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赫连时拍手叫好,乔菀这一招用的是之前在将军府赫连时教她的,名为——有凤来仪,靠的是剑尾发力,快速流转变换间,带起千丝万缕绵绵沙尘,一招制敌,没想到她竟然将这一招式悟得如此透彻。
他的菀菀向来刚柔并济。
沙场外聚集了一群闻声而来的将士,随着赫连时为她喝彩。
“夫人好样的!”
乔菀唇角勾起,远远朝着赫连时粲然一笑。
赫连时微愣,会在他怀中娇嗔的她,他爱极,素手为他抚琴的他,他也爱极,哪怕她现在与平时柔弱的模样判若两人,英姿飒爽,他更是爱极。
他赫连时何德何能,能得她垂爱?
他甘愿做她的土壤,用他的钱财,权力,学识,所有的一切,将她养成一棵参天大树。
他素来爱狠了她在逆境中的倔强和勇敢。
烈瑶再次朝天发出一声嘶鸣,骄傲如它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赫连时,它如今认了第二个主,为她臣服。它自动屈膝,唯恐伤着乔菀半分,缓缓将她从马背上放下来。
烈瑶同赫连时的乌雅马一样,都是极有血性的战马,烈瑶配赫连时最想护着的菀菀,再合适不过。
号角声响彻天地间,战鼓如雷,正红色的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乔菀拉回思绪,赫连时一声令下:“出发!”
第79章 她的一举一动都染了赫连时的影子
淮水城与接下去的数十座更小的城池紧密相连, 各城池之间只有薄薄的一扇城门,若能一举拿下淮水,剩下的城池几乎可以尽收囊中。
月明星稀, 鸦雀在山谷中隐隐叫唤。夜露凝成冰棱子,挂在枯枝末梢, 轻轻掠过将士们的甲衣。
赫连时瞟向前头一侧莫名弯曲的枯枝,勒马, 抬手。
身后将士见他手势,整齐地停下行进的步子, 一时间, 四周呼吸悄然可闻。
赫连时轻轻折断弯曲的枯枝, 将它拿在手心细细摩挲,直到手心染上一层薄薄的尘土。
乔菀凝眸, 轻声道:“将军,这枯枝上, 本该被雪水洗刷得干净,不应该沾上这么多尘土, 除非敌军提前做了埋伏,这埋伏关于土?”
赫连时点头, 轻语道:“不错, 绕路吧。”
两人相视一眼, 忽然同时想起什么似的, 又同时摇了摇头。
赫连时眼里浮起肃杀的冷意,或许吐蕃这是在利用他的戒备心, 玩调虎离山之计?
他和乔菀都不相信, 吐蕃会这样轻敌。
赫连时转身,命令军队临时原地修整。
为了以防万一他自己战略失误, 赫连时将军队分为两股,一股绕路,一股随他继续按照原计划前行,届时遇到埋伏,放信号弹。
乔菀捏住他的手心,呵出一口冷气。
月色下,二人的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被月色拉得很长,直直向淮水城的路蔓延去。
“菀菀,如果我判断错了,你便是随我赴死。”赫连时垂眸道。
“将军不会判断错的。”乔菀借着赫连时手中的力气翻身上马,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笃定道。
“好。”赫连时用力揉了一下乔菀的掌心才舍得放手,侧身上马。
“菀菀,前路凶险,你可做好准备?”风声呼啸过耳,赫连时的话在乔菀身侧响起。
乔菀回头对他粲然一笑,头盔厚重,只能露出乔菀一双弯弯眉眼。
赫连时心微安,天上明月是天下人共赏,而菀菀的眼中月,却只他一人独赏。
赫连时判断的没错,沿着原计划的路,一路没有埋伏,看来吐蕃确实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只可惜他并不上套。
到达淮水城外,赫连时一行人停下行军的步伐。
护城河飘着血色,褴褛衣裳挂在河边浣洗衣裳的石块上,捶打衣物的木槌生了厚厚的青苔,微微化开的冰水中泛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儿。
泛黄的干草中更是万骨枯,冰渣子和碎裂的骨头混合压进土壤里。乔菀勒马,盯着土壤里露出的一小块令牌,上面刻着半个“城”字,还有一半深深嵌入泥土。
这令牌乔菀在枫叶城城主刘清河身上见到过,是城主的令牌。
众人抬头,望向远处城门上飘扬着属于吐蕃的黄色旗帜,不禁捏紧拳头。
赫连时眼中闪过冷意,薄唇轻启:“还有一股将士前来汇合否?”
“马上到。”副将道。
片刻钟后,原先派去另一个方向的将士们与赫连时汇合。
“怎么样?”见杨淑华带着另外一股将士回来,乔菀忙上前问道。
“还好赫将军叫我们做了准备,尚未惊动敌军我们便折回来了,眼下吐蕃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兵临城下,可以直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杨淑华道。
墨云直压淮水,烈风狠厉地拍打着吐蕃城墙上的旗帜。
“诸位可随我酣畅淋漓一战!”
万马压境,寸草不生,独属于赫家军的战鼓起,红色旗帜在一瞬间纷纷立起,飘扬于雪色中,乘着疾风向前闯去。
豪迈的号角夹杂着无数声“杀”的呐喊,惊起天边一团黑雾。
吐蕃首领闻音色变,大开城门,万箭齐发,直指赫连时。
“咔嚓咔嚓——”赫家军中渐渐升起一轮圆月状的木制机关,发射出一张巨大的网,生生兜住了万箭。
“菀菀,离我远些!”赫连时心知吐蕃首领一定卯足了机会要伤他,避免伤到菀菀,他要与她远离。
乔菀冷眸,抽剑斩断一根漏网的箭,一夹马肚,飞快地向赫连时的方向冲去。
让赫连时一个人冲在前头的事情,北城已经发生过一次,在这里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她说过,不做他累赘,不做他身后金丝雀,要与他做并肩而立的战士。
既然是夫妻,怎能大难临头各自飞?
“咯吱——”淮水城城门全开,数以万计的吐蕃士兵一涌而出,其中一股劲兵朝着赫连时周围围去。
乔菀一抽马鞭,烈瑶带着她向赫连时那里冲去。
黄沙扬起,长剑在尘土中挑开一朵血花,乔菀杀了第一个吐蕃士兵。
血液顺着剑身流下,渗进泥沙里混着雪水。
乔菀的手微颤,烈瑶发出一道嘶鸣,赫连时回眸,见乔菀手起剑落又斩杀一个吐蕃士兵。
二人隔着尘土和飞溅的鲜血短暂对望,转而又各自赴敌。
赫家军一行人奋战不疲,尤其见到将军夫人利落干脆杀敌,更是备受鼓舞。
一个女子尚且如此英勇,更谈何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男子?
乔菀不断向赫连时周围杀去,马蹄踏踏,剑气在空中奏出华音,她接过赫连时抛来的旗帜,在吐蕃士兵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要亲手将这面旗帜插在淮水城的城墙之上。
自古以来,男子可为之事,女子也可为。
赫连时策马疾驰,身后一队赫家精兵赶上乔菀前头,为她生生开出一条阳光大道。
吐蕃士兵根本架不住士气高涨的赫家军,节节败退。
乔菀剑锋一转,挑破一个吐蕃士兵的喉咙,烈瑶高抬前腿,将欲上前夺军旗的吐蕃人踩在脚下。
乔菀紧咬下唇,赫连时心中有大义,她也心存黎明,吐蕃杀她南越国子民,身为国人,她该怒不可遏,身为将军夫人,她该冲在前头,身为赫连时的妻,她更该与他一同守住心中的大义。
草中万骨枯,河埋千人肉。
吐蕃如何对他们,他们便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飞雪落满她肩头,她却不感到分毫的冷意,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暖和热,她看向身侧与她并肩而战的赫连时,这个爱她护她的男人,生生将她养成了一副勇敢果决的模样。
是她生来如此,亦是他给的诸多机会。
她从不知自己也可以这般勇敢善战。
赫连时有意将军旗给她,让她做第一个将军旗插在收复的城池之上的女人,这会是无上殊荣。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逼近城墙之下,乔菀看向赫连时。
赫连时策马贴近她,伸手紧握她拿住军旗的手,厉声道:“菀菀,我送你上去!”
乔菀有一瞬间的恍惚,赫连时是将这莫大的殊荣生生赠予她了。
所谓先登,斩将擎旗,前蒙失石,不畏火海顽石,顺云梯攀岩直上,第一个将军旗插于城墙之上者,赏万户侯,这本是赫连时的殊荣。
身侧滚石落下,赫连时挥剑用内力将其劈碎。
乔菀眸中有泪意,赫连时是要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和地位。
为国冲锋陷阵第一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战事过后,没有人会因着乔菀过去的身世不敬重她。
这是赫连时除了将军夫人这个头衔,还能给乔菀的第二个荣耀。
“菀菀别哭,快去吧,我在身后护着你。”
赫连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揽过乔菀的腰身,如同第一次在火海见她那样,穿过吐蕃往下丢的火球,将她死死护在怀中,飞身跃到云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