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林清如只冲着他微微点点头。
  苏鹤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未曾开口,将话咽进了腹中。
  萧书达似乎不欲做过多停留,只见他朝林清如拱一拱手,说话倒还客气,“有林大人在此明察秋毫。我们在此也不曾能帮上什么忙。公务繁忙,我先告辞了。”
  林清如颔首以作示意,看着管事赔笑着送他们离去。
  行至院外,苏鹤毅似乎终是忍不住,干瘦的脸转向萧书达,“萧大人,您就这般将案子交由林大人处理了?”
  “怎么?苏大人觉得有何不妥?”萧书达稍有不解之意,“不过是件小事,这本也是大理寺分内之事。破了案子,将事端平息了也就罢了。林大人本就是破案的个中好手,一向又争强抓尖的,交由她处理,想来要不了几日就能有个结果了。”
  苏鹤毅面露迟疑之色,“你是不知道,这林大人最是节外生枝的一号人物。上次那个拐卖案子,就差点怪罪到我们户部头上。这次……”
  说着,他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眼萧书达的神色,“更何况,那鸨母的死状……”
  他话中有犹豫之色,还是未曾将话继续说下去。
  萧书达满不在乎地笑笑,“说到底,不过是个鸨母而已。做不了什么文章,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着,他冷眼扫过一旁的管事,语气中似乎有突如其来的森然冷意,
  “平日里懒得管你们,你们便翻了天去。你们真以为,你们和下面那些人的脏事,能瞒过我去?”
  他话中猝不及防的警告让管事倍感压力,躬着的身子垂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只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无声滑落。
  “我不管你们攀附的是谁,只别打着我礼部的名号便是。”他复又斜着眼睛睨了管事一眼,“自己去把后事料理干净罢。”
  管事听着他话中有放过之意,如获大赦般松下一口气来,一边用袖口擦着滑至颊边的汗珠,一边诺诺应道:“是!是!”
  苏鹤毅将他摒退,皱着眉头萧书达说道:“萧大人,您既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还让林大人那爱钻牛角尖的去查,岂不是……”
  萧书达胸有成竹地笑着摇头,“他们之事,与我何干?我既未参与,也不知情。林大人再怎么钻牛角尖,也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小鸨母,来治我的罪吧。”
  他看向苏鹤毅欲言又止的脸,反是调侃道:“苏大人,这为官之道,您应比我清楚啊。你我位居三品,难不成还怕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攀扯?”
  苏鹤毅面上微露出些难以言明的愁容之色,只沉默着不再说话。
  这厢林清如仍在房中探查鸨母尸身,雪茶引着沈知乐上前,在见到鸨母尸身之后,她听到一旁沈知乐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雪茶转脸看着沈知乐笑,“你胆子这般小,还上赶着做仵作啊。”
  沈知乐视线飘忽不定,有些躲闪之意,不敢将眼神停在鸨母尸身上分毫,只结结巴巴说道:“胆子……是练出来的……”
  雪茶复又看向林清如,“大人,这鸨母的死法,还是与方朝一样么。”
  林清如点点头,“目前来看是的。”她打量着鸨母青灰浮白的面庞,总觉得有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鸨母仍还穿着秋香色的轻薄外衫,胸口艳丽的牡丹花箔之上,洒落着点点暗红血迹。身下的暗红锦衾之上,亦有难以分辨的滴落状血迹,在丝质绸缎中洇开些许。
  是血迹!
  林清如轻轻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怎得会只有这点血迹?
  她犹记得,孙荣之死,即使在牢中那般恶臭环境之中,也能远远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味。而父亲之死,同样在胸前有大量喷溅样血迹。
  而鸨母的身上与床上,却只见少许滴落状血迹。
  难道此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凝眸细看,林清如发现鸨母那张浮着青灰之色的脸上,面上粉黛有凌乱的脱落痕迹,甚至隐约可见指印痕迹,尤以下巴最甚。
  是凶手割舌之时留下的吗?
  林清如将目光转向沈知乐,“不如你先来验尸后再做判断。”
  沈知乐苦着脸点点头,将背着的小木箱置于地上,深吸一口气后挪步上前。只是目光神接触到鸨母空洞唇腔的刹那,方才做好的心理准备被瞬间击溃,只觉得腿脚止不住地发软。
  他强压住心中的胆怯,先是上前查看鸨母尸身的异状。
  林清如还未及他验尸,就听得他突然说道:“大人,死者身上,好像有砒霜的气味。”
  砒霜?此话如同平地惊雷,林清如与雪茶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露出惊异之色。
  怎么会有砒霜?
  沈知乐自诩鼻子灵敏,向来不会在气味之事上有误,笃定地朝林清如点点头。
  林清如一时间脑中思绪万千,突然想起鸨母脸上的青灰之色,大概就是来源于此。那么孙荣与父亲呢?是否也有服用过砒霜的痕迹?
  当时刑部匆忙处理了尸体,从未来得及认真验尸查看。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父亲与孙荣的脸上,似乎并无砒霜中毒后的青灰之色。
  是当时未曾注意此间细节,还是另有其他缘由?
  “你的意思是,她是死于砒霜之毒?”林清如声音一沉,总觉疑点颇多,“先验尸。”
  沈知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咬着牙上前,紧闭双眼将鸨母尸身平置于地面青砖之上。他先从木箱中取出一卷闪着寒芒的银针来,向林清如解释道:
  “只用以银针刺入胃部,若是砒霜中毒,会使银针变黑。”
  林清如细长的银针从鸨母两肋之间探入,刺破表面已然毫无弹性的皮肤,直穿而下。
  沈知乐似乎也摸不准位置,在试探性地捻动银针些许后,这才缓缓将银针取出。
  几人的目光皆凝视于那银白细微的长针之上,却在银针取出后皆是不由色变。
  “怎么可能!”
  沈知乐惊呼一声,看着那银针之上空空如也,依旧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锋利寒芒。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并未发黑的银针,“不可能!我分明闻到了砒霜的味道!”
  一旁的雪茶笑他,“叫你托大。这下露怯了吧。看来你这鼻子并没有那般厉害嘛。”
  沈知乐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情绪竟压住了他心中的胆怯,再次取出一根银针来,缓缓刺入鸨母的胃部。
  依旧并无任何异样痕迹。
  连林清如不由得有些犹疑,可她也知道,鸨母脸上的青灰之色,分明就是中毒所致。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雪茶眨着眼睛,“莫不是你昨夜也淋了雨,像大人一般风寒所致,鼻子不灵了?”
  “不可能!”沈知乐犹自不肯相信,皱着鼻头似是在空气中轻嗅片刻,仰着脸对林清如说道:“大人,我真没闻错!一定有砒霜的气息!”
  雪茶低声嘟囔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狗鼻子啦。”
  林清如只沉默着转头四下打量屋内陈设,又让沈知乐用银针一一探过屋中的茶具碗盏,皆未曾发现砒霜的痕迹。
  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林清如抚着昏涨的额头,脑中似有什么稍纵即逝的瞬间一闪而过,她突然想起一事来,兀的声音一凛,对着沈知乐说道:
  “用银针探她肺腑!”
  第56章 动机之始
  沈知乐再用银针刺入鸨母肺脏之中, 在指尖的轻轻捻动中,缓缓将银针取出。
  雪茶不由得露出讶异之色,惊呼一声, “大人,您怎么知道问题出在肺腑?”
  林清如注视着银针其上分明的青黑之色,果然如此。她眼神转向床边矮几之上, 凝于其上一点细微的灰痕。是草木烟灰的痕迹。
  她声音沉静地说道:“她的烟杆不见了。”
  沈知乐这才转头在屋内四下打量一圈, 有恍然大悟之色, “砒霜下在了烟杆里?”
  怪不得他能闻到明显的砒霜气味, 却在胃中始终查验不到砒霜的痕迹。鸨母并未曾服食砒霜,而是经由烟杆吸入肺腑之中。
  林清如脑中千头万绪,却始终难以厘清, 她摇着头说, “不对,不对。”
  只见她眉头紧紧皱起,始是沉思的模样,“鸨母的死法, 很是奇怪。我虽不甚了解仵作勘验之术,可当日在牢中, 我分明所见孙荣是因失血过多而死。”
  她指着鸨母的尸身, “可此处却并未出现像孙荣那般的大量血迹。”
  说着, 她又一一指出其他疑点, “孙荣死状, 全身蜷缩紧张, 而鸨母却四肢舒张, 手自然垂落。”
  她抬头望向沈知乐, “当日你师父牢中勘验孙荣尸身, 可有和你提到过什么?”
  沈知乐摇摇头,“师父对当晚之事讳莫如深,未曾轻易提及。只是……”沈知乐想了想,“大人,若是活人割舌,血气翻涌,则血如泉涌;若是死后割舌,血滞不动,则血迹甚少。全身蜷缩紧张,大概是因为割舌瞬间,导致的剧痛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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