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说他们爱女儿吧,他们担心的,却是女儿在外惹祸,连累自身。
宛如她原世界的亲妈。
带着这样的愤慨,当任川来问她是否知错时,她又一次与任川争辩起来。
可分明是她在讲道理,却被任川贴上了“女儿被男人带坏,翅膀硬了,蛮不讲理”的标签。
于是,她又遭了一顿毒打。
直到她实在受不了了,才在两个婆子的帮助下,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她本以为李家老太太之前体罚她端水几个时辰就够狠的了,没想到这亲爹更狠。
任一多在旁边试图为她辩护,却也被任川关了起来。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封建礼教下的「一家之主」拥有多么夸张的权力。
没有道理,没有制衡,没有商量的余地。在这个任家,任川就是那个唯一的法则。
偶然听到婆子的对话,她得知任川打算将她关起来,等他述职结束后,再将和离书送到李家。
这个阴暗的计划让她心底升起一丝恐惧,这样即使李家想拦,也拦不住。
她必须得尽快自救。
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君为臣纲。
想到之前王卉的暗示,任白芷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牢笼怎么都逃不掉,那就选个最大的,投靠。
于是每日,她都会趁着婆子不注意,将一个小纸条折叠好,包着一枚铜钱丢出围墙。
纸条上写的字“托话蔡府王大娘子,任氏愿意。成者,谢金十贯。”
所以当她终于被任川放出来时,她以为是王卉派人来了。
没想到,是李林竹。
“那是对你温柔。”李林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让任白芷很是怀疑他这话地可信度。
“哼,看来你是非要给我作对,不可了。”任川冷哼了一声。
李林竹却笑了笑,收起荆条,说道:“不敢不敢,我错给了娘子和离书,这不是负荆请罪来了么。想来岳父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会与小辈计较。”
“若我偏要计较呢?”任川眯着眼。挥手让家仆将他们围住。
李林竹倒也不着急,说道:“料到了,在下已经替岳父大人报了官,一会儿衙役就到。”
闻言,任川挥在半空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他眉头一皱,有些惊讶李林竹这手准备。
“女子出嫁从夫,岳父大人虽是好意,但我李家的大娘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育。”他依旧是笑着,甚至笑得很是温柔:“尤其是,以体罚,虐待,暴力的形式。”
“子不教,父之过。”任川并不落人下风:“你父亲早逝,自然也没人教过你。”
李林竹并不恼,继续笑着说道:“家父早逝,但母亲老祖宗都教导我多读书。太宗有言:吏治不清,先正其家。《宋刑统》也有规定,父母杖杀子孙,虽有教令,亦以故杀论。”
“在下愚钝,但也与蔡大人颇有私交。得空,得去请教请教,这事儿,御史台怎么看。”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威胁着面前的男人。
“你敢!”任川除了单薄的语句,实在拿不出别的反击。
倒是苏沫即使走上前,打圆场:“哎呀,都是误会一场,谁家父母不盼着子女好。”
随后她假装嗔怒,对着任白芷责备道:“之前给你写信也不回,我与你父亲甚是担心你是不是过得不好。如今看来,这女婿为了你,可是什么龙潭虎穴都愿意闯的。”
说罢,又笑着拍了拍李林竹紧紧抱着任白芷的手。
“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任白芷正想说什么,却被李林竹抢了先:“岳母教训的是,林竹记下了。”
随后,抬眼看了一下任川。
他哼了一声,将手背在身后:“大丈夫早该如此。白芷能干,你也欣赏她的能干,那便让她接手李家药铺多好,又轻松又体面,何苦让她去外面独自奔波。”
“是小婿思虑不周。”李林竹顺着他的话说道:“回去我便与我娘说说。”
他本意只是与任川虚与委蛇,回去后该怎么还是怎么。
可任白芷却当了真,立刻反驳道:“我不要。”
好不容易有个台阶下的任川,立刻皱了眉头,出声呵斥道:“男人说话,有你们女人插嘴的份儿?女戒都背狗肚子去了?”
“没背过。”任白芷如实回答道,却被李林竹拉住,同样示意她闭嘴。
“瞧瞧,瞧瞧!”任川又皱着眉头,对着李林竹数落起她:“我说一句,她有一百句等着。也不知跟哪个嘴碎的女人学坏了,她之前可不这样!”
任白芷正准备反驳,却被李林竹按住。
他笑着附和道:“我一定带回来,好好教育。”
在外混久了,他深知,跟任川这种人讲不了道理,再加之对方又是长辈,应付了事是最有效的法子。
被死死摁在李林竹怀里的任白芷,却十分憋屈。
她穿过来一年多,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作为女性所需要承受的不易。
明明是关于她的事,可却变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话题,她仿佛就是个连接这两个男人的媒介,根本算不上是个人。
正想着,却听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报道:“御史蔡大人的夫人来了,说,有份圣旨,要给大娘子。”
“给我?”苏沫怔了一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狐疑地看了任川一眼,迟疑道:“难不成,是因为你升职了,我也能封个诰命?”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略带笑意:“怪我没说清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卉步履从容地踏入院中,身后跟着三五个衣着考究的随从,而再往后,则是一队七八人的家仆,手中皆执棍棒,显然来者不善。
她目光扫过院内众人,笑道:“我呀,是来找任白芷任大娘子的。方才去李府寻人,却扑了个空,便想着来任家碰碰运气。”
“找小女?”任川眉头一皱,眼神戒备地在王卉与她身后之人身上来回打量,语气不善道,“你莫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王卉闻言轻笑,似是早料到他会如此,抬手一摆,示意身侧一名身着女官服的女子上前。
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本黄布,小心展开,露出金色的纹饰与朱红印章,庄重威严。
任川乍见此物,脸色倏地一变,连忙拉着苏沫跪下,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不敢再多言。
!李林竹也神色微沉,也抱着任白芷缓缓跪地。
一时间,堂中除王卉一行人外,尽皆伏跪,寂静无声。
那女官见众人伏跪,这才不疾不徐地展开黄布,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屋中回响。
“奉天承运,皇帝制:
朕闻,民妇任白芷,志行高远,胸怀伟略,于行商之途,锐意创新,开拓进取。市井之中,广纳百姓就业,致力地方繁荣,实乃‘以天下之力生天下之财’之变法方针之楷模。
其所创商路,利民厚泽,收益尤丰,税赋俱增,使国库充盈,民心所向,实乃勤劳之女,贤良之范。
为表彰任白芷之卓越贡献,特赐封号‘财神娘子’,以示嘉奖。愿尔承此殊荣,再接再厉,继续扶持百姓,共建富强之国。
特此圣旨,旨在勉励更多百姓共同图强。
钦此。”
圣旨落音,众人纷纷伏地叩首,齐声道:“臣等领旨,谢主隆恩!”
任白芷亦敛神行礼,待她起身接过圣旨,心中却难掩讶异。她眨了眨眼,朝王卉投去试探的目光。
这便是她此前所言的,君为臣纲?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日后会替新党效力。可她万万没料到,王卉竟这般爽快,直接给她整了一道圣旨。
王卉见她一脸惊讶,忍不住轻笑,拉过她的手,语气亲昵道:“官家听闻了清风楼的事,颇为感兴趣,还让我打听你近期的其他投资。我便擅作主张,将你新弄的雪记饮子铺连锁摊一并上报了。”
“谁知官家龙心大悦,说什么,此等加盟的法子,一来提供低价的饮品为底层百姓解暑,二来增加许多些机会解决许多百姓生计,非要赐你个嘉奖。”
说罢,她目光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任川,语气随意却暗含锋芒:“虽非官职,却也是官家亲封的名号。若之后有人再阻拦你所行之事,岂非不将官家旨意放在眼里?那时候,该怎么走流程上书,咱们自会按规矩办,断不可私下解决。”
她说得不疾不徐,语气云淡风轻,然言辞间却锋利如刀,叫人不敢忽视。
任川一张老脸涨红,忙不迭点头称是,脸上的气势早已消散无踪。
王卉见状,方才缓缓收回目光,笑盈盈地望向任白芷,确认道:“我方才说的,可记下了?”
任白芷轻轻一笑,微微颔首,语气悠然:“全都记下了。”
第101章 借势不如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