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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19节

  薛柔这才发现,陛下身边的是彭城王世子。
  彭城王不喜薛太后,他儿子也不喜欢薛柔。
  方才,谢寒问了李顺,薛二姑娘是否夸赞过齐将军或宜都王,不许欺瞒他。
  李顺苦着脸,“齐将军剑法了得,又是徐国公属下,薛二姑娘夸上两句实属常理。”
  谢寒立马跳了脚,妖女,简直就是妖女,就是她害皇兄屈尊降贵一遭。
  好比那京中的权贵子弟们,为博薛二姑娘一笑大打出手。
  现下见着薛柔,谢寒更是恼怒,没有半分好脸色。
  彭城王世子同皇帝一起长大,关系甚笃,其父在宗室中声望极高,故而谢寒在京中向来能横着走。
  但薛柔从不惯着这些宗亲,冷笑一声,“我同你皇兄说话,你跳出来做什么。”
  “你出身世家,便是这样学礼仪的?”谢寒气得要命,“本世子乃大昭宗亲,你长乐薛氏为臣。”
  “我薛氏奉陛下一人为君,只做陛下一人的臣子,”薛柔一顶帽子扣了上去,“还是说,世子有旁的想法,急不可耐了?”
  谢寒快要气疯了,“简直——”
  “住口。”
  皇帝两个字把谢寒的嘴堵住,他没法子,将“不可理喻”四个字咽下去。
  谢凌钰望向她的眼睛,“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些?”
  “只是好奇。”薛柔偏过脸,看了眼不远处的演武场。
  她以为,谢凌钰只能把旁人吓哭,可齐将军看起来不像胆小怯懦之辈。
  “若陛下不想说,便不必说,”薛柔轻呵一声,“免得被人无端揣测。”
  谢寒脸憋得通红,却听见皇兄让自己回去。
  “朕告诉他,下来切磋是指点他。”谢凌钰神色平淡。
  “只为了这个啊。”薛柔若有所思。
  怪不得谢凌钰忽然上演武台,甚至不顾危险。
  几招下来,让徐国公得力手下感激涕零,得他忠心,倒也说得通。
  但……薛柔仍觉得不偿失。
  倘若皇帝真因此出了事,宗室必然又要推位新帝。
  如今谢氏宗亲中,没有年纪尚小的孩子,而年长的宗亲皆不喜太后摄政。
  纵使太后与陛下疏远,但谢氏那么多人里,竟只有他在时,薛氏仍能再延续几年尊荣。
  “陛下,今日的事情,我同世子的想法一样。”
  实在冒险。
  “世子的想法?”谢凌钰反问,面色有些古怪。
  谢寒方才可是痛心疾首,一副要死谏的模样,“皇兄乃天子,千万莫要重蹈先帝覆辙。”
  谢凌钰漠然,自他打算利用薛柔,谢寒是最好骗的。
  彭城王世子死心眼地认为,皇兄被蛊惑了,被薛二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定会立她为后。
  薛柔还真不知道谢寒怎么想,只觉此人莫名其妙,对自己恶意颇大。
  但对陛下死心塌地的。
  “世子不是担心陛下受伤么?”薛柔茫然,“他还能想什么?”
  半晌,谢凌钰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
  “的确如此,没有旁的。”
  少年眼中如冰雪化冻,漾出春水。
  连赤红耳坠,也不再是阴惨似血般的红,而是残阳如血的红,还留有一点余温。
  “你……”
  谢凌钰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对劲,收回视线,沉默一瞬后又开口。
  “现在回薜荔馆么?”
  “自然。”
  薛柔也觉得皇帝现在十分奇怪,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却看不出什么,就连方才刹那柔和也是自己的幻觉般。
  薛柔莫名有些紧张,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想快些回去。
  “陛下,我得回薜荔馆换件衣裳。”
  等会还有晚宴。
  “嗯。”谢凌钰颔首,并没有留她。
  回了寝殿,皇帝因今日下场切磋,身上沾了灰尘,需得沐浴,再换一身常服。
  他刚穿上里衣,便听见李顺在外头禀报。
  “陛下,顾大人方才来过,说南楚的永兴郡主方才进了薜荔馆。”
  李顺听见皇帝意味不明“嗯”了声,但里头穿衣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停下。
  他战战兢兢,祈祷帝王怒火莫要烧到自己头上。
  “顾大人方才还说,那个永兴郡主不似女子。”
  第16章 陛下不如把我关进朱衣台……
  “什么意思?”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怒意。
  李顺却心里咯噔一下,他伺候皇帝这么久,多少能揣摩出谢凌钰真实心情。
  果然,谢凌钰转过屏风,外袍松散着便出来了。
  少年一头墨发湿漉漉的,目如点漆,双唇艳如红花。
  皇帝因长了副妖颜如玉的皮囊,素来注重在臣工面前的威仪,但凡见臣子,必衣着端严庄重。
  哪怕面对心腹顾灵清,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腰带都只是随手一系。
  “顾灵清在外头么?让他进来。”
  李顺吩咐一旁内侍唤人进来,而后上前。
  “奴婢为陛下正衣冠。”
  随后他便默默退到角落。
  不知内侍是否提点了顾灵清,身着朱衣的青年自进殿起,便只盯着地砖。
  “陛下,朱衣台在建邺的探子传回画像,真正的永兴郡主颊边有痣,而华林苑这位……”顾灵清顿了一下,“沐浴时并无。”
  朱衣使也没有监视女子沐浴的癖好。
  而是有位绰号“狗鼻子”的前日碰见永兴郡主,回来后非说有股骚味儿。
  顾灵清上了心,须知阉人净身后,纵使再爱洁,也有股味道,所以宫中阉人喜爱熏香。
  谢凌钰听着他禀告,心口怒意越发炽盛。
  “确定了是个阉人?”皇帝声音极轻。
  “他做事极为谨慎,沐浴时也裹着件薄纱衣,看不大真切,”顾灵清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臣以为,得有人亲自探上一番。”
  “谁去探?”皇帝意味不明笑了笑,“你想让薛柔去?”
  “臣……”顾灵清摸不准皇帝想法,底气有些虚,“永兴郡主似乎对薛二姑娘感兴趣,不若先下手为强,若郡主真有问题,蛰伏在暗处的朱衣使大可一击毙命,再问南楚欺瞒之罪。”
  谢凌钰一心南下,顾灵清作为帝党,自然不例外。
  在他眼中,这是再好不过的法子,直接将矛头指向南楚。
  “不妥。”
  皇帝拒绝时语气平淡,然而近前的内侍却发觉,他的身体如紧绷的弦,仿佛在克制什么。
  内侍手一抖,为皇帝烘头发的镂空银球滚落在地。
  这下,顾灵清也不由抬头,一时怔住。
  皇帝垂下头颅,案上是昭楚两国交界的舆图,他的手覆在上面。
  半干的发丝垂落,有几缕贴着他脸颊,凉意令人清醒。
  他喉咙一阵阵发紧,自己都不知为何要说“不妥”。
  让薛柔去探一探那人底细,左右只是阉竖,不会有什么。
  借此理由直接击杀南楚使臣,太后也不会有异议,还能粉碎太后与南楚和平相处的奢望。
  没有理由拒绝。
  甚至,以他对薛柔的了解,只要告诉她,一切为了大昭。
  她会同意这个请求。
  但他就是如鲠在喉,哪怕是个阉人,也没资格进薜荔馆,没有资格靠近她半步。
  无论初衷是什么,薛柔是他选中的皇后。
  没有君王主动让未来皇后受辱于阉人的道理,除非亡国之君。
  谢凌钰想通之后,心口堵着的气顺了,缓声道:“直接动手。”
  根本无需再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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