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徐乐笑道:“你今日来,原是给他们求恩典来了。罢了,你既如此说,我少不得成全他们二人。”转头对木棉道,“去将杏花叫来,我亲自问她。”
  木棉应声离去,她最喜打听,去后院找着杏花,就开始打听起来,没多久就将事情的弄清楚了。
  原来,那屠夫前些年就来寻过杏花,想赎杏花出去。
  当时管家的曾氏觉得,杏花已经做了自己儿子的通房,就该一心一意念着自己儿子才是。不仅不许杏花赎身,还责打了杏花一顿,说她水性杨花。
  杏花挨了打,又见赎身无望,差点寻了死。被交好的丫鬟婆子拦了下来,一个婆子劝道:“傻姑娘,年纪轻轻的如何想不开?”
  杏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众人怜惜她命苦,但也无能为力,他们都是卖了身的下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大腿。
  杏花本以为,此后与那屠夫再无缘分,便在屠夫来找她的时候,说了好些绝情的话,想让那屠夫死心,寻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不想那屠夫是个死心眼,认定了杏花,宁愿不娶,也不愿娶他人,这一等又是两三年。
  徐乐进门后,不曾为难后院的通房姨娘,杏花又看到了希望,拿了自己的积蓄,托白芙蓉说情。
  白芙蓉怜惜这一对苦命鸳鸯,就来找徐乐这个大奶奶说情。
  木棉打听完,心里也觉得他们可怜,便对有些忐忑的杏花道:“杏花姐姐,咱们奶奶是个心慈的,等下见了奶奶,你求一求奶奶,多说些好话,奶奶说不定就应了。”
  杏花闻言,眉间的忧愁不曾减少,只道:“若是如此,我回去定然给奶奶立个长生牌,日夜为奶奶祈福。”当初曾氏的狠辣,让杏花怕极了,现如今也不抱多大希望。本想孤苦老死在这陈家,不想那死心眼的呆子不肯放手,杏花便想着再赌一次,若是不成,也让那呆子死了心。
  进了正屋,杏花便跪下磕头:“给奶奶请安,奶奶万福!”
  徐乐道:“起身吧。”
  “谢奶奶恩典。”杏花起身,垂首站在厅中。
  徐乐细细瞧她,未施脂粉,头上也只簪着两朵败了颜色的簪花,显然是无心打扮。
  徐乐道:“你的事儿,芙蓉已经说了,明日我叫人把你爹妈都叫来,也将那屠夫请来,他若是真心想娶你,便正经跟我求了你去。你告诉他,至少要拿二十吊钱来赎。”
  杏花听了此话后,先是欣喜,随后便失望起来,二十吊银子,怎么拿得出来?
  徐乐见此,也不曾宽慰,只道:“我今日就派人叫他们来,你明日且等着就是。”
  徐乐端起茶盏,让木棉将人带下去。
  见人走了,白芙蓉道:“奶奶往日里不是这样的性子,今日怎么突然刁难起她来?”
  徐乐轻笑道:“人啊,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且试一试那屠夫诚意。二十吊银钱,虽然多,但我并不要他们的,只看看那屠夫的态度。若真是个好的,我便拿银钱出来,给杏花置办一份嫁妆,风光送她出嫁。”
  听罢,白芙蓉道:“奶奶说的倒对,男人性子贱,轻易得到的,反而不珍惜,得不到的,才珍贵。”
  两人闲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徐乐留饭,白芙蓉拒了:“奶奶留饭,本不该拒,妾待了许久,只怕兕姐儿醒了,便回去看看。”
  徐乐点头,便不再留,问道:“兕姐儿身子如何了?邹大夫开的方子,可管用?”
  白芙蓉道:“邹大夫开的方子不错,奶妈子喝了药,化作乳汁喂给给兕姐儿,这用药的法子温和,不会虚不受补,兕姐儿长重了好些。”
  徐乐听了,也为兕姐儿高兴,叮嘱道:“既如此,等兕姐儿大些了,抱来我瞧瞧。等她周岁了,我给她摆几桌。虽然还在孝期,但给孩子摆个周岁,请亲朋好友来热闹一下,倒也不妨事。”商户人家的规矩,没那么严,过了热孝给孩子办个周岁,没有人会挑礼。
  白芙蓉听了,高兴不已,俯身行礼,谢了恩。
  送走白芙蓉后,徐乐叫来木棉,让她坐着车马去杏花家,将自己今日所说之话告知杏花的家人,顺便去打听打听杏花家的情况。
  木棉善打听,若杏花家真有个什么不好,木棉定然是能打听出来的。
  木棉听了此后,便道:“奶奶放心,我定然将此事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徐乐点头,对木棉道:“早去早回,回来少不了你的好。”
  木棉便欢欢喜喜的去了,出了院门,就蹦蹦跳跳的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院,推开院门,便闻着一股子药材的苦香味。
  “丽娘,丽娘?”人还没进院,声音便先传进去了。
  院子里正在碾药粉的邹丽娘放下手上的药碾子,声音冷冷的:“什么事儿?”
  木棉走过来,挽住她手臂道:“我等下要出门,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我一并给你带回来。”
  邹丽娘道:“我没什么要带的。”
  木棉拉着她,坐到一旁的雕花石墩子上,看到石桌上的药粉,问道:“丽娘,你又在做药丸子呀?好香。”说着深深的吸了吸鼻子,贪恋这一分药香。
  第58章 人间真情
  木棉问邹丽娘在院中作甚,丽娘回道:“前几日,牛家的下人来报喜,说他家的奶奶有了身孕,只胎像不稳,奶奶便叫我做几串有益养胎的药香珠子送去,顺便给牛家大奶奶把个平安脉。”
  木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咱们奶奶跟牛家大奶奶是金兰姐妹,牛家大奶奶出嫁至今,才得了孕信,又传出孕信不佳,奶奶肯定担心,这才叫你借送药香珠子的名义,去牛家看诊。你医术好,奶奶只信你。”
  听木棉夸赞自己医术好,丽娘耳朵尖微红,显然是受不住这般直白的夸奖。
  平日里丽娘看起来冷淡,但木棉知晓,她这人最是害羞,为人极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木棉便要出门办事去了,临走前对丽娘道:“回来的时候,我给你陈家的卤猪耳朵,他家的卤味最是好吃,你等我回来一起吃午食。”
  邹丽娘点点头,送她出去,见她离了院门就蹦蹦跳跳的,忍不住叮嘱道:“走路正经些,别一蹦一跳的,小心奶奶瞧见了,又要说你。”
  木棉转头,咧嘴笑道:“嘻嘻,不怕,奶奶一般不往这边来。”说着就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穿过了园子,走过风雨连廊,遇见了看门的婆子,才迈着小碎步,假装稳重。
  看门的婆子殷勤道:“木棉姑娘哪去?可是大奶奶有事情吩咐?”
  木棉道:“吴妈妈,你叫老张头套马车去,我奉奶奶的命,稍后要出门。”
  “姑娘且等等,婆子我这就去叫老张头去。”说着便利索的去叫人去了。
  “木棉姑娘,这马车一时半会儿也套不好,你去我们休息的倒座房坐一坐,喝杯茶水。”另一个看门的婆子,怕她等久了不耐烦,就请她去门房休息的地方坐一坐。
  木棉道:“我就不坐了,站这儿跟李妈你说说话。李妈,最近你们这儿有啥新鲜事没?上次,你说的那刘二狗跟后街的寡妇,他们两个……”说着木棉伸出两根大拇指碰了碰,露出个大家都懂的笑容来。
  李妈听了,也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跟木棉小声的嘀咕起来。
  木棉好打听,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她为人也爽朗大气,记性好,见了谁都能熟稔的叫出名儿来,一来二去,大家都爱跟她说话,一些姑娘家不能听的,也跟她说。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闲话还没听完,吴妈就回来了,告知木棉:“木棉姑娘,老张头在门外等着了,你出门,可需要叫两个婆子跟着?”
  木棉闲话正听到兴头上,便对吴妈道:“这不正巧遇见李妈了,便叫李妈跟我走一趟,劳吴妈你跟管事的回一声,李妈跟我出去了。”
  吴妈道:“好,姑娘只管去,我去回管事的。”
  木棉应了,便叫李妈跟着出门,一路上两人嘴就没停过。
  赶车的老张头偶尔也插话,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杏花家。
  杏花家在胡同里住着,她爹娘生了两个,杏花是长女,比弟弟大十来岁,自卖自身时,她弟弟才两岁,哭着不要姐姐走。
  木棉叫老张头将车停在胡同口,先去周遭邻居那里打听情况。
  杏花与那屠夫的事情,在邻里也是谈资,见有小姑娘好奇打听,便将事情前后说了,与杏花说的大差不差。
  那屠夫虽然是逃荒来的流民,但人很聪明本分,入了一个杀猪匠的眼,拜了一个杀猪匠做了屠夫。后来出师了,便节衣缩食,想将杏花赎出来。
  杏花被陈锋强迫,做了通房,屠夫也不曾放弃,一心一意等着杏花。有媒婆给他说亲,都被他拒了。
  街坊四邻都知晓此事,无不叹息,一对有情人,却难成眷属。
  木棉打听好了情况,便去了杏花家,将徐乐提出的条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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