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不能让容初弦离开。
他必须全程旁观、感知,甚至参与。那样的刺激才会是最激烈的、冲突那一刻的矛盾才会到达顶峰。
我的唇角无声地动了动。
……对不起。
这一个时辰度过,显然对于我们两人都是煎熬。
我不怎么舒服,容初弦更是风声鹤唳。不必提躺下休息了,哪怕我只是轻咳一声,都能激得容初弦的身体紧绷到极致,然后凑过来,拿额头贴上我的额头,一点点感知温度。
几次想去熬药,又被我缠上。
容初弦能获得药的前提,是认知上的“合理”,他能从砂钵中熬出药来,却不能凭空变出来,就这样被我死死限制住,也是好悬没心力憔悴地崩溃。
天际被染上一点霜白。
天亮的很快,落进室内的光勉勉强强、模模糊糊地能看清室内的景象了。容初弦抱着我,手心上都是湿润浸出来的汗。他感受到怀中体温的下降,看着我闭垂着的眼、似乎十分平和的模样,终于从整夜的心绪不安中被解放出来,很轻、很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却知道是时候了。
经过这显得很漫长的铺垫,在容初弦略微放心的时候,我的“欺骗”的效果可以运用到极致了。
不再将真元用在制造灼烫的高热上——它激荡在肺腑当中,冲击着心脉,我的喉口顿时溢散出一股腥味,此时却不再做半点的克制忍耐。我微微侧过头,在容初弦那身单薄的白衣上,吐出了一口殷红色腥血来。
里面似乎还带着像是内脏破碎后带出的絮状物。
即便我立即紧合住了嘴,还是不断有鲜血顺着唇角淌下,惨烈至极。
过于鲜红、刺眼的腥红,在容初弦的上衣处绽开来,溅射出细丝一般的痕迹,像是一柄柄向外扎出来的剑。
那一瞬间,容初弦的脸色非常的“冷淡”。
但仔细看来,其实是空白的,才显得冷漠。
好像思维能力被一瞬间剥夺了,容初弦的脑海当中是空白的,这种诡异的定格在持续了有好几秒后,那鲜红的颜色才直白的、凶悍地扎进了他的眼中,没有一点可以抗争的余地。
阿慈吐血了。
很多、很多血。
剑道双璧、容家的长公子和继承人,在那一瞬间像是不仅失去了记忆,还退化成了孩童那般,手足无措,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慈。”他的声音在颤抖着,“阿慈、阿慈。”
容初弦用那双平日握剑的手,触碰着沾染着鲜血的唇瓣,轻轻擦拭着溢出来的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是山呼海啸的、涌来的、几乎可以将人的神智都摧毁崩溃的绝望感,还有那样沉闷拍打来的、几乎撕心裂肺的痛楚。它不是一下子袭涌而来又会退去的,而是一浪接着一浪,不间断的、永远潮湿而汹涌的痛苦。
和害怕。
这种害怕终于让容初弦后知后觉地强行从沉浸的慌乱抽离了出来,他勉强冷静下来,手边打破他“认知”地出现了一碗药。
药盛的很满,在端过来的时候,微洒出来了一些,苦涩的气息落在我鼻间。
“……”
我睁开眼,向容初弦“虚弱”地道,“我现在喝不下……”
容初弦没犹豫,一口饮下汤药,覆在我的唇间。
苦涩交织。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容初弦很专心致志,药被他抵在舌间喂过来。
这么一来,我也的确被强咽下一些药,苦涩意味在唇角化开。
分开的时候,他的唇也被印上了鲜艳的血色,看上去也像在吐血一般,有几分狼狈。
太狼狈了。
我看着容初弦那神色的金眸,很轻地在心底说“对不起”。
随后用体内真元倒逼药力,唇角又溢出鲜血来,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像是连支撑自己的气力也没有了。
几乎也是狼狈地、靠在了容初弦的胸膛上。
心慌意乱下,我也不知该演成什么样更符合我如今的状态,只能用手指攥住了容初弦的衣服,很缓慢地吐字:“疼……”
“哥哥,我好疼。”
至于具体哪里疼——编不出来还是不要编了,再细说就不像了。
“是哥哥的错。”
“对不起。”
“阿慈、对不起。”
“不怕。”容初弦又开口,“不要怕……很快就会不疼了。”
但听他的语气,我却觉得正在害怕的人,好像是他。
容初弦将我抱了起来,披上厚重的皮草大氅,遮掩住了衣衫下鲜艳的血迹。
他抱的很紧,密不透风。那张此时也尽失血色的英俊面容正看着我,分明眼眨也不眨,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容初弦一步步向前。
他没有推开门,我们居住了数日的木屋却在那一瞬间“崩塌”了,化为齑粉,不见遗留痕迹。
我微微一惊:“……!”
而在这异象之前,容初弦却似毫无察觉。
“我们去找医师,离开这里,可以找到最好的医师……”容初弦仍在低声与我说话,“医师会治好你的。马上就不疼了,阿慈。”
我在仓促间,低低“嗯”了一声。
就如同往常一般,我们走进了风雪当中。但又与之前数次的尝试都不同,在一片白茫茫中,我们不见来时路,更不见去路,仿佛置身于一片空白虚空当中,永远也抵达不了尽头。
一种非常怪异的危险感袭来。
有什么……正在窥伺着我们。
我靠在容初弦的怀中,眼睛微抬,向苍穹中的某一物望去——
它躲起来了?
同一时刻,我听见容初弦忽然开口,充满凶戾意味地开口:“滚!”
一瞬间风雪大作,那些苍白绵密的雪花包裹住我们,从鞋底向上攀爬,如同吞噬活物的怪物。
容初弦并未松开手,只是金眸有些泛红,从他的识海当中,飘出一柄散发着金茫的剑影,一瞬间向苍穹绞去。
四周剧烈地晃动着——但是容初弦抱着我的手却依旧很稳,只见苍白虚无的空间开始渐渐碎裂,动静大得出乎预料。
我对这异样颇有所感,不再“装死”。按住容初弦的手臂,想让他将我放下来。
但容初弦却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动作,只是低头,唇瓣放在我的耳垂边,像是吹气一样,耳朵有些痒。
容初弦似乎和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因为下一瞬间,光芒大盛,我眼前微微一恍。
作者有话要说:
眼泪汪汪的猫猫
(下一秒):我装的
第107章 救、命。
乳石嶙峋,倒挂在岩顶,映出奇异的光辉色彩来,看的人微微目眩神移。
容初弦不在此处。
我的修为已经恢复,运转真元之后,修复好了被逼催出来的一点内伤。狼狈地抹去了唇角还残留的一丝血迹后,才想起来……我怎么不索性用术法清洁后了事。
略微休整,我才开始观察这样一处陌生地界。
这实属一处洞天福地,灵气极为浓郁。
而灵气浓郁地常见,更为难得的是这些灵气还十分柔顺,并无特定属性,更可供各类灵根的修士随意在其中修炼,事半功倍。
被灵气所孕养出来的乳石,更是从根部凝聚出灵液来,一滴滴地顺着倒挂的石峰淌落下来,回归于石壁当中。如此循环一周天后,滴落的灵液就更为灵气黏稠了。
这样的天材地宝是很少见的。那灵液既可直接服用,用以增强修为、补充灵气。还可入药,强烈浓郁的灵气,足以弥补一些年份不足的灵药药性,更因这灵气十分柔和,不会有所损伤冲撞。
我虽然不缺这类秘宝,但到手的资源自然也会收好,随意取出法器,放在灵液流淌之处接着。
因这灵液滴落速度颇慢,我又不打算竭泽而渔地将这一处的灵液都用法宝接下来,因此有意漏了些地方,让灵液继续在此处循环保留下去。在这其中探索了半天时间,也才将将接了三大滴的灵液而已,聚在法宝当中,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似的打着转。
我随意地收回视线。
此物珍贵,但珍贵之物我也见得多了。现在我更在意的,是先前幻境被勘破时,我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和容初弦一起出来却被分开了——当然,分开了其实是好事。毕竟我现在恢复了修为,自然怀疑容初弦也恢复了记忆。
以及最重要的是……此处是哪里,难不成是秘境核心之地?
在我用神识小心探索四周时,似是触动了哪一处的机关,散发着奇异光辉的乳石上,隐隐浮动出一个人形——
我十分警惕。
随后发现,那不过是不知多少年前,留下来的一道残魂罢了。只能呈现一段影像,而并不具备多少的危险性,让我稍放松了一些。
那人是个清瘦美髯的中年人,很有一番隐士风范,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看向我时,竟让我生出了我们隔着无数年的时光在对视的错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