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所以,这道题无解。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近他,星野春烟也不会从咒术师转职辅助监督。
他站在障子门外,越过这道门就能看到女人扑在少年的怀里。
男人看到,她现在的表情明明那麽伤心,但是却没有落泪。
看起来,十年前的自己对她的安抚性很强,不会像现在的他似的,刚一露面就把她吓得脸色惨白。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知道,他们之间还是有爱的,只是这份爱掺进了太多的利益和错误,所以不再单纯,也无法像曾经那样美好。
五条悟因为夏油杰遗体的那件事,与源春烟恳谈过一次,对方也保证,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妃知礼做事。
可是后来,源春烟食言了
她又一次选择背叛他,去为妃知礼和她背后的保守派势力做事——封印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
那些保守派势力,也是五条悟在咒术界推行变/革的最大敌人。
源春烟作为他的妻子,连续两次都站在他的对立面,这让他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
可笑的是,就算这样,五条悟依然舍不得对她怎麽样。
而她活在这世上的每一秒,都提醒着五条悟一个无法容忍的事实——在她的天平里,他根本称不上份量。
更可恶的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承认是接受了妃知礼的指派。
这对五条悟来说,不止可恶,而且可恨。
她明明是为了妃知礼做事,却还要为妃知礼开脱,就算是对十年前的他,也依然不肯说真话。
“唰——”的一声。
男人拉开了卧室的障子门。
他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到女人的面前。
“你一直很看好悠仁,甚至比看好忧太的份量更多。”
“悠仁假死时,我们和他一起吃寿喜烧,咒术通识的课程是你单独教他的。”
“你说过,他在未来会成为很厉害的特级。”
男人话中的份量一句比一句更重,最后索性摁住了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妃知礼,你是为了谁?”
第36章
成为教师之后,五条悟的心性比学生时代沉稳了许多。
比起高专时期的他特有的那种叛逆想法,教师时期的他更倾向于一种循序渐进的、温和的变革方式。
他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努力培养优秀的同伴,就是为了让未来的变革之路走得更加平稳顺利,而不是单单靠最强的身份来压制那股迂腐的势力。
可是,五条悟采用的这种温和方式,似乎让保守派的那些人错估了他的力量。
他的温和,让这群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历史上六眼的战斗力,也忘记了五条悟是五条家历代六眼中最强的人——只要他有心想做,他就可以做成任何事。
就像夏油杰说的,“杀光非术师”这种看似天方夜谭的事,放在五条悟的身上就成为了切实可行的计划。
于是,以虎杖悠仁被封印这件事为契机,五条悟不再小心谨慎地与咒术界的保守派势力斡旋。
如果保守派的势力最终没有把源春烟牵扯进来,五条悟或许会考虑饶过他们。
但很遗憾,无论源春烟是主动或是被动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在五条悟眼中,那些老家夥们就触到了他的逆鳞。
“在我和那些老头子之间,你选择背叛我,帮他们做事,”他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道,“哪里冤枉你了?哪里委屈你了?你可以说明白。”
他给了她无数次机会,让她说出自己的苦衷,但源春烟给他的答案永远都是没有苦衷。
源春烟对虎杖悠仁的指望很高,五条悟不相信她会主动对他下手,所以必定是总监会指派的任务。
在六眼的羽翼之下对人动手,除了源春烟,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到。
“是我做的,和老师没有关系,”她认真地说,“无论你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这个。”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望着女人端庄明艳的脸,突然察觉到她与十年前的星野春烟不同的地方——她可以很完美地隐藏自己的所有心事和秘密,让二十八岁的他束手无策。
这些年来,源春烟作为五条悟的妻子,把心底那些倔强的、尖锐的真实心绪统统藏起来,如果不是见到了十年前的她那种歇斯底里的模样,五条悟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居然对学生时代的自己有那麽多的不满。
而现在的她,已经没了那种冲劲,尖锐的棱角全部被源家和五条家的双重身份磨平,只剩下了水一样的温柔。
或许是因为面具戴的时间太久,所以假面也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春烟,妃校长已经不在了,总监会的那些人也不在了,”男人再次尝试引导她,说出事情的真相,“你不需要包庇任何人,现在把悠仁的封印解除,一切都可以结束。”
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男人的表情突然流露出一丝动容。
经过了这麽多的事,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来探究真相了。
挣扎的感觉对最强来说,是一种很罕见、很陌生的痛苦,也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折磨滋味。
他像是在暗示着她,哪怕只是骗他的也好——骗他,背叛他是被逼无奈的、是被人哄骗的,不是真心的。
只要她肯解除虎杖的封印,他就不再追究任何事。
可是,女人就连这显而易见的谎话都不愿意对他说。
“这就是真相,”女人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泪光,狠心地对他说,“旦那,我不会帮虎杖同学解除封印,就算你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做。”
五条悟被她的话气得不轻。
银白色的睫毛眨了一下,他沉着声问她:“你真的以为我不敢?”
最强从未受制于任何人,即便是当年被总监会威胁除掉乙骨,也能面不改色地反击回去。
可是现在,威胁的话刚说出口,连他都觉得这些话可笑。
“你不敢,”十八岁的少年接过了他的话,又说,“如果你敢,就不会逼她说这些话。”
“这世界上的事,很难永远随着你的心。”
“天内的事,杰的事,你都能接受,为什麽不能接受她的事?”
“你被她哄了这麽多年都不知道真相,事到如今还要计较这麽多?”
“这麽贪心的家夥,看了就让我火大。”
少年语气里的酸味越来越大,说话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换位思考,如果他能在二十七岁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星野春烟的真实身份,那麽现在大概率正在准备结婚。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春烟度过九年的时光,这种生活,无论用什麽条件来交换,他都愿意。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还不满足,总是想要一个完美的答案。
“你这个年纪,当然什麽都不懂,”男人冷笑,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太天真了。”
“我不懂,你懂,你非要让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难道就不是天真吗?”
少年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男人有些语塞。
他的眸色渐冷,然后拎着少年的制服衣领,将他整个人往女人的卧室外面扯。
“少说废话,明天赶紧回去。”
男人的耐心似乎已经全部消耗殆尽了,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狠。
“再出现在这里,别怪我不客气。”
而被他拽出去的少年,也不愿意轻易认输。
“你可以对十年前的自己下手,但是却没办法对她下手。”
“既然这样,如果她现在想离开——”
“我不想离开,”春烟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小悟,你不明白,这个世界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泪光,就像粼粼波光的泉水。
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下,又将眼睛里的泪光憋了回去,强迫自己不要继续哭了。
源春烟从没想过离开五条悟。
害怕他是真的,但爱他也是真的。
自我封印的原因与其说是不敢面对五条悟,倒不如说是不想面对五条悟眼中那样不堪的自己。
可是,那些事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坚定地说:“我会一直留在旦那的身边。”
女人的眼睛明明望向了十八岁的少年,但这句话却更像是说给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听的,也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坚定的话语像是一份承诺,也像是一份枷锁,将她的一生都牢牢地绑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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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春烟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五条悟在涩谷的都心线地铁前,被夏油杰模样的咒术师封印在狱门疆里。
随后,画面一转,涩谷商业区群魔乱舞,整个东京变成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