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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柔 第134节

  她胸口一阵阵发胀想吐,如鹊鸟困于其中振翅欲飞。
  顾又嵘察觉皇后面色不对,关切询问:“娘娘是否不适?”
  薛柔摆手,让她无须再言,捂着胸口平复心情后,抬首时目光刚巧对上把带有倒刺的长剑。
  皇后目光迟滞一瞬,挪向桌案上金丝楠木签,而后提笔。
  一支木签递给顾又嵘,上面赫然写着博陵王大名。
  “杀了他。”薛柔开口,“不管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你们理当最擅长此道。”
  顾又嵘嘴唇发干,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却又不意外皇后举措。
  她行了个礼,“娘娘,陛下尚在洛阳,娘娘用天子令诛杀诸侯王,臣等理当禀告陛下。”
  薛柔不说话了,突然问:“倘若陛下高抬贵手,此人我便杀不得了?”
  顾又嵘脑中转过种种规章,先前没有皇帝将信物交托于人,更不存在非谢氏的人手持信物要杀亲王。
  虽说见信物如见天子,可……可天子就在式乾殿,博陵王怎么说也是龙子凤孙。
  无先例可循,她一时无法回答,只能道:“臣还需问过陛下。”
  薛柔也不着急,颔首:“那我在这等他旨意。”
  关乎大事,顾又嵘匆匆奔赴式乾殿,望见那道玄色身影时,心头陡沉。
  “陛下,皇后方才于朱衣台下天子令,命臣等诛杀博陵王。”
  谢凌钰本在看奏折,闻言朱砂笔一顿,微微倾身。
  “你说谁?”
  待顾又嵘禀告后,皇帝面色越发沉,他已足够给博陵王脸面,天下竟有这般不识好歹之人,还打算给谢元慎递信。
  难道谢元慎这个手无兵力的河间王,能逼着天子废后?
  简直目无国君。
  “博陵王在封地骄奢跋扈,民怨颇大,”谢凌钰想起曾抚的弹劾,面容泛冷,“他惦记父皇,就让他去见。”
  顾又嵘亦听定州司使说过不少博陵王劣迹,却没想过皇帝这般果决。
  谁让先帝生前于宴会上,提过让太子善待宗室。
  谢凌钰忽然问:“皇后还在朱衣台么?”
  “在。”
  他蹙眉,“朱衣台血气重,让她回显阳殿。”
  薛柔等到顾又嵘出现,知道皇帝决策后,方才安心回去。
  绿云没法进朱衣台,一直在外面等着。
  一路上有绿云陪着说话,加之烈日驱散些许心头寒意,薛柔面容逐渐恢复血色。
  刚进显阳殿,便见一人泰然自若,坐在案边,似乎等待多时。
  谢凌钰面色平静,叩了叩桌案,不疾不徐。
  “我今日旨意,可是如你所愿?”
  饶是知道皇帝定要出诱骗之语,但薛柔仍中肯点头。
  “的确如愿。”
  他笑,“那皇后该给我什么赏赐呢?”
  第102章 结局(上)
  薛柔见他开玩笑, 偏过头状若认真,思索片刻掏出一块帕子。
  “赏给陛下的。”
  谢凌钰接过来,看了一眼, 认出这是她平素在御苑闭目养神时,喜欢盖在脸上挡光的那张。
  角落绣了只墨色猫儿,边缘用金线细细勾勒。
  他自然而然将其拢入袖中。
  绿云等到皇帝闭嘴,抓住机会端上盏茶,“娘娘现下脸色好多了,估计是朱衣台太热。”
  她一直怕皇帝,正要在谢凌钰抬眸前退至角落, 却被叫住。
  “她方才面色不好?”
  眼见绿云脸有些泛白,薛柔示意她退下, 对身侧皇帝解释:“朱衣台血气重,我闻着想吐。”
  “太医今日看过没有?”
  “每日都来。”
  薛柔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段时日他没再喝药, 开始整日盼着太子。
  “陛下, 倘若我有孕, 太医一早便诊出来了。”
  “未必,初有孕时,不易摸出脉象。”谢凌钰沉默,仍是吩咐旁边宫人:“召沈愈之的夫人来一趟。”
  薛柔眼皮一跳,觉得他也太过着急。
  陛下回来才多久, 连赵旻都没急着送大补汤,他急什么?
  待沈愈之的夫人到显阳殿, 薛柔瞥了眼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他指尖紧张到反复磨挲她肌肤。
  谢凌钰紧抿着唇,反应过来后, 温声道:“阿音莫要慌张。”
  “我下个月启程去襄阳,纵使战事顺利,恐怕也得等春日才能回,没法陪在身边,届时我召你母亲进宫陪着你,还有沈愈之夫妇也都留在京城——”
  “陛下,”薛柔忍不住打断他,“我不慌张。”
  “何况,沈愈之留在京城做什么?”
  她紧抿着唇,襄阳乃兵家必争之地,得襄阳则南得江汉,西扼巴蜀,大昭趁建邺内乱,突然出兵攻克此地。
  之后一边修建舟桥,一边抵御南楚日益猛烈的反攻。
  薛柔对阴招频出的南楚中羽卫印象深刻,此战中必有他们身影,再想想他们深山密林中多的是毒草虫蛇。
  她断然拒绝:“宫中多的是太医,我不需要。”
  谢凌钰见她抗拒,正欲询问,却想到自己骗过她几回,沈愈之都毫不犹豫做了他共犯。
  她不喜沈愈之委实正常。
  细碎脚步声进殿,宫人禀告:“林夫人来了。”
  薛柔连忙道:“让她进来。”
  一妇人身着朴素衣衫,像是正倒腾地里草药,临时被带进宫,神色倒是不卑不亢,颇有读书人傲骨。
  她行过礼,便直接摸上皇后手腕。
  路上已知皇帝为何召她,林夫人直截了当:“并无喜脉。”
  薛柔冲皇帝眨了下眼,满脸写着“我早就同你说过”。
  见她毫无失望之色,谢凌钰抿着唇,抬手让林夫人退下。
  *
  月没参横。
  宫人已送过两回水,薛柔躺在榻上,拢上衣襟,以为身边这人终能消停。
  一点烛光昏暗,她脑袋埋在他颈窝,看不清楚神色,稍微想动弹,却被摁住后脑。
  “还是回京好。”谢凌钰忽然道。
  他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情绪,反倒更让薛柔相信这是真心话,而非事后温存时甜言蜜语的开端。
  她当真怕谢凌钰来一句“京中有你”,而后抱着她再来两回。
  这段时日,谢凌钰每晚回来太迟,折腾得她没精神。
  薛柔轻咳一声,问:“为何?”
  她倒是好奇军中情形,可惜谢凌钰提及甚少,就算说也都拣好的说,譬如某月某日斩敌多少。
  薛柔寻到机会,连忙追着问:“军中应当比京中艰苦不少,你平素都吃些什么?”
  闻言,谢凌钰忽然笑了声。
  “上官休他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他顿了下,“军中艰苦些乃常理,就是谢寒他们惹人厌烦。”
  薛柔挣开他禁锢,半撑起身子看着他,衣襟松散,露出雪肤之上点点暧昧痕迹,她却浑若不觉,只顾着好奇。
  “他同上官休在你面前吵架?”
  “他脾气好不少,骂人的次数都少了些,说要为孩子积口德,”谢凌钰轻笑,“阿音,你说他是否惹人烦,终日在我们面前炫耀他要做父亲。”
  上官休没成亲,根本无所谓,顾灵清错过张胭许多年,年纪相仿的同僚家孩子满地爬,他却膝下无子,回回黑脸懒得听。
  谢凌钰开始时,思及叔父忠君半生,也为彭城王府添丁开怀。
  后来也和顾灵清一般不想听。
  薛柔终于明白皇帝的意思,顺着他视线看向自己胸前,连忙抓着衣襟拢紧。
  谢凌钰笑得极轻,“阿音,我委实有些羡慕。”
  他不知从哪摸出条帕子,正是薛柔今日“赏赐”的,折两下捂住她眼睛。
  “显阳殿何时这般落魄,竟只赏块布,我能否再多要一份赏赐?”
  薛柔眼前看不清,只觉身上一沉,唇舌间熟悉气息随呼吸吞咽入腹。
  她脑袋发晕,昏昏沉沉的时候,只后悔不该接他的话。
  谢凌钰在榻上说的话,哪怕再正经,她都该不予理会一心装睡的,竟还露出一副精力充沛兴致勃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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