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也渡哂笑一声:“不愧一个个都是老不死的,倒都学会仗着年龄揽功,自成一派。”
  众人:“……”
  他们沉默着,既是察觉到了也渡的怒气,也有些无语:要论老不死,您老好像不输给我们啊?
  “王恒却没有你们厚脸皮,不会同意抢功之举。”也渡语气平静地评判完,顿了顿,又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我在,倒要看看谁能摧得了他。”
  这句话可解读的意思就太多了,修士们心中惊骇,知晓这是仙君要力保的意思,一时也跟着不敢再反对了。
  仙君一惯霸道之举,我行我素。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为另一人如此鲜明表态,一时都有点拿不准其中玄机。
  “何况,我也不觉得他会受不住。”
  也渡语气平静至极,只在心中轻语了一句:舟多慈比你们想象当中的,要坚韧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也渡你也是护老婆护爽了
  [猫爪]我们慈非常坚韧!
  第321章 苍兰楼主
  我对也渡代我在无数大能面前吹嘘一事一无所知。
  而对也渡那微薄的担忧,也很快被迫终止了。
  察觉到事情不大对的转折,大概是从在医庐核心内部、众医修讨论之地时,大家交谈间的重点似乎都不再落在了混元魔气身上开始。我虽是来这里取一味特制的药物的,但也有心想探听一些消息,却发现诸多人忽然安静下来,同修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其实我平日也没少被人瞩目过,但这次似乎又有些不同。
  那些目光无比炙热、不可思议。有的似乎是审视和诧异,又在稍停顿之后,转变为了一种更加狂热的,似乎想要追随的迫切意味来。
  因为关注的人太多,反而在这种情况下拉扯成了诡异的平衡。
  ……总之,和我先前察觉到的注视,很不一样。
  我略微生起防备,有意遮掩身形,趁势离开。
  得益于我的修为比大多数医修都要高上许多,离开的过程倒很顺利。只是回忆起方才的种种诡异细节,总觉得有什么超乎预料的事发生了。
  我蹙着眉头,考虑片刻,将身上随身佩戴的、铭刻着身份的玉牌取下。
  而在我回到我私人所分配的药庐时,又发现有名陌生的客人。
  和其他医修不同,我没有弟子,也很少选药童过来帮忙。这意味着我的医庐地盘内,其实除了王老和殷符,很少有人前来拜访。
  而眼前明显是位不速之客。
  她绝不是被送来医庐的伤患,并不虚弱。虽然修为被大阵压制,身上却仍透出在无数场战斗当中所磨砺出来的一种尖锐可怕的杀意。在我望向她的时候,她也看了过来,神态十分阴郁可怕,眼底的乌青与疲惫之色,更加重了这种漠然冷淡之感。
  但我却在看见她面容的瞬间,放下了防备,还有些许怔愣。
  怎么会是她?
  虽然我们这一世没见过,但上一世却是见过的。
  说来惭愧,我在叛出师门之后,对于那等强大的剑修都格外关注,甚至主动挑衅以求“切磋”。而眼前人正是一名极出色的剑修,为苍兰楼的楼主。
  苍兰楼不算什么极出名的大派,但在一方领域中也是极出挑的一流门派了。更不必说为首的楼主修为接近合体期,自然无人敢进犯。
  当然,我放心也是因为知晓对方看起来可怕,但其实为人很正派,也不爱寻衅惹事,脾气和样貌修为完全是成反比例的好。我数次冒昧冲撞她,现在想起来都颇令人汗颜,简直不知死活,她当年却对我十分包容,甚至还教过我几招剑术——也给了我印象极其深刻的建议。
  “舟小公子,你实在不适合学剑。”苍兰楼主说,“但你真元气息十分纯粹,又蕴含生机,或许做丹修又或是符修,要更合适你一些。”
  现在想来,其实苍兰楼主的建议十分中肯,但那时我只将其当做对我的侮辱,十分难堪,愤然离去。
  总之这番渊源下来,我还算了解她的为人,心软又正派。她离开苍兰楼,出现在我的医庐当中,也一定有什么理由才对。
  果然,那双显得阴郁又直达人心的眼眸盯着我看了一会,苍兰楼主忽然开口道:“您就是舟小公子,舟多慈么?”
  这语气显得简直有点过分恭谨了。依照她分神巅峰接近合体的境界,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实在没有必要对我这般客气。
  我心有疑虑,但在她好似显得有几分伤神悲哀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是。”
  她的唇一下子抿紧了,依旧是那样凌厉的神情,眼底却透出几分哀伤的恳求来:“我前来,是想要求求您……一定,一定要救我的女儿!”
  我略怔,救她的女儿?
  我是知道苍兰楼主有女儿的,因为她曾经对我说过,她不愿意伤我,并非忌惮于我的身世,而是见到我便想起她还年幼的女儿。年纪还轻非要一人漂泊在外历练,十分逞强。移情之故,才很是心疼。
  ——虽然我也不理解我是怎么和她的女儿相像的,但这番话到底被我记在心底过,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滋味。
  这位苍兰楼主,想必是很心疼女儿的人。
  因此听到她的话,我便知道对方古怪态度从何而来,也知她为何如此憔悴失魂了,想必是心牵女儿伤势之故。正要开口细问她女儿为何所伤、情况如何,她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道,“要什么宝物,我都愿意来换,还请舟小公子施以援手!”
  竟是一撩衣摆想要跪下,吓得我立即便上前扶住了她——
  “你、你,”我还有几分气急,“我又没说不肯施援手,你倒是先说说受了什么伤,但凡还剩一口气,我定殚精竭力地将她救回来可以吧——”
  就当是回报前世我实在不懂事冒犯她,而她对我宽容气量之度了。
  苍兰楼主抬起头时,眼底还有一丝未消退的迷茫之意。她对我的态度显然心生疑虑,却来不及细究,便一叠声地应了“好”。
  “多谢您。”她喃喃道,“多谢。”
  随后苍兰楼主便带我去见了她的女儿,一路上聊及伤势,几度哽咽。
  没直接将人带来我的医庐当中,便是因为她女儿实在伤的太重。
  我垂眸观察着,眼前人身上弥漫着可怕的、像是要将身体切割开来的无数黑线,身上贴了一张漆红大符,才勉强镇住身体内部的魔气。饶是如此,她的身体也脆弱到了某种可怕的地步,已经到了再搬移一步或许便魂飞魄散的程度了,才寸步不能离,躺在医庐内的病床之上也是依靠着灵气灌输才能续命。
  我并不知苍兰楼主是如何带她来到登仙宗内部的,但想必过程也十分艰难,索性并不再问。只立即唤了人前来,细数过药方剂量和方法,让其帮我熬药,而我立即为伤患施医灵术。
  换在平日,因我对药物剂量的要求十分精微,其实并不常让旁人熬药,一惯亲力亲为,但眼前人的伤情,显然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她也的确是我目前为止,见过伤势最重的人。其他外伤不提,魔气近乎已侵入心脉,只差一线之隔,便会彻底魔化。
  依照她如今体内生气来看,其实还保持着正常的人形,几乎都是一个奇迹了,想必是用那张出自符修大能手笔的符咒镇压的功效。
  我知她情况已十分凶险,稍有一步差池便再回天无力,但面上不显。苍兰楼主不免惴惴不安,哪怕心知该保持冷静,还是不免俗地担忧,急切地询问:“我女如何?”
  “能救。”
  我留下两字,开始专心致志施展医灵术,再听不见外界声音。极为精微地从一丝边缘游走的经脉当中,让灵气“入侵”,缓慢地蚕食几已占据整具身躯的魔气。
  但苍兰楼主听到了这样的话,却几乎要脱力地倒下来,紧绷得像是随时会断掉的弓弦般的神经,在此时终于放松了点。她潮湿的、被海水淹没的世界当中,好似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木,得以喘息片刻。
  不管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只这一刻的喘息,已经几乎快让她涕泗泪流、心怀感激了。
  这么多天,她抱着女儿问医乃至“求神”,即便是已拜到了大乘期修士那处,得到的答复,也依旧是只能暂时延缓魔气入侵的程度。她的女儿只是被她强行留下来的,实际上和“死”已没什么区别了。
  旁人让她“节哀顺变”,说迟早要死的。
  她却不信。
  而如今,她第一次在无数的同情叹气,劝她不要执迷不悟当中,听到了类似于肯定的、让她赖以支撑的回答。能救、能救……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至少此时此刻她不是一个人了。
  苍兰楼主呆坐在一旁,她不敢打扰,只想到伤心处的时候,近乎干涸的眼睛里才涌动出一点湿意来。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在此时,无比诚心地求神叩仙,保佑她女儿,也保佑那个少年人能一切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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