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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100节

  可他话锋一转,看向妹妹,又恢复了寻常国舅爷的模样:“但是,我虽感动霖儿的话,眼下正在关键的时候,往后如何,走一步可以看一步,即将迫在眉睫的考验,却半点马虎不得。”
  梁珞迦轻巧拭去眼角泪水,笑道:“那……我就和哥哥商量一件不能更正的正事,哥哥往后的日子,咱们过了这道坎再来日方长。”
  “你想说的是皇后人选一事?”回到不那么感性模式的梁道玄,立即进入状态,“妹妹,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了咱们表哥家的女儿,崔岚若?”
  “正是。岚若慧明端方,抛去一家人的私心,我也十分属意,只是……我虽有太后之荣,却也深受后宫之苦,这么好的孩子……我十分犹豫……”梁珞迦垂下头来,喃喃道,“最后想了许久,还是想听哥哥的意见,是亲上加亲,还是再择佳人,我一个拿不定主意。”
  梁道玄颔首:“岚若是个好姑娘,我也很是喜欢,只是我们在这里商议,却不及问问崔表哥的意思,他家刚办过丧事——虽臣丧不冲国事,却也要考量人的心情,再加上他是孩子的父亲,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听听他是如何想的。”
  梁珞迦觉得这话十分在理,便道:“好,就依哥哥的意思,一切看承宁伯的意思。”
  第128章 有凤来仪(一)
  承宁伯府别苑与京中宅邸自是不能比的, 有爵之家为彰显富贵,大多这些年零零星星扩建了行宫山脚下的别府宅院,这些土地大多御赐,早年各家虽太【】祖草创基业, 一是避锋芒不敢比彼时尚简陋的行宫奢华, 二也是确实都是没有家业积淀的军功勋贵, 就算建了大院子,也没能力维系。
  然而随着王朝日渐泰安,四海承平, 传至今代的公侯之家已有了多年的累世基业,于是每代扩建,一来二去,太阿岭下贯天江畔, 华墅奢苑鳞次栉比, 早年得赐的土地也都物尽其用。
  但承宁伯府别苑却只修缮, 不扩建, 历代承宁伯多带兵戍边在外,府邸也在北威府定安,将在外,未免遭上猜忌, 加之不愿以富贵轻动后代心智,仅有一三进小院,外带一略显局促的花园。
  不过因为承宁伯一家常年不在京中,这样的小院也更好空闲打理, 仆人也不多,梁道玄和崔鹤雍二人漫步园中,轻易就走了个来回, 再到凉阁坐下,不过几十步光景。
  这处虽卸下了百日丧仪,可到处都留了裹白布的影灯和素色的帷幔,依旧是哀伤的气息。
  “这几日外头都是风言风语,说你和皇帝大吵一架,随后又去找太后哭诉。那哭声震天,殿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崔鹤雍人瘦了几圈,又经了前次弹劾的风雨,这些日子大多闭门不出,显得有些憔悴,他听梁道玄絮絮叨叨的关心听得不耐烦,干脆换了个话题,二人坐在凉阁里,仆人都遵照吩咐,无有跟随侍奉茶饮的,崔鹤雍喜好茶事,亲自给表弟濯盏。
  “哭嘛,是哭了,但可不是我外甥气的,而是真觉得这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后悔,那种安心的舒坦,任我满腹文字,却半个都形容不出。”梁道玄和表哥共同生活多年,本就是一家人,从来就没有虚以委蛇的客气和过分的距离,和早年住在府里时一样,乖巧地等着表哥为自己派茶。
  “陛下长大了,这些年我也瞧出陛下很有早年你的心性与智识。”崔鹤雍递出茶盏,面带笑容,“淘气的劲儿也和你像得不行。”
  “霖儿比我强多了,可是,却没有像我一样,过上半天闲散的舒适日子。”提及这个,梁道玄又有些哀伤。
  崔鹤雍自己也备好了茶,却未尝一口,只是静静盯着茶气的氤氲,开口道:“你今日来找我,想必是为了陛下大婚的事情,是不是岚若她……入了你妹妹的眼?”
  频繁的召见,屡屡的赏赐,这自然是一种明示,表哥心似明镜,如何不知?
  梁道玄望过来道:“那表哥和兰缨姐姐是什么意思?”
  早年三人一同长大,梁道玄早习惯了旧日称呼。
  “我们已然商量过了,深宫险坳,但太后也是我的表妹,陛下与我,亦有亲缘,一直以来都是你加倍回护我们一家,这次,也该我们家一同承担这份千钧之重。”
  崔鹤雍并非苦面而言,反倒挂着平静的笑容,他看出梁道玄不忍,又道:“你放心,岚若的意思,我们也问过,自从那日初见,她也觉得陛下让她青睐有加,寻常男孩子始终不入她的眼,但陛下温和却又不失朗快,最重要是待亲人十分恩厚,这点在咱们的孩子看来,是最值得欣慕的。”
  表哥倒未必会为这事骗自己,也未必真扭着爱女的性子,硬要成全妹妹,梁道玄谈不上什么大功告成的如释重负,轻叹道:“妹妹也是觉得,这事儿不能擅专,若你家孩子不愿,倒也无妨。”
  “其实你也很喜欢岚若,觉得她很适合在凤位之上,是不是?”崔鹤雍笑道,“你虽聪明,却瞒不过过我。”
  “我小时候那些路数表哥哪个不知道,今日就不要笑我了。”梁道玄苦笑,“咱们说着孩子的事情,我有点闷不过气。”
  谁知崔鹤雍仿佛半点没有负担,只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好闷不过的。天底下的事,缘分总是最难言说,我两个是靠母亲的慧眼和眷顾得了真命之妻,但孩子未尝不能一见留情,传为佳话。”
  “见了一次,岚若就觉得霖儿好么?”梁道玄对这件事很是上心,但刚问出来,他又觉得这话多余。
  自己当初也没见柯云璧几面就是了。
  “再说,宫里头还有太后,外头有你,还有咱们家的阿盈在,总不会让岚若一入宫门深似海了。兰缨进宫也不是难事。”崔鹤雍似是早就拿定了主意,反倒宽慰起梁道玄来,“你啊,有时候思虑太重了,总想自己的亲人各个称心如意,可是这世上,生老病死与婚丧嫁娶,哪个就能各个天随人愿?”
  经历过父亲的离世,崔鹤雍反倒豁达许多,他又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要咱们一家人契同一心,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梁道玄终于有了笑颜,这才松下口气,道:“走吧,陪我去看看姑母。”
  ……
  浑天监察院择了良辰吉日,正式下诏到四十三家里去,告知诸多事项,只待正日,无有差漏。
  本朝充内典仪,均在昭阳殿举行,然而这是头次行宫操办这样大事,于是选了用作朝宴的垂华殿为地,前后仪门在各家淑女入殿后均落锦屏,亦是办的十分隆重。
  但梁珞迦深知择后并不是选妃,不能用寻常的方式操办,于是一应女孩入了内殿,见到的不是肃穆威仪,竟是两列座椅环绕太后凤座,仿若众星捧月,却又像寻常请安闲话家常。
  这些女孩里有些是前些年就在宫中跟随太后从过内学的,知晓太后有见微知著的本事,如此也不敢怠慢,其余女孩皆屏息成列,只听出来一位身着绣袍气度不凡的公公唱道:“恭迎太后凤驾。”
  入宫前,众人家中无不交代过礼仪之事,无有人失措慌乱,每个女孩都秉承家训,十分得体,齐齐拜叩诵念太后千岁,梁珞迦听罢落座,她今日穿着也犹如大朝般隆重,可笑容却亲厚宛若家中长辈,笑道:“平身,赐座。”
  大家都以为今日要站着,且要见一见皇帝,然而却只有一个上座和太后出现,众人心下存疑,只按照宫人的领引,依次落座。
  崔岚若坐得并不近,甚至是太后左手边一列椅子最斜后的那个,这位置看不见太后的正脸,只能勉强看到她镶有七宝珠玉的赤金鬓钗,再用余光往后看,太后身后一列九扇的雀屏,绣了九九八十一只雀鸟,当中择是一金线绣羽南珠点眸的凤凰,翙羽居高,气逾霄汉,柔中亦有轩昂的贵不可言。
  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其实所有女孩都用余光看到这座华美的雀屏,也都知道个中意思。
  或许是前路不明,崔岚若心中不安,正要收回视线守礼端坐,却因她位置最偏,几乎可以看见弧形摆放的雀屏最左一扇内两步的情形。
  原本这里是没有人的,可是在她注目须臾后,姜霖却从深处走到这两步见方来。
  崔岚若心几乎跳漏了一拍,这位置只她能看到,旁人所座皆靠前且正,偏偏座位有弧度,雀屏也有弧度,这一偏差,刚好让她和隐藏的皇帝视线交汇。
  沈宜一个个叫到各家少女的芳名,到前头拜见太后,听问必答,可崔岚若却飘忽了一颗乱蹦的心,一时太后的言语,她全都听得不那么真切了。
  姜霖和那日初见一样,穿了帝王常服,无有华贵之尊,唯有闲逸之态,他看着崔岚若,似乎也有些局促,但最终,所有的不安还是化作一个舒展又温暖的笑容。
  崔岚若忽然明白了,这个笑容意味着什么,她更是因怦然而面炽难耐。
  就在这时,姜霖忽然在后头向她摆手,示意她往前看,崔岚若猛地回过神,原来是沈宜点了她的名字。
  还好她自幼承训于祖母,规矩严谨不蔓不枝,回过神来立即上前请安,只是耳尖的绯红正看在太后梁珞迦的眼中。
  她心中似乎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些舒畅,于是面带微笑,问了些寻常问题就让崔岚若回去了。
  下一个是另一行的起座,不是别人,正是徐照白的孙女,徐玉淑。
  这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
  虽然今日所见,皆是样貌品性无可比拟的淑女,但徐玉淑之婉丽绝伦,更胜一筹。她今日并无华贵妆容,却仿若昆山片玉,顾盼生辉。
  可在梁珞迦眼中,最让人眷顾的并不是徐玉淑的样貌、无可挑剔的礼仪甚至天衣无缝的回应,而是她头上所簪的一枝可以说在今日场合中朴素至极的钗花——
  这是一朵由砂红琉璃与淡色翠玉组成的钗头花卉,粗看不知品类,但梁珞迦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让自己兄长和嫂嫂传为世间恩爱夫妻佳话的那朵大红舞青猊,正是此花。
  “钗花别致,不知可有寓意?”
  她是太后,自然可以随意发问。
  徐玉淑并无拘谨,落落大方含笑对答:“祖父嘉赠,叮嘱再三今日觐见之戴,不失蓬荜之门应尽面上之礼。臣女为存孝念,显孺慕之心,谨遵此意。”
  第129章 有凤来仪(二)
  “霖儿, 你以为自己滴水不漏,却还是让徐师傅他听出了端倪……”
  繁华尽敛,莺燕散回,殿内只剩梁珞迦和儿子姜霖, 母子对坐, 梁珞迦的言语中并无任何责怪之意, 却让姜霖一惊,忙道:“请母亲告诉儿臣,那句话说得不妥, 是否还能补救?”
  因早年洛王求亲之事,姜霖早许承诺,一直以来,他都记得这个教训, 警惕祸从口出, 今日却仿佛再度犯错, 他不由得倍加紧张。
  “勿慌勿躁。”梁珞迦笑着看向已经几乎算是个大人的孩子, “自古以来,虽是帝王皆防备封藩之王,但终究是同姓连枝血脉难断,若论亲属, 无论如何,你舅舅自法理与血缘上,都弱于洛王,但你将二人置于同等, 自以为一碗水端平,实则是露出你心中对舅家的器重和仰赖,更是不可割舍的亲情, 你徐师傅何等聪明,便清楚待你亲政握权后,风会朝哪里吹,他的孙女簪着大红舞青猊的琉璃花,并不是为了讨好哀家与你,而是为了说明,他已然选定了立场。”
  回味当初的对话,姜霖颇有醍醐之感,再看母亲,又不禁忐忑:“母亲……你不怪我?”
  “为何要怪你?”梁珞迦笑道,“陛下是皇帝,皇帝说出的话,便是无意透露,也该要臣下揣摩,哪有做皇帝的跟着臣子的心思转,以静制动,舅舅不也是这么教的么?现下是你徐师傅自己做出了选择,咱们可没威逼利诱,霖儿你说呢?”
  母后这话就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了,姜霖心中的紧绷缓缓舒展,可再细想,一颗心越来越沉,脸上也越来越热:“可是母亲……”他甚少这般嗫喏同母亲讲话,自己也十分不适,“那……那皇后的人选……”
  “你自己看呢?”梁珞迦对孩子的想法心知肚明,然而却半点也表露,只看向他道,“是陛下衡择利弊,择选中宫,总要听听陛下的意思。”
  姜霖回味先前那一幕,不知怎么,一时脑中轰然无物,只记得崔岚若头上展翅欲飞的鹅黄色小小绢蝶,活灵活现,仿佛正在朝自己飞过来……
  见状,梁珞迦也不多言,只道:“陛下自己想,时日是足够的,想清楚明白,再同哀家说就是了。”
  沈宜走入殿内时,正见姜霖失魂落魄朝外走,他行礼问安后,才将待处理的奏呈至于太后身侧的几案,回禀了些要务,便一如往常,敛声凝神,沉默着站在观看奏呈的梁珞迦身后。
  “陛下……长大了啊……”
  梁珞迦无心处理政事,只握着打开的奏呈,目光却看向了儿子先前离开的方向。
  “回太后的话,陛下今年已然整龄十六,太宗在这个年纪,就已亲政,陛下已是多受了太后和国舅大人的教导。”
  沈宜说话永远是滴水不漏的。
  “你说得对,该是让孩子多想想,多抉择的时候了,别到了事情真的迫在眉睫,却养出一个当断不能断的帝王临朝。”
  梁珞迦说这话的语气并不那么生硬,甚至末尾有一丝叹息。
  “太后还是属意崔小姐么?”沈宜问。
  “岚若确实是个好孩子,沉稳大气,你今日也见过了。”
  “回太后,太后的眼光,自然错不了。”
  “那你觉得呢?徐照白会接受他的孙女不做这个皇后么?”
  “奴才愚钝,这样的大事,还请太后同国舅大人商议。”
  梁珞迦偏头看向沈宜:“大家心愿得成也就罢了,若是心事不成,都要你与哀家的哥哥一并开导皇帝,这些年你也教导陛下良多,不妨说说。”
  “是。”沈宜半低着头,显得十分谦卑,“奴才以为,或许陛下,未必愿意失信于人。”
  “哀家也不愿失信,难道哀家的言语就不值千金么?”梁珞迦忽得笑了,“就算不讲先来后到,哀家兄妹的心意,也不容轻易转圜”
  “那太后为何让陛下自己深思选择呢?”
  “这本就是他该权衡的事。哀家能为皇帝选的,不过是门第品行德容学识,便是心有所向,终究要看他自己能不能为自己争,敢不敢为自己争。沈宜,你饱读经史,自然知道心志不坚的皇帝是如何轻易被大臣左右,哀家不希望皇帝重蹈覆辙。”
  ……
  “舅舅!”
  表面上,小皇帝和梁道玄还在为洛王一事冷战,这没办法,小皇帝做和事佬,梁道玄就要做那个立场坚定的旗帜,让朝野许多人别听风就是雨的望风而动。
  可私下,姜霖还是和平常一样粘着他,小朝会下朝后,便让辛公公偷偷传来舅舅,二人去探望了前几日因溽热之症有所不适,但现今已然恢复得差不多的长公主,择了一条隐秘的旋路,在人后偷偷说上几句话。
  “舅舅,朕有事想问你。”
  “诶呦,本以为你这两天美得都忘了舅舅呢!”
  梁道玄的打趣让姜霖面色一红,他在梁道玄面前,从不装模作样,只羞涩了须臾,立即殷勤笑道:“舅舅总爱笑话人,舅舅自己良辰美景举案齐眉,却让有烦心事的人窝火。”
  “好好好,我不说这个,陛下这是怎么了?听太后说,陛下这些日子连师傅都不见,怎么?环肥燕瘦挑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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