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味来,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雪茶?是你啊!”他常常地呼出一口气来,“吓死我了。”
  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林清如,恭敬叫了一声,“林大人。”
  他打量着二人浑身黢黑的夜行衣,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问道,“你们这么这身打扮?我都没认出来!可吓死我了!”
  雪茶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我与大人自然是来探案的。倒是你,一个仵作,为何会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打探张望!”
  沈知乐这才将气喘匀,一边擦着额角的汗珠,一边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雪茶柳眉倒竖,斥道:“那就长话短说!”
  “今日一早,我发现家中无粮,在粮铺买粮时恰好遇到一人。他举止怪异,穿着不像是大户人家的打扮,却一次性买了好几十石粮食。我便多留意了两眼。”
  林清如听他描述,说的像是方朝。又听得他继续说道:“谁知我俩擦肩而过时,我在他身上闻到一种味道。”
  “味道?”林清如轻轻皱眉。
  沈知乐点点头,“这种味道,那日我在大理寺验尸时,也曾在那姑娘身上闻到过。”
  “你是说,锦霜?”林清如有些微楞,“你还能问到什么气味?那日验尸,大都是尸腐之气?”
  说起这个她便觉得有些微微的气恼。她怎么说那日在花间楼时,小二看她们的眼神那般异样。等府中下人提醒才知,自己身上竟沾染了难以名状的尸腐之气,二人久在其中竟未察觉!
  等她回过味来才恍然发觉,容朔送她那枚藏香,不会是提醒她身沾异味吧。
  什么聚气安神,想想便有些尴尬着恼。
  沈知乐的话将她杂乱思绪打断,他挠了挠头,
  “虽没什么用场,但我这鼻子确实是有几分灵敏。”他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忸怩之色,“大人,实不相瞒,我能分辨每个人身上的不同气味。”
  雪茶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忙问道:“锦霜在水中泡了那么多天,尸腐之气又那般浓重,你还能闻到其他味道?”
  他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点头说道:“隐约能闻到一些。”
  “你不会是诓我们吧。”雪茶不由得惊叹出声,“你这可比狗鼻子灵多了!”
  林清如却在他话中抓住了重点,思索片刻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方朝身上,和锦霜身上有同种气味?”
  沈知乐点点头,
  “准确来说,是锦霜身上,沾染着那人的气味。”
  第52章 雨中揣测
  林清如闻言眼睛倏尔一亮, “你的意思是……”
  沈知乐清俊脸上露出几分严肃来,“锦霜姑娘死前,一定与那人有过接触。”他看着林清如与雪茶的打扮, “看来大人也对此人有所怀疑。”
  雪茶眼睛微微瞪起,似乎仍有些不满意他的回答,“这便是你在窗前鬼鬼祟祟窥视的理由?”
  还闹出了动静, 万一一个不慎, 惊动了方朝岂不是打草惊蛇。
  他点头, 理由倒是十分充分, “我悄悄跟着那人到了这里,却发现是间粮铺。哪有去别家买粮充自家的?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一直在这里蹲着。万一他再动手杀人呢?”
  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 “不曾想那窗舷太高, 我踩空了砖块,竟被发出了响动。”
  雪茶柳眉倒竖地看着他,“那为何不直接前来禀报大人?”
  沈知乐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进大理寺很久了。可是奈何我没什么本事。师父的好手艺也没学到几成。若是……”
  雪茶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 接着他的话说道:“若是你能将杀人凶手擒获,说不定大人会给你个机会?”
  他微红的脸上露出些难为情的神色来, 在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雪茶却嗤地一声笑了, “就你这胆子?还敢生擒凶手?哈哈!”
  说着, 她模仿着方才沈知乐以手抱头的紧张动作,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知乐见她取笑, 俊秀脸上露出些气恼神色来, 颇有些气鼓鼓地瞪着雪茶。
  二人说笑打闹间, 林清如却在一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若是沈知乐说得没错, 那么, 到底是谁在说谎?
  方朝说那日他并未见到锦霜,青黛与鸨母亦可证明此事。那么锦霜为何会在死前,与方朝有过接触?
  她神色平淡地问道沈知乐,“你确定你没有闻错?”
  沈知乐摸了摸鼻尖,笃定地点点头,“大人,我的鼻子向来不会搞错。否则,我师父也不会收我这个一无是处之人做徒弟了。”
  林清如眼睛微微眯起,“那你可在锦霜身上,分辨出唐玉昭的气味?”
  “不曾。”沈知乐摇头,“二人若有接触,一定是在死前很久。气味早已随着体温消散。”
  雪茶听得惊叹一声,眨着眼睛说道:“哇!你还真是个狗鼻子!”
  沈知乐闻言瘪着嘴,又忿忿瞪了她一眼。
  林清如转身,一边朝林府方向走去,一边梳理着脑中的线索。
  如沈知乐所言,那是鸨母与青黛说谎了?她们有什么说谎的必要?或是为什么要帮方朝说谎?
  她仍旧觉得不对劲。若是说谎,辰时与鸨母的吵架众人眼见耳闻,又怎么解释?
  依旧还是差一点。就差最后一点。
  三人并行在月色之下,身影被月光拉得细长,脚下的泥土到这些硌脚的干硬,一切寂静无声。
  林清如一边走一边沉思,却未曾注意到此时的月色逐渐黯淡,皎白月光被乌云蒙去光华。直到有嘀嗒水珠砸在脸上,林清如这才茫然抬头,发现竟是有雨水滚落,淅沥而下。
  “方才还有月亮,怎得说下雨就下雨。”
  她纷乱的思绪被雨水打断,嘟囔了一声,脚下步伐也加快些许,也好回家避雨。
  眼见这雨水渐大,并无停下来的架势,雪茶也加快了回程的脚步,“城北靠近远郊北山,又临河临江的,雨水是比城中多些。”
  林清如脑中像是闪过什么一般,眼睛倏的一亮,她脚下步伐突然顿住,“你说什么?”
  雪茶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吓了一跳,面露犹疑之色,却仍是乖乖地将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她眸中迸出些微光来,“我记得你说,前些日子,远郊北山有连日阴雨?”
  雪茶不解其意,只呆楞地点了点头。
  二人在雨中停留,雨越下越大,沾湿了林清如的衣角。她却好似未曾发觉一般,眼中有掩盖不住的兴奋之色,“我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切的关键,在此电光火石之间,拨云见日,恍然大悟。
  雪茶圆润的杏眼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她眨了眨眼,问道:“大人,您说什么?什么说得通了?”
  林清如眼中有熠熠生辉的神采,在这黑暗夜色中更似天边点点星子。她转脸看着雪茶,“远郊北山是什么地方!”
  雪茶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兴奋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着回道:“洛淮河上游?”
  林清如却摇了摇头。
  一旁的沈知乐却补充道:“是京中官盐产出之地!”
  又跟盐有关。
  见林清如点头肯定沈知乐的回答,雪茶脸上仍有不解之色,“官盐?跟咱们案子有什么关系?”
  林清如稍稍平复心绪,“京中所食之盐,常在北山取得。北山有盐脉,官府在此取盐,形成大大小小矿洞。”
  她顿了顿,“可北山莽莽,盐脉不知几何。其中必然有私盐作坊,悄悄打井取盐。方朝必然也是其中一员!否则,他拿来那么多私盐倒卖!”
  说着,她凝眸看着雪茶,“你可还记得那晚我们跟踪到孙荣老巢,当时看着孙荣决定那些姑娘去处,有些姑娘便被他送去了盐矿。”
  雪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大人的意思是,孙荣拐来的姑娘,有些被送到了方朝的私盐矿上!”
  林清如点点头,抿着唇说道:“锦霜,或许根本不是如我们想象的那般,是溺死在加了盐的水中。”
  她语气一顿,“我之前总有疑惑,为何要在水中加盐,用以溺死锦霜。除非意图折磨,否则何须多次一举。可现在看来,是咱们想错了。”
  在沉默片刻后,她才缓缓说道:
  “她可能,是溺死在盐井之中。”
  恰有夜风吹过,滴答雨水打在脸上。林清如的话让雪茶莫名汗毛直立,她瞳孔中露出不敢置信的惊惧之色,“盐井?!”
  林清如眼神黯然,这样就能解释,为何锦霜指腹之上,会有细微的摩擦伤痕。那不是在水盆或河中的挣扎,而是在盐井的岩壁之上,绝望的无声呐喊。
  她甚至能想到,深不见底的幽暗盐井之中,那个不肯认命的倔强女子,面临了怎样的无望。她的情郎,或许彼时正在河岸边翘首以盼,带着忐忑而又雀跃的心情,想象着他们逃走以后的温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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