山似乎箭在弦上意欲反驳之态,也不着急结束这段反对之词,慢悠悠自袖口掏出了一封奏呈,“有忧再思, 非所达也。为臣之道,当先君之忧而忧。故臣早有所拟,言必有谏,还望陛下准奏。天家国祚, 永继为昌,此乃宗正寺之责,臣身为宗正寺卿, 已备下此次宗正寺所推待选良女之名单,今日大朝,也请梅相和诸位同僚一并斟酌,更请太后与陛下定夺。”
  这回愣住的换了一批人,连徐照白都微微一怔,很快回神,再看恩师,讶异的神情就这么僵持在衰老的面庞之上。
  梁道玄根本没有着急,他好像早有预谋,就等着有人提出这番对尚未大婚的小皇帝十分不友善的谏议,以国祚皇嗣这连皇帝都无法辩驳的名头,来压下阴云。
  梁珞迦也从容不迫,她盯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儿子一眼,看儿子被母亲这样警告,立即从窘迫和不安中继续安如泰山,才缓缓收回眼神,展开了自己哥哥递来的奏章。
  她忍着唇畔几乎就要溢出的笑意,对沈宜郑重道:“既是要百僚同议,那便念出来听听,诸位都是国之砥柱能臣,且为哀家与皇帝这孤儿寡母做做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居,忽然示弱,十分耐人寻味。
  沈宜眉眼不抬,轻捧奏呈,依照上面的内容,念出口来。
  前面是好听的套话,只说宗正寺已经观察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四十一个无论家世、年龄、德行、品性、康健都十分得宜的女孩,作为皇后和首批后宫入住佳丽的入选名单,至于如何选择,怎么选择,代表皇帝亲政的大婚,总要仔细商议,但有了合适的人选,就不能说皇祚虚悬,毕竟十六岁的小皇帝,总不能说他不能生孩子,这就有些犯上了。
  前面的话有警告意味,但名单中,每个女孩都有属于自己的溢美之词,听得人感慨,梁道玄不亏文辞称绝,夸人不带重样。然而细心的人却听到了许多了不得的名字……
  梅砚山幼子的小女儿,梅雪华;
  徐照白独子的长女,徐玉淑;
  如此朝中重臣的亲眷,皆在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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