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后者被小辈轻慢,自然不悦,梗着脖子说道:“有何不可能?”
  “那正好。”林清如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既然李大人觉得舌头被吞入导致窒息而死,不如请了仵作来一验便知。”
  司徒南哼了一声,“仵作既已验过,那就是盖棺定论。再验也是畏罪自尽的结局,何须多此一举?”
  “整齐的切口,喷射状的血迹,绝非自行咬舌可以做到。”她指着地上的痕迹,“更何况,牢内痕迹显示,孙荣死前有明显挣扎之状。”
  司徒南轻蔑看他一眼,“若是咬舌,剧痛之下亦会剧烈挣扎。”
  林清如据理力争,“若是自尽咬舌,打滚挣扎,污泥痕迹应当布满全身。而孙荣身上污泥,大多汇聚在脚后跟以及衣摆后处,分明是被人从身后捂嘴,蹬腿挣扎所致。”
  她泠冽眼神刮过狱卒众人,“若真为自尽,剧痛之下理应痛苦嚎叫,而狱卒反而没听到半分动静。”
  李元达呵了一声,“舌头都被咬掉了,如何还能呼叫!”
  林清如眼中冰冷如霜,“李大人,你能将自己的舌头咬掉吗?”
  见二人结舌,林清如接着说道,“我看,即使不用仵作验尸,孙荣他杀嫌疑也已经很明显了。”
  司徒南眉毛倒竖,“胡闹!你以为凭自己臆断,就可以否定仵作验尸定论吗?”他看了一眼孙荣尸体,“我想起来了!你父亲也是这般死因!当年你便是这般百般纠缠!意欲何为啊!”
  林清如不留情面地戳穿他,“司徒大人既然知道我父亲也是这般死因,就应该知道此事恐怕牵涉颇多!证据确凿,司徒大人执意阻拦,不过是怕多番招惹是非吧!”
  “牵涉为何?不过是你自己心有不甘!疑心生鬼!”
  李元达也捋了捋胡子,“是啊林大人,人已自尽,你也可向圣上交差,又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双方争执不下,已然有了剑拔弩张的硝烟姿态。司徒南与李元达官职皆在林清如之上,强硬姿态下,并不再与她辩驳分毫。
  他们强硬地命令狱卒将孙荣的尸体抬出牢中。
  林清如的阻拦在此刻不过是杯水车薪。她紧握双拳,再次感受到当年为父亲查证死亡真相时的无力。她或许有说话的资格了,可或许这还远远不够。
  直到司徒南与李元达嫌恶地走出大牢,雪茶小心翼翼地觑着林清如神色,“大人,光是司徒南大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带着刑部尚书李大人也来了。”
  林清如从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大牢是他管辖范围,他来无可厚非。”林清如顿了顿,“只怕这司徒南,也是他请来的阻我的。”
  雪茶一怔,不由得问她,“大人何出此言?”
  “他们何时这般雷厉风行过?匆忙之下就给孙荣定下畏罪自尽的名头,又深夜前来阻我验尸。不过是怕我查出些什么。若是犯人自尽,最多是下面的人落个看管不力的渎职罪名。若是犯人为人所杀,堂堂刑部大牢,被凶手视若无物,随意进出取人性命。刑部脸面何在?皇上面前如何交代?”
  林清如踏出大牢门槛,望向漆黑夜空,此时乌云蔽日不见星空,只有深沉夜色,她深深叹气,
  “更何况,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啊。”
  与此同时,李元达亦笑着对司徒南说道:“司徒大人,今日多亏将你请了来。否则事情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司徒南礼貌地笑笑,老脸上挤出几道褶子来,“李大人客气了。林大人跟她父亲一样,向来是个事儿精,最是不好对付了。”
  “说得正是!整日忙些不该忙的。平白招惹是非。”
  司徒南冷哼一声,
  “她总有一天会落得和她父亲一样的下场。”
  第36章 结案了事
  晨色降至, 卯时的更声还未敲响,马车陆陆续续行至太和门外,官员们身着暗色朝服, 如百鬼夜行,在漆黑夜色中影影绰绰。
  林清如整夜奔波忙碌,只在马车上小憩片刻, 又到了上朝时分。她打了个呵欠, 掀开马车锦绣帷幔, 望着太和殿重重朱门, 屹立在夜色之中。
  司徒南和李元达亦在此刻下马,想来二人昨夜亦是并无好梦。黑暗中的眸色相对,霎那间产生刀光剑影般的交锋。司徒南冷哼一声, 重重拂袖。
  李元达此时与司徒南同行, 听得他冷哼说道:“林清如向来是个一根筋,今日必会向圣上禀明此事。”
  于是捋了捋灰白的胡须,“无妨,罪犯尸体已经处理。这件事, 就到此为止了。”
  “林清如真是半点不懂为官之道。”说起林清如,司徒南便露出鄙夷神色, “一味寻求真相, 也不看看自己掺和的是什么事情。”
  李元达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看了司徒南一眼, “司徒大人倒是循礼守分, 明哲保身呐。”
  司徒南颇有些自得地哼了一声, “那是, 当年何佑惇案牵扯进多少人的性命, 我能泰然不动, 甚至还能擢升一级,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为官者,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够了,没得趟什么浑水?”
  他看向身旁的李元达,“李大人这些年官运亨通,想来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黑暗之中,李元达那藏在灰白干枯胡须下的嘴唇轻轻勾起,看不出其中意味。他又转脸看着司徒南,笑呵呵地说道:“这是自然。只可惜林大人不懂这个道理罢了。有这般下属,还真是令人头疼。”
  司徒南轻蔑地呵了一声,“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小女子。她不是喜欢向圣上禀告吗,看我待会狠狠参她一本!”
  厚重更声回响在重重叠叠的殿门之中,划破周遭寂寂之声。太和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响声。天边已泛起淡淡微光,带来夜色中的第一缕晨色。
  林清如随着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身影,行至太和殿前。
  繁杂冗长的要务让高堂之上的皇帝欲打个呵欠醒神,堪堪忍住。官员七嘴八舌的议论好似蚊虫嗡嗡,让人颇觉心烦意乱。
  林清如深吸一口气,正欲参奏,却被司徒南抢先一步,“启禀皇上,日前专案稽查的京中人口拐卖一案,已悉数查获。解救妇孺数人,查获相关罪犯多名,已押至牢中等候发落。其中罪魁祸首已在牢中畏罪自尽。”
  他瞥了一眼立于一旁的林清如,自行先将事情拍板定性,看你林清如还如何多生事端。
  “哦?”皇位之上的帝王微微直起了身子,似乎起了兴致,“大理寺一向雷厉风行,不过数日功夫,便将案子办得这样出色,倒是司徒卿领导有方了。”
  这些天向来是林清如奔波劳累,到头来却成了司徒南之功绩。林清如轻轻抿嘴,司徒南向来如此,行事虽明哲保身视若无物,但禀告却不遗余力,若事成必有他一功,若事败则是他人之失。
  她并不在意功绩在谁,只是此事真相,定不能因此掩盖。
  林清如无声叹气,依旧挺直了脊背,上前禀告,“启禀皇上,是有罪犯在狱中死亡不假。但此罪犯,恐并非最终罪魁祸首,幕后黑手只怕另有其人。种种痕迹表明,此罪犯并非自尽,而是他杀。”
  “他杀?”皇帝微皱着眉头,看不清表情中的意味,“司徒卿说是自尽,林卿却说是他杀。怎么?你们大理寺不核实清楚,就敢贸然禀报?”
  帝王低沉语气中的不悦之意如黑云压城一般直指而来,让人感到从脊背发凉,从背后浸出一颗颗冷汗。
  司徒南忿忿瞪了林清如一眼,忙开口说道:“启禀皇上,是自杀无疑。仵作验过,留下卷宗,皆可查看。微臣也和刑部尚书李大人亲自看过,并无遗漏之处。”
  皇帝探寻的目光微转,落在李元达身上,后者忙躬身答道:“是。”
  “那为何林卿又说是他杀?”
  林清如还没来得及开口,司徒南接着说道:“林大人所说之他杀,无非是自行臆断,算不得数。”
  林清如冷着声音分辩道:“启禀皇上,并非我自行臆断,而是种种证据皆可验证。孙荣并非自尽,此事另有主谋。只要再调请仵作,验尸探明,一切真相便可知晓。”
  “种种证据?何来证据?”司徒南冷冷一笑,“仵作已然下过定论,有何须再请?林大人是觉得自己必仵作更为专业?还是比李大人更懂如何看管犯人?”
  被牵扯到的李元达忙撇清自己的干系,“启禀皇上,天牢看管森严,罪犯绝无可能在大牢中为人所杀。”
  林清如有片刻的默然,的确,牢中痕迹被处理干净,孙荣尸体也被丢去了乱葬岗。除了自己对于现场的记录,一时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更何况,孙荣被杀之事,只怕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她深深看了李元达一眼。雪茶当时就守在大牢门外,无人进出,那么孙荣的死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凶手就是狱卒之一,趁人不妨将其杀之。如此便说明,只怕刑部早有内鬼。若是如此,李元达这般匆匆处理尸体,到底是为了不被皇帝责问?还是此事本就是受他指使,这才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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