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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84节

  她眼睫微动,显然不信,“陛下说没有动,那便没有。”
  谢凌钰彻底没办法,“那阿音好好歇息。”
  下朝后,顾灵清去式乾殿面圣,他这几日告假,手头事情太多,只好先挑重要的说。
  公事说完,顾灵清终于提及地牢里的两人。
  听见“赵旻”二字,谢凌钰并无反应,竟面无波澜颔首:“她若肯伺候薛柔,朕自会准。”
  当年太后因专宠而成众矢之的,只要赵旻在,太后便不会有危险。
  往后他若御驾亲征,赵旻在薛柔身畔,他能少许多忧心。
  “记得再拨人盯着赵旻,看她是否真心,倘若想利用她,就杀了。”
  顾灵清没想过陛下这般干脆,顿了下才道:“还有另一个人,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脸色终于彻底沉下来,“先放出去,然后处理干净。”
  至此,顾灵清终于能退下,心里松口气,却陡然听见陛下问:“明之颈边伤处是何缘故?”
  大殿之中,原本沉稳的朱衣使面上神情时红时白,暗道怎么忘记陛下眼力极佳,早知如此多休几日假。
  “陛下,臣……”顾灵清想遮掩,但自幼受教导不可欺君,最后垂下头,“臣前些日子去舞阳侯府,惹张姑娘不痛快,挨了几鞭子。”
  谢凌钰蹙眉,“舞阳侯府敢这样对你?”
  顾灵清不语,顾家鲜少与朝臣联姻,只恐往后有包庇之嫌,依先例,他若娶张胭,往后子女不得与张家联系。
  舞阳侯府哪受得了,坚决不同意,几番棒打鸳鸯下,两人难免争执。
  谢凌钰只觉舞阳侯府胆大包天,却听心腹露出丝笑意道:“好在张姑娘出了气,总算肯见臣。”
  意识到自己多说,顾灵清连忙住口,他记得陛下不喜听这些私事。
  御座上的少年却并无不愉,若有所思,“明之,可有旁的法子?”
  薛柔现在根本不想理他,更别说动手。
  顾灵清思前想后不知如何开口,最后道:“多哄一哄,总会好的。”
  想起什么,谢凌钰道:“朕记得李侯曾与夫人闹和离,后面不了了之,是用了什么方法?”
  “陛下,他不欲近房,找太医治好了。”
  谢凌钰终于沉默,一阵头疼,摆摆手让顾灵清退下。
  接连几日在薛柔那碰壁,谢凌钰脸色越来越难看。
  皇帝上朝时沉着脸,虽未曾对无辜朝臣动怒,却终于叫宗亲闭嘴,不敢再提薛柔住在宝玥台不合礼数,应该先回薛府住着。
  只是苦了式乾殿终日压抑,今日午时已过,李顺忍不住询问:“陛下可要传膳?”
  “不必。”谢凌钰神色冷淡。
  “那……等会是否去宝玥台用膳?”李顺小心翼翼。
  谢凌钰朱砂笔一顿,“不去。”
  半个时辰后,他将废话连篇的奏折扔到一边,看着那堆没批的,捏了下眉心:“李顺,把她接来。”
  得了这句话,李顺浑身掩饰不住的高兴,与薛柔回式乾殿的路上,他忍不住暗示:“陛下还未用午膳。”
  薛柔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我知道了。”
  等坐在谢凌钰身侧,薛柔一直盯着御案上瓷瓶,十分反常的乖巧。
  乖巧到一句话都不说,李顺急得要命,心道她怎的还未提午膳的事。
  内侍进来通禀:“渤海郡公求见。”
  薛柔猛地抬头,望向殿外,渤海郡公高侃是她大舅母之父,随两代帝王戎马半生,战功赫赫劳苦功高。
  也是王玄逸的外祖父。
  说起来,当年与王玄逸那口头婚约,还有高侃一半功劳,他与孝贞太后关系不错,劝王家与薛家亲上加亲。
  薛柔下意识想离开,却被谢凌钰死死摁住手腕。
  他声音很轻,“阿音,同朕待在一处,这般见不得人么?”
  说话间,高侃已经进殿,他一眼便望见帝王身侧的少女,雾鬓云鬟杏眼桃腮,真真是再熟悉不过一张脸。
  高侃恍惚,想起外孙从朔州急送的信件,和高姮悲痛跪地哀求:“女儿不孝,已然出嫁仍旧厚颜求父亲救我那不孝子一命,他惹下祸事,恐不能活,阿翁能否试上一试?”
  可他问究竟是何事,高姮却死也不肯说。
  渤海郡公府有先帝所赐铁券,状如金瓦,可以免罪。
  高家子弟皆安分守己,铁券便被束之高阁,高侃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用上此物。
  谢凌钰看见铁券后,问道:“郡公家中有子弟作奸犯科?”
  见陛下神色平静,尚算宽和,高侃老脸发红。
  “今日,臣是为外孙而来,听闻他在朱衣台中,不知犯了何错。”
  “郡公何须用此物,”谢凌钰命内侍将铁券还回高侃手中,“王玄逸擅离职守,朕看在已故王太师情面上,免其官职而已,明日他便能回去。”
  高侃连连谢恩,直到离去时都有些恍惚。
  薛柔垂下眼睫,想着谢凌钰再怎么样,也不会欺骗高侃这样德高望重的功臣。
  她呼吸不再平静,偏过脸瞥了眼身侧少年,只能见他神色认真,手持朱笔在折子上写什么。
  式乾殿内寂静到落针可闻,谢凌钰像是因她欲躲进内殿生了气,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眼见他又拿起一本,薛柔手指微微抬起,又蓦地放回膝上,想着方才若推他手臂,恐怕字就歪了。
  终于忍不住,她轻咳一声,“陛下用过午膳了么?”
  薛柔眼睛盯着朱砂笔尖,无比清晰看见它一划,终于歪了一撇。
  第63章 既然如此,我不会再喜欢……
  谢凌钰语气轻缓, “未曾。”
  他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叫薛柔沉默。
  “朕自己忙起来也就忘了,何况也没人在意此事。”
  旁边站着的李顺不由自主舔了下唇, 脑子疯狂思索陛下有没有点自己的意思,他先前分明提醒的啊。
  薛柔真不知该怎么应对,先前她也冷落过表兄,表兄从没这样语气幽幽半是抱怨。
  倘若陛下神色阴沉,她尚且能狡辩一二,可谢凌钰瞧着面无波澜,她上赶着解释, 显得自己心虚似的。
  薛柔轻咳一声,“沈太医与李中尹就很关心。”
  话音刚落, 谢凌钰脸上平静差点崩裂,看向薛柔时,却听她连忙改口:“我方才也很关心陛下。”
  想起这几日把他关在宝玥台外, 薛柔本来因底气不足而声音微弱, 可想了想又觉事出有因, 逐渐理直气壮。
  “若不是关心陛下身体,怎会提醒午膳的事。”
  看着那双清亮杏眼,谢凌钰不知该生气还是觉得好笑。
  她关心?还不是因为知道王玄逸无事,所以才过来关心一二。
  嘴皮子动一动的功夫,薛柔就把这几日冷言冷语都忘了, 甚至昨日压根没有冷脸以对,因为他没见到薛柔, 吃了好一个闭门羹。
  谢凌钰想沉下脸提昨日事,最终嘴唇抿紧了,半晌语气软下来:“好, 阿音留在这陪着朕。”
  待内侍们端上午膳,薛柔闻着觉香,只怕自己馋虫被勾动,干脆起身装作翻殿内架子上的书卷。
  等她潦草翻过一本册子,回到皇帝身侧后,竟无趣到拿着本棋谱看。
  盯着盯着,薛柔便觉阵阵困倦,强打精神硬是撑到谢凌钰批完折子,回到宝玥台,沐浴后沾上床榻便睡熟。
  她提心吊胆许久,一桩心事终于放下,睡得极沉。
  谢凌钰躺在她身边,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腮边软肉,见她没有反应,得寸进尺地揉了揉。
  掌心软和细腻,叫他想起头一回见到薛柔的情境。
  并非在长乐宫,就在宝玥台附近。
  那时谢凌钰还是太子,父皇已然病重,为慰藉薛韵,命人将薛柔接进宫暂住两日。
  偌大皇宫,只有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敢放声大笑,到处乱窜,甩下一众宫人径直要爬宝玥台。
  谢凌钰皱眉,对身边内侍道:“把她拦下。”
  “殿下,那是皇后的侄女。”
  “孤管她是谁,宝玥台内尽是天家珍藏,岂是什么人都能上来?”
  闻言,宫人们连忙上前,将刚迈上台阶的娃娃抱下来。
  谢凌钰记得,粉团似的娃娃手中攥着颗不知从哪抠下的珍珠,一个劲往他手里塞,想贿赂他网开一面。
  可惜谢凌钰从小不吃这套,转身便要走,却被一把拽住。
  他低头,面前稚童粉雕玉琢,杏眼直勾勾看着自己,抓住他的手不放。
  “你生得比我表兄还好看,我以后进宫都找你玩,你是谁?”
  谢凌钰神色平静,骗起人眼睛也不眨一下,“我是彭城王世子谢寒。”
  果然,方才还撒娇的稚童得意道:“你不让我上去,我要告诉我姑母,除非你——”
  后面的话,谢凌钰不知道,因为他压根没听,转身便走了。
  长乐宫夜宴上,他一眼认出她,但显然薛柔什么都记不清了。
  回过神来,借着微弱光亮,谢凌钰手指慢慢勾上她指尖,她像水和着月色捏的,哪里都软。
  他诧异薛柔的手这样软,当初是怎样拽住他的。
  都不重要了,现在想起,谢凌钰只后悔没遂了她意,左右要进宝玥台,早一些也无妨。
  天边刚泛白,谢凌钰便已清醒,正打算去太极殿,却见榻上的人眉头紧蹙,像是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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