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下换任白芷吃惊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五年前吧,大娘子第一次画出这幅山水画,欢喜地去给主君看,谁知主君只看了一眼,就把画丢了,还把你训了一通,说女子不该画这些不正经的话,你正闷闷不乐呢,来家里做客的何郎把画捡了起来包好递给你,然后就说出了那话。那日你回房后,喃喃自语了很久,知己难得什么的。”蔓菁把往事讲了一遍。
  任白芷叹了口气,让蔓菁把画收了起来。
  此时的她似乎能够明白原主为何那般喜欢那个何韵亭了。
  古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这话套在女子身上也是合适的。只可惜,在这古代,没人在意,女子也在苦苦寻着知己。
  是啊,如果哪天跟谁说,你家猫在找知己,换成谁都会觉得荒唐吧?
  只可惜,知己,非良人啊。
  感叹完,任白芷赶紧嘱咐蔓菁,“以后可别叫我作画了,伤心。”还假装擦了擦眼泪。
  蔓菁因她的动作红了眼眶,重重的点点头,“蔓菁记住了。”
  对不住了,她真的没有原主的艺术细胞啊,只能这样避免自己露馅了。
  话说,这下,她的十贯钱外快,应该稳了吧?
  第33章 汇报
  收到举报信的第四日。
  清晨, 蔓菁揣着画像、铜钱和小纸条,依照吩咐去了衙门找徐轻舟。衙门里其他捕快嘻嘻哈哈地传话,不一会儿, 一个面色冷峻的身影便大步走了出来。
  听完蔓菁的来意,徐轻舟扫了眼画像,又看了眼纸条,点头应下了。但对于那贯铜钱, 他却直接拒绝了。
  蔓菁记得李林竹叮嘱过,这钱必须让徐轻舟收下, 便执意不退让。然而,奈何力气和身高都不敌,徐轻舟始终不为所动。
  无计可施的蔓菁并未气馁,暗暗咬牙,认定任务绝不能失败,不然若被赶回家乡, 她的生活真是毫无盼头。打定主意后,她跟上了已出发寻找线索的徐轻舟。
  徐轻舟并不理会她, 步伐匆匆, 而蔓菁却追得气喘吁吁。他总能轻松走完一条街,而她却只能在他询问结束后才赶到。
  当两人来到东郊楼时,正赶上有人设宴, 街上人声鼎沸,十分热闹。蔓菁刚到路口,正准备喘口气, 冷不防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直冲她而去。
  眼看避无可避,蔓菁竟因紧张僵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马车逼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人猛地抱起,随即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啸,待她缓过神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徐轻舟冷峻的侧脸。
  那辆失控的马车撞翻了几个摊子后远去,而徐轻舟依旧凝神盯着马车的背影,似乎忘记了怀里的蔓菁。
  蔓菁的脸刷地红了,她清了清嗓子,假装镇定地说道:“那个……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徐轻舟回过神,神色淡然将她放下,却只吐出两个字:“麻烦。”
  蔓菁并不在意,依旧从容地将那贯铜钱递到他面前:“主君让我务必将这个交给你,请你收下。”
  这一次,徐轻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接过,说了句:“现在可以走了吧?”他低头看了眼那贯钱,发现上面已经染上了女孩的汗渍。
  蔓菁暗暗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说道:“刚才多谢你救我一命。我留下来帮你吧。”
  “不用。”徐轻舟毫不留情地拒绝。
  蔓菁却坚持道:“你这样拿着画挨家挨户问是不行的。很多人看见你穿着衙门的衣服,一副严肃的样子,下意识会怕惹麻烦。即使真认识画像上的人,也会说不认识。”
  徐轻舟听完,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蔓菁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补充道:“你去问商家是没问题的,他们为了生意,肯定不敢隐瞒。但普通住户就由我去问吧。”
  徐轻舟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然后转身继续找人。
  蔓菁赶紧跟上,发现他的步伐比之前慢了许多,不禁露出了笑容。
  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时,徐轻舟将画递给她,正巧看到她盯着自己笑,便皱眉问:“笑什么?”
  “没什么。”蔓菁一时语塞,脸又红了,赶忙接过画说,“只是觉得你其实挺好相处的。”
  徐轻舟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声道:“蠢。”
  蔓菁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用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觉得你比你假装的要善良得多。”
  徐轻舟的目光冷淡依旧,这次连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蔓菁耸了耸肩:“那我去敲门了。”
  ————————
  午后,李府大厅。
  今日,正是任白芷向太太王氏汇报查证举报信事件结果的日子。
  她不慌不忙地开口:“事情得从去年年底说起。陆正平迷上了一位花街的歌女,为其赎身,拿出了整整一百贯。但那歌女是骗财的老手,拿了钱后便销声匿迹,连同那家老鸨也不见了踪影。”
  “这消息哪来的?”王氏略显疑惑地问道。
  “今早我托我弟打听的。”任白芷从容答道,神情带着一贯的认真和负责。
  王氏冷哼一声:“陆正平能拿出一百贯?怕不是挪用了药铺的钱吧。”
  任白芷点头:“确实如此。我查了过去十年的账本,发现去年不少欠款记录被删除,总额刚好是一百贯。而今年开始的假账,多出的部分约三十贯。我猜,他可能是想通过今年的营收,把那一百贯填补上。”
  “这又挪又补,图什么?”王氏皱眉,随后自问自答,“难不成是陆正平偷拿了这笔钱,被他爹陆三发现了,碍于亲情不敢声张,只能用假账来补救?”
  “太太明察。”任白芷低头恭敬道,心中感叹王氏的直觉果然敏锐。
  一旁的李林竹也帮腔道:“具体缘由,或许还得问陆三叔本人。”
  王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举报信里提到的‘以次充好’呢?莫非是有人故意污蔑咱们?是不是大房那边搞的鬼?”
  李林竹摇了摇头:“从账单来看,陆二叔确实以中等草药冒充高等草药销售,但并没有从中获利。他是用两倍的价格采购了中等草药,然后以高等草药的名义出售,但采购量也是两倍。只不过第二次采购没有单独列账。”
  王氏疑惑:“这不是毫无差价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林竹答道:“我猜,陆二叔是为了保证药材的新鲜度。娘可还记得,陆二叔曾多次建议缩短药材更换周期,避免陈药影响药效,但您当时以成本过高为由拒绝了。”
  王氏点点头:“他是说过,很多药材放四个月都不坏,他却非要两个月就扔掉重新采购。药铺好不容易由怀义稳住了营收,他这做法,只会让咱们又开始亏损。”
  “所以,我认为,陆二叔以次充好的做法,实际是在平衡新鲜度与成本之间的矛盾。他觉得放久的高等药材,还不如新鲜的中等草药有效。反正滞销的也会被扔掉。”李林竹分析道。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警告一下也就罢了。”王氏显然对这件事不甚在意,但提到颜怀义时却恼怒不已,“怀义何至于写两封举报信,竟还送了一封给衙门!简直是损害咱们药铺的名声!”
  “举报信确实有两封,但分别是陆医和陆账房所写。只是陆医的那封,是被颜医送去衙门的。”任白芷解释道。
  “自己举报自己?”王氏一脸错愕。
  “不完全是。”任白芷话锋一转,“外头都传陆账房被开是因我而起,可有这回事?”
  王氏沉思片刻:“的确。当初考你算账时,你无意中发现了账本的问题,我便叫来陆三问话。他当时只讥讽你是个小丫头懂什么账,我也没多想,就让他回去了。后来,大房的人突然来替他说情,我才觉得蹊跷,临时停了他的账房差事。”
  “所以他嘴上讥讽,实际很是相信,我有能查出他账本造假的本事。不然,他也不会误以为临时接管药铺账房的我,是来查他的假账的。为了混淆视听,他自作聪明写了举报信,让我们误以为假账和以次充好有关。”任白芷总结道。
  王氏琢磨着她的分析,点了点头:“那陆医的举报信呢?”
  “陆医大概觉得我年轻不稳妥,又写了一封以防万一。”任白芷轻描淡写地回道,暗暗瞒下迟到的事。
  王氏正欲追问,却被李林竹打断,沉声说道:“二叔应是想借怀义之手,将告发信递交给您。怀义了解陆家与我们家的情谊多深,毕竟他曾多次向您提议减少应急熟药的存货,您却宁愿亏损,亦要保证陆二叔的最低要求。或许他担心信交到李家后,李家不会对陆二叔处理,甚至可能会包庇,因此才将信件递交给官府,这便是衙门比我们晚收到信的缘由。”
  王氏听后,轻叹一声,沉默不语。
  任白芷心中暗自庆祝,十贯钱已近在咫尺,想起了漏掉的一环,询问李林竹:“刘老三找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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