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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88节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若有所思,半晌才发话:“朕听闻你颇得公主欢心?”
  纪公子连连摇头,直呼“不敢”。
  一旁的李顺轻咳声, “陛下问你话,抖什么?照实说便是。”
  李顺心里发苦, 想起陛下临行前叮嘱,恨不能今日病倒,不用揽这差事。
  “你平素都是如何讨殿下欢心的?”
  纪公子没那么怕宦官, “回李中官,无非是端茶倒水,说些玩笑话罢了。”
  “少油嘴滑舌,”李顺见陛下眉头微蹙,也着急了,“你究竟如何得宠,自己心里不知?”
  纪公子心思转了几回,京中有商贾专门蓄养貌美少年送给贵人消遣,他以为陛下欲问背后主人,连忙道:“都是董历派人教的。”
  “陛下,是董历逼着我等专研如何讨好贵人,替他美言牟利,甚至编了册子,上头皆有印记,可以为证。”
  谢凌钰心底略有不耐,沉默片刻后道:“册子在何处?”
  待李顺取来本厚厚的册子,谢凌钰接来,随意翻开,便瞧见一幅图,和其上密密麻麻的注解。
  他眉头微蹙,咽下那句“不成体统”,难得多几分耐心。
  “这上面的,你都试过?”
  纪公子愣住,难以相信天子连这都要过问,可陛下面色太过沉肃,让人难以想歪,因而含糊不清应下。
  堂中静寂片刻,谢凌钰随手将册子递给李顺,语气平淡。
  “不堪入目,拿去烧了。”
  李顺眼皮一跳,低头应下,实则将册子掩于袖中,随皇帝离开公主府。
  谢淑华见男宠无恙,心下大喜,连忙道:“府上新排了歌舞,陛下倘若肯赏脸,不若留下一观。”
  “不必,”谢凌钰已上马车,字字如戛玉敲冰,“皇后还在等朕。”
  谢淑华眼底闪出一丝疑惑,她记得皇后闺中时与王三郎交往甚密,入宫应当是为了薛氏,竟会管陛下何时回宫么?
  事涉帝后,谢淑华不敢多问,连夜带着面首去京郊别庄躲风头。
  *
  式乾殿内,李顺将册子小心翼翼抽出来,捧给面色平静自若的皇帝。
  谢凌钰从开头看起,看着面无波澜,实则神色越发僵滞。
  倘若上面皆是真的,阿音昨夜的反应,果真算不上舒服。
  戌时,显阳殿内一片通明,薛柔刚沐浴过,宫人正给她烘头发。
  她躺在小榻上,熏香有安神的功效,闻久了昏昏沉沉困乏。
  脸颊蓦地发痒,薛柔睁开眼,不知何时左右宫人皆已退下,身侧沉水香气隐约浮动,少年眉目沉静,手指抚着她脸颊。
  “陛下终于回来了?”薛柔语气古怪。
  谢凌钰指尖划到她唇畔,目光往下移,他昨夜已灯下赏雪,恍惚能透过单薄衣衫,再见到动人心魄的春光。
  察觉他在想什么,薛柔握住他指尖,“陛下今夜为何不在公主府留宿?”
  薛柔心里恼怒,大婚第二日便跑去谢淑华那,他一个男人除了看貌美舞姬还能做什么?未免太不给她这个皇后面子。
  “陛下想要临幸谁,谢淑华那多的是,我是半点不在意。”
  谢凌钰脸色铁青,“你不在意?”
  见皇帝不痛快,薛柔干脆别过脸,自顾自道:“陛下去都去了,谁都不告诉,害我白跑一趟式乾殿,我今日若在意,恐怕往后在意的时候多着呢。”
  闻言,谢凌钰眉头舒展,眼底甚至隐约浮现笑意,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阿音吃味了?”
  薛柔杏眼睁大,“没有。”
  简直匪夷所思,她哪里吃味?分明生气皇帝不给她面子,再说,他根本没解释去公主府做什么。
  分明就是心虚!
  薛柔不想再管谢凌钰,打算伸手推开他,手腕却被扼住抬起,袖口布料顺着细腻肌肤滑落,露出皓如霜雪的小臂。
  “朕只要你一人,哪里都不去。”
  话音刚落,薛柔便见他离自己更近些,仿佛浑身每一寸肌肤都想起昨夜情形,警惕起来后阵阵发麻。
  谢凌钰垂眸,“阿音,我们今日再试一试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原本俯视自己的少年蹲下身,近乎半跪在面前,却因垂首看不清神色。
  不过片刻,外头的宫人便听见一声羞怒交加的惊呼。
  薛柔脸颊红透,紧咬着指尖以免出声,仰起头不去看谢凌钰发顶玉冠。
  指尖被她咬得阵阵发痛,克制不住呜咽出声。
  谢凌钰眼睫轻颤,恍若置身芳林,芬芳馥郁气息滚过喉咙,他闭上眼,水珠顺着下颌沾湿衣襟。
  薛柔半晌回过神,耳尖红得滴血,别过脸平复呼吸,忽略幽深眼底未竟的探索之意。
  “阿音还觉得难受么?”
  少年声音轻缓,颇为体贴。
  薛柔半晌不吭声,看着他湿润下颌,想起方才情形,只觉他明知故问,恼羞成怒道:“难受,我要去沐浴歇息。”
  她补道:“陛下不许跟来。”
  随即便听见一声轻叹。
  “那我们再试一种,一样一样来,总归有喜欢的。”
  薛柔呼吸发颤,眼角的泪还未干,嘴硬到不肯吭半声。
  她忽而想起年幼时,见过谢凌钰抚琴。
  那恐怕是薛柔看他最顺眼的时候,她通音律,自然也懂欣赏琴音,少年天子手指修长有力,抹挑勾剔,揉托摘吟,恰到好处。
  琴弦随指尖颤动,琴音也随之有高低起伏。
  当年那一曲奏到最高处时,琴弦欲断。
  她彻底清醒后,想起当初一曲奏罢,少年嗓音清寒:“这首叫《溪云相逐》。”
  谢凌钰垂眸,柔声道:“阿音,朕的衣裳又湿了。”
  “你若不喜欢,再——”
  薛柔捂住他的嘴,只怕他又有什么新法子。
  再这样试下去,倘若有一整夜,她会死在显阳殿的。
  谢凌钰勉力平静的呼吸险些不稳,眼神黏在她潮红脸颊和濡湿的一缕发丝。
  见他这副模样,薛柔就知道他忍得难受,不过是硬压着,跟她比谁先受不住。
  她没命跟他继续比下去,脑袋抵在他胸口,“我想去榻上。”
  话一出口,她甚至能听见他心口剧烈跳动的声音。
  应她要求,灯烛早已熄灭,偏偏月色如银,顺着窗流泻进殿,照彻榻上如云似雪。
  借那缕月光,谢凌钰仔细看着从未见过的春色。
  原来阿音动情时是这样的,只有他一人见过。
  思及此,心口像被潮水冲过,一片澄澈的喜悦。
  随即,种种不可诉诸于人的心思却融进水中,将心尖浸得发酸。
  薛柔不过因身体被取悦,意识恍惚才肯露出这副模样,娇气地凑到他面前,眼泪蹭在他掌心,含糊不清喊他名字。
  谢凌钰闭上眼,告诉自己这样没什么不好,片刻后,紧扣着她手指柔声问:“阿音,是这里么?”
  他的声音钻进薛柔耳朵,如从九霄云外传来,甚至缥缈得听不清楚。
  她没力气回应他,只是有点痛恨谢凌钰的好记性,原来过目不忘有这样的用途。
  薛柔记不清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就撞见一双如墨的瞳仁。
  眼前人仿佛已仔细打量她许久,语气轻如鸿羽。
  “阿音,昨夜睡得可好?”
  薛柔复又闭上眼,翻过身背对着他,看见这张脸,就想起一些不该回忆的。
  “倘若歇息好了,朕让沈愈之进来给你请脉。”
  薛柔诧异,“怎么今日又让他来?”
  “让他给你调养身体。”
  谢凌钰想起她昨夜啜泣不已的模样,总觉阿音身体有些虚。
  “沈太医已到了么?”
  薛柔问完,见皇帝颔首,便打算起身。
  待沈愈之进殿,把过脉后,笑道:“娘娘身体颇佳,不必担忧子嗣。”
  谢凌钰蹙眉,他正值年少,并不急皇嗣,今日召沈愈之来并非为求子。
  可皇帝也不好明说,究竟为何觉得薛柔虚弱,一时沉默。
  薛柔唇色有些泛白,“陛下想要孩子?”
  听见她低低的声音,谢凌钰只怕被误会为不喜她有孩子,握住她的手。
  “等我们有了皇子,朕封他做太子,倘若是公主,朕把安邑给她。”
  见薛柔脸色更难看,谢凌钰又道:“安邑产盐,倘若阿音怕朕不喜欢女儿,朕把频阳也封给她。”
  他刚说完,却听薛柔道:“可我暂时不想有孩子。”
  沈愈之杏林圣手,薛柔只怕他下回来就要开几服求子的汤药,纵使知道皇后不该说这种话,仍然控制不住恐慌。
  果然,谢凌钰笑意彻底淡下去,问道:“为何?阿音是不喜欢孩子,还是不喜欢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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