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
“药。”
我这时候,其实已经注意不到外部别的动静了,只是记住了药将炼好的时间,于是稍分出一分心神来。也的确在一瞬之后,有人将药碗送到了我的手边,我未曾侧目一眼,扶着眼前伤患,只顾着将药给她喂下去。
而她也的确到了最极限的时候。体内魔气虽然被暂且压制住,但光用医灵术已收效甚微了,还是需要配合专愈灵体的灵药。
喂过药后,伤患的状态恢复许多,这时候其实才是医灵术能真正发挥效用的时候。
我并不有一分迟疑,继续施术。
天色已渐黑,我毫无察觉。还是旁边同行的有丰富经验的医修多点燃了几盏明灯。
纵使修士在黑夜当中也能视物,但在进行这种极尽精细操作的情况下,最好还是摒除一切不利因素得好。
苍兰楼主也在一旁等待已久。
这种程度的静坐,本是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的。但她却偏偏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似血液不通后的头晕目眩,也不知等待了多久,她看见了舟小公子轻吁了一口气,站起身——
她也猛地跟着站起身!
“舟小公子……”苍兰楼主声音喑哑。
我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望过去,看见窗外映出的天色,才发觉竟已耗费了这样多的时间。
“苍兰楼主。”我对她点了点头,“你先准备好。明天……”
苍兰楼主踉跄了一下,身形不稳,已经干涸的眼眶突兀地淌出眼泪来,她有些失神怔愣:“小公子,我女、我女儿,再没有希望了吗?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
作者有话要说:
当大夫说你要做好准备时belike:[问号][问号]
第322章 镜中术2.0
我怔了瞬间,才反应过来,颇好气又无奈:“你想什么呢?她没事,我是说你准备好观察病情,有特殊状况再来告知我。她大概明天会恢复意识,短暂清醒个一时半刻,你可以和她说说话。”
这下子呆怔的反而变成了苍兰楼主。
她好像一时都很难理解其中的意思,唇几度张合,没发出声响,好半天后才道:“她会醒?那是不是说明……”
其实苍兰楼主女儿的伤势太重,加之魔气侵体,一度危险,在她彻底痊愈之前,哪怕危险性很低,也是有意外突发的风险的,毕竟那魔气几乎盘踞丹田,要刺入进最危险的地方了。
作为医修,我应时刻保持警惕、谦逊的态度,不该说出十成把握的话,但这会看着苍兰楼主急切当中,又好似有几分畏惧不安的情态。我顿了顿,无声叹息,还是很笃定地开口:“是的。”
“她平安无事。”
我声音极为沉稳,也算一锤定音:“你可以放心了。”
——女儿没事了。
高悬的巨石骤然被这句话击成齑粉,逼仄压抑的乌云也褪去。苍兰楼主全然相信了眼前这似乎过于年轻的医修的话,再无一丝沉闷窒息感,脸上神色几度复杂的变化,最后变为了像是又哭又笑的表情。
她好像没什么力气,靠在墙上,顺着墙壁滑坐下来。
我一顿,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只听见苍兰楼主喃喃道:“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上天保佑……”
她这么重复了几次,忽然又站起身,看向我:“不,应该是谢谢你。”
那只因握剑而带着粗糙细茧的手,一下握住了我的手。她十分诚挚地道:“谢谢你保佑,救回了我的女儿。舟小公子实在医术高超,人品又贵重,我欠你一场莫大因果,这样的大恩,必以为报。”
我被那样似乎写满极尽赞誉的目光看的……居然有些不太好意思。
心中微动,也泛出一丝奇怪的暖意和甘甜来,大概、大概可称之为成就感?
总之是十分轻松愉悦的感触,甚至让我有点忍不住矜持的唇角,有几分想要翘尾巴了。
但我面上倒是还很镇定,宠辱不惊般地神色平淡,抽.回了手,语气也沉稳:“在医庐当中,这本就是我应做的事,不必介怀因果报答。”
我顿了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问,“不过,我的确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她露出了严正神色来,恭谨地道:“舟小公子请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和你女儿,有哪里相像么?”
这问题的确显得有些风牛马不相及,连苍兰楼主都怔了怔,“啊?”了一声。
“不必答,我知道了。”我骤然转过身,忽然有点羞耻面色,懊恼自己怎么脑袋忽然一抽,问出这么个问题来。
反正……都不一样了。
*
我回到医庐当中,星子黯淡,我却已习惯这样的静夜,只继续整理医案。
但不过少顷,又有人前来求医,这次拜访者是登仙宗的十二长老之一,颇眼熟,只是先前未曾有过交集。
他神色也十分诚恳,是为门下亲传弟子求医而来。
我一般是主动搜寻医案,治疗重症,如无意外便是从重到轻、从急到缓,少有人主动前来求医……毕竟医庐理论上而言只有病人、医修、作为副手的弟子或药童。普通的修士能来探视不假,但不管是能到的地方还是具体区域都受到严格限制,不去见受伤亲朋,倒来见我这样一名无趣医修,便十分罕见了。
但既然对方提出请求,他亲传弟子的情况又的确颇危急,我便不曾婉拒,跟着长老前往了。
那名长老带我来到一间医庐隔间当中,我才发现已有医修在此为伤患治疗。
像这种情况,其实是颇为尴尬的,毕竟有不成文的规定在。又同为“竞争”关系,或许也会隐隐有几分对立敌视。但那名医修见到我,态度却不可谓不友好,甚至于相比起身旁的长老,都要过分诚挚热情了一些。
目光似要迸溅火焰般——姿态几可称之为谦卑了,倒让我生出几分狐疑来。
他似乎有些太……激动了。
我也不知我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分明我们先前从未见过,但身边的人的确激动雀跃得不像话。甚至不止是他,那名医修身边的药童们也十分神态憧憬地看着我,让我下意识扶上面罩,贴合脸部的面罩严严实实遮挡住了大半,实在不曾有什么猫腻透出来。
医修又姿态极低、如同面对师长一般恭敬询问我,我在一旁医治时,他是否可以旁观。
有些医修或许介意这一点,我却实在没什么所谓,只点了点头:“可以。”
一时甚至听见了旁边小声的欢呼声。
我:“……”
虽然我心中困惑颇多,但一检查起伤患的伤势,进入状态后,便也将这些疑惑杂念都摒除了。
这名伤患伤势也颇重,但相比起苍兰楼主女儿的情况,又显得十分好处理了。
类似的伤势这段时间我处理的太多,俨然算很有经验,也并不觉得棘手,效率比之前更快。
旁边的医修也主动请教,又提出要帮忙熬药,我思索片刻,便也点了头。
我虽然习惯自己熬药,但看他行医手段也算熟稔,想必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出差错,放开手也无妨。
药方写一剂也是写,两剂也是写,索性将之后的预后要点都一并写出来,交代清楚。
治疗接近结束,作为“家属”的长老自是千恩万谢,要将我送回我的医庐内。我随意应对了几句,让他不必麻烦,正要离开,一出隔间,才发现不知何时门外已伫立着一人。
他闭目养神,似等待已久。
我见他身体康健,当是来探病的修士,于是让开位置请他进去。却见他猛地睁开了眼,直直看向我。
“舟小公子!”
原是冲着我来的?
我含着几分困惑地看向他,“你是……”
“在下星辰阁孟某。”他那双眼,原来是有几分诡异不同的,只有一片眼白,但似乎并不影响视物,“特来求医。”
也是来求医的?
我总觉得其中,似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之处。但类似的要求我不会拒绝,还是略一颔首:“请详细说来罢。”
……
一天治了三名重症伤患。
不算累,只是这三名伤患都和以往的接触方式不太相同,倒让人多思索两分。
而等我回到医庐当中,发现里面有人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见怪不怪了:应当是有人来求医罢?
直到那道黑影猛地扑了上来,不管不顾地埋在了我的脖子里,蹭乱了衣襟,对着我的颈项狠吸了一口。以至于那一处在忽然刺激之下,都显得有些许泛粉。
“……!!”
我踉跄了没一下,被揽住了腰身。
熟悉的气息传来。
我忍无可忍地扯住了那人黑色的、稍显得有些硬的头发,硬扯着让他的唇部从我的脖子里挪开,他发出了“嘶”的一声痛声,却还是很顽强地与我对抗着,温热的吐息与一点湿润意味喷洒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