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彩窗的样式,右下角缀着蓝花楹。
很漂亮的设计,幸好没摔坏。
傅祈年犹豫半天,才有些为难开口:“抱歉三叔,我不知道书签是放在哪页的。”
傅修辞眸色稍黯,从他手里接过书和书签,随着记忆翻了几下,又往前翻了两三页,把书签放了回去,合上书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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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辞在老宅门口站了会儿,手里夹着烟,灯光清幽,他眼看着那青雾慢慢腾起来,烟越烧越短,才想起来抽上一口。
老宅是之前傅老爷子初到北城白手起家时住的地方,七八十年代建的家属院,独门独户,三层的建筑还带个小院儿。
地方不大,西北角有棵梨树,枝繁叶茂,挣扎向上,边上的几处枝丫探出围栏,花开得正盛,傅修辞就站在栏杆外,却也没往里看,只眺望出墙的那角,碎石地面上已落了许多花瓣。
凭着傅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这破落院子唯一具有的象征意义就是老爷子的态度,老爷子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他愿意把这房子给谁,就代表谁能在老爷子百年后掌家。
因此,去年年底老爷子把房子交给傅云霆打理时,傅云霆一家便直接带着行李搬了进去,美其名曰:人在屋亮,人走屋倒,有人气儿的屋子才能光鲜,老爷子知道后也默许了这行为。
北城人云亦云,这傅家偌大的家产,终归有了着落,那傅家老三就算再拼命,也抵不过老大投胎投得好。
傅修辞目光沉沉。
比起院内的满园春色,探出来的这点残枝落花的确不够看。
夹着烟抬头看半晌,最终只烧得留下滤嘴边的一小截,似是烫到了指尖,傅修辞随手将烟蒂扔在铁门前的台阶上,脚踩上去重重一碾,燃尽的余灰飘然。
深夜的时间,胡同里的人家都合了灯,静悄悄的。
傅修辞上了车,司机问他是否要回家。
他没回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翻上回孟洵标记的几处地点,他随便挑了一个,把地址告诉司机,手臂撑上车窗,阖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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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微凉,夜色正浓,月正朦胧。
宁书禾裹了条毛毯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清晰听见树叶沙沙作响,竹藤编织的桌边放了半杯果汁,是晚上沈菲下班时给她放在冰箱里的,入口冰凉,一口下去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过瘾。
无聊透了。
她拿出手机找周颂宜聊天,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二十分钟前她发出去的那句:你在干嘛?
宁书禾斟酌片刻,指尖轻点着手机的侧边。
又发出一条:我好无聊,出来喝酒吧。
依旧无果。
屏幕左上角显示时间:[21:34]
宁书禾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提示音只响了三声,对方便接了起来:“喂?书禾呀。”
听筒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宁书禾的语气有些埋怨:“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周颂宜好像是笑了一声:“还没呢,怎么了你说。”
“我想问你现在出不出来喝——”
对面突然传出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声“啊”。
宁书禾反应了一下,吓得连话都没说完,只留一句“打扰了”后匆匆挂断。
“……”
坐立难安了半天,她还是一鼓作气,起身回屋穿了件外套,拿起车钥匙,动作一顿,又放下,从手机上打了辆快车,独自一人去了和周颂宜常去的一家小酒馆。
店面位置不好,车只能停在巷子外的空地。
宁书禾下车,一边踩着积了水的路往里走,一边点了支烟。
她很少抽烟,当时学会这个也是在毕业时周颂宜带她的,当时周颂宜的说法是,玩玩而已,不会上瘾。
宁书禾确实没瘾,几乎只有四下无人时,她才抽上两口,尼古丁的味道能让心里轻松些。
没走几步就到了地方,西部汽车旅馆风格的小酒吧。
虽已深夜,驻唱却还没走,抱着吉他坐在角落的唱台上。
进门后,酒保停下手里的活,笑脸相迎:“宁小姐来了,好久不见。”
宁书禾笑着点点头。
“喝点什么?”
“negroni。”
“请坐吧。”
宁书禾解下风衣,才发觉不远处的木质桌上放盏煤油灯样式的复古小灯,新奇得很,她正要转身坐到身后的位子时,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
宁书禾很惊讶,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
傅修辞正坐在那儿,身上一件深色大衣,似深海般静谧的冷调藏蓝,里头搭的黑色衬衫,远远瞧着,他快要与这静默的夜色融为一体。
身侧暖炉里的烛光跳跃,男人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正看着窗外平时给人的严肃淡漠被中和,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和散漫。
宁书禾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这颜色很衬他。
她稍稍顿住,低头掐灭了烟,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再抬头时,恰巧撞进他镜片后颇具深意又深邃的视线里,仿佛被雨水洗透。
他正看着她,微微地笑了笑,再朝她招手:“书禾?过来。”
第10章 chapter 10 下等欲望
闻言,她乖乖地走过去,于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桌上放着一杯martini,只剩杯底浅浅一层,宁书禾猜他已经来了好一阵时间了。
男人的脑袋正歪着打量她,漆黑的短发因离窗太近被夜风吹得稍稍凌乱,露出挺拔的眉骨和额头,金属边框的眼镜衬得他五官轮廓利落而分明。
其实她衔着烟走进来时,他就已经看见她了。
但直觉告诉他,那一瞬间的情况,或许还是等宁书禾自己发现他为妙,便没出声。
“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到你。”傅修辞笑着,夹烟的手搭在桌边,一点猩红随他的动作闪烁明灭,他随手挥散两人间的轻雾,又问:“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过来?”
“三叔不也是一个人过来?”宁书禾笑着反问,没有直接回答,今天倒是不客气。
傅修辞挑了下眉,神情微舒,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玻璃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只落下四个字:“心情不好。”
宁书禾有些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他在自问自答还是对她的揣测。
她能感觉到傅修辞在注视着她,宁书禾轻轻叹了声气,还是开口解释:“本来想和朋友一起,但她有事来不了,我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傅修辞点点头,看她片刻,寒暄似的语气:“最近在忙什么?”
“一直闷在画室里,没灵感的时候就弄弄花草。”宁书禾实话实说,“三叔呢?这么晚……是刚从公司过来么?”
之所以这么问,是看出他脸上的仆仆倦色,初见时察觉到他身上的攻击性此时此刻减弱许多。
傅修辞只应一声:“嗯。”
恰时酒保端来她方才点的那杯negroni,宁书禾低头小抿一口,以前她自作清高从不肯,现下也不得不承认。
肉是带血的比较好吃,欲望是下等得更快乐,她乐意短暂沉迷。*
一时无言。
傅修辞的指尖轻轻摩挲杯壁,他其实一直在观察宁书禾。
或是因为来这里是深夜临时起意,妆容和打扮并没像前几次在相对正式的场合时那般精致,长而卷的头发简单随意地盘在脑后,花苞似的一个发包,坠着几缕凌乱的卷发,她应该是没有化妆,却更能显现她眉眼间的特色,而不再像是被精心包装过的招牌。
直觉告诉傅修辞,今天的宁书禾或许才是她自己,没有全程带笑,更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总自以为演技高超,其实他都能看出来,傅修辞还挺讨厌她那样。
但今天不一样。
幸好没有错过。
许久没说话,宁书禾下意识抬眼。
发现傅修辞正看着她,又只得仓促移开视线。
片刻晃神,宁书禾瞥见淡白的一牙月亮空空地挂在夜幕,边缘的月晕发散,仿佛那月亮是毛茸茸的质感。
她突然想起,儿时父亲请了老师带她初学油画,她坐在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画架前,双肩悬空,握着画笔不敢松气,只因为快要完成的作品,因她的粗心被抹上了一大块异色。
像此时的那牙月,空无一星的夜空,它的存在分外不合时宜。
彼时年幼,害怕被老师和父亲苛责,更恐惧自己已投入的精力和时间功亏一篑,觉得天塌了似的。
现在回想,画错了抹去就是,即使抹不去,也只需添上几笔即可,时间不可溯回,却也绝非无可奈何,称不上什么难事。
傅修辞又按了铃,叫服务生过来重新续了冰块和酒,宁书禾闻声回过神来。
“三叔不问吗?”宁书禾最终还是问出了心里自方才便生出的疑惑,“我和祈年吵架的事。”
既是刚从公司过来,他肯定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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