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结果现在被霍尔维斯一脚踹翻了。
  霍尔维斯不管是训人还是踹屏风的时候都是一脸冷漠的表情,看着像是冰山,但是行为举止却像是一座走哪儿喷到哪儿的活火山。
  威尔斯突然很迷茫,霍尔维斯这是随了谁,脾气这么坏?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面,然后面色凝重地看向图安珀尔。
  “你好,年轻人。”
  “……你好。”
  图安珀尔拿不准要叫他什么。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霍尔沃斯的房间,他在被子里勉强露出了个头,也算不上正式的见面。
  这次两个人至少都衣着体面——哦,没有,图安珀尔是穿着睡衣被「某瞬」吞噬又吐出来的。
  他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让霍尔维斯挡住一下自己袖子上别着的毛绒小熊。
  威尔斯也看见了,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下图安珀尔的睡衣,然后露出了有些感慨的神情:“哦,小熊睡衣,我给他买回来之后就没见他穿过……”
  这么一看,果然挺可爱的。
  呵呵,该死的早熟独立的霍尔维斯,从没有给过他享受带娃乐趣的机会。
  图安珀尔摸摸胳膊:“衣服挺好穿的。”
  也不扎人,也不漏风,没有异味,没有破洞,好衣服。
  威尔斯语气慈爱:“你穿着蛮好看的……”
  下一秒,他的声音变调——“逆子!你翻我抽屉干什么!”
  霍尔维斯不由分说,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一把攘开他,咵咵就是一顿拉抽屉。
  威尔斯伸手阻拦,一时间,文件漫天翻飞。
  中间夹杂着威尔斯愤怒的骂声:
  “没礼貌的坏孩子!谁让你这么做的?”
  “倒反天罡!我是你舅舅!你结婚的时候我要牵着你的手走红毯的!”
  “你敢不敢再不尊重我一点?”
  “该死的!你聋了吗!霍尔维斯少尉!我命令你!”
  而霍尔维斯只有一句:“你好吵。”
  感觉霍尔维斯气人是有一手的。
  他甚至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在门口罚站的图安珀尔,道:“过来帮忙。”
  图安珀尔甚至都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还是乖乖过去,站在一边,帮霍尔维斯扶抽屉。
  完全被当做隐形人的威尔斯:“……”
  他堂堂海洋与水体系执政官、最后的大贵族家长,竟然被忽视到这等地步!
  威尔斯怒不可遏:“你们找吧,就算真的找出户口本去登记结婚我也不会祝福你们的!”
  图安珀尔一惊,手上的抽屉没付稳,掉出来把刚好蹲在地上的霍尔维斯脑袋砸了。
  霍尔维斯的动作一滞。
  他捡起抽屉递给图安珀尔,同时冷声道:
  “……你再乱说一句我就把这房子烧了。”
  这一句云淡风轻的威胁险些把威尔斯的肺都气炸:
  “混账!这是祖产!是文物!等我们家没人了要上交国家做人文遗址主题公园的!怎么能随便烧掉?”
  图安珀尔还沉浸在虫族竟然结婚也有户口本的震撼中。
  冷不丁被霍尔维斯摸了一下腰——他一眨眼,和霍尔维斯撞上视线。
  啊,硬硬的。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小东西,被霍尔维斯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了他的睡衣内侧的口袋里。
  这睡衣设计得挺有意思的,口袋设计在下摆里侧,这能装什么东西,睡觉的时候不是硌得慌吗?
  霍尔维斯演技一流,摸了腰之后一转身,手一抬一推,把所有抽屉暴力复位,语气有些嫌弃:“算了,找不到不找了。”
  说着,就要拉着图安珀尔出去。
  威尔斯头疼:“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霍尔维斯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我还想问你呢,叫我们进来干什么?”
  威尔斯沉默了。
  霍尔维斯嘲弄地冷笑一声,拽着图安珀尔出了门。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霍尔维斯的手掌很热,力气又大,图安珀尔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像是被烧红的烙铁钳住、正在缓慢融化。
  等不知道走过几条走廊,那处的力道总算是放松了许多。
  图安珀尔小心观察他的脸色,问:“这应该不是一场简单的亲子矛盾引发的吵架?”
  霍尔维斯瞥他一眼,松开了手。
  除了图安珀尔的手腕之外,同时被他松开的还有一把钥匙。
  第36章
  就是这把钥匙发红发烫,烫得图安珀尔觉得自己手腕子快被融化了。
  而图安珀尔也从那个半隐形的口袋里摸出了另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幌子,一枚封着小碎片的红色晶石。
  威尔斯注意到了那块被藏起来的小石头,而忽略了霍尔维斯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可不是突然想起要招待客人了,”霍尔维斯的声音在夜色中冷得有几分懒散,仿佛一点都不在乎话里的主语和他之间的关系,“或者是真的对我的约会对象感兴趣想要打个招呼。”
  瞥一眼图安珀尔,霍尔维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也别被他那副慈善和蔼的样子给迷惑了,三十六个执政官里,他是心最坏的那一个。”
  “他是想要看看我的态度,看有没有机会审问你。”
  如果霍尔维斯表现得像是个温顺的下属,那么威尔斯就不需要扮演成为一个亲切的长辈,他会自然而然地盘问图安珀尔的来历。
  威尔斯很擅长这个,在不经意间用言语把人逼到死角。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情报处的一枚利刃,人们评价他是刀鞘上镶嵌了宝石、刀刃上涂抹了毒药的华丽毒刃。
  但是霍尔维斯不愿意顺从,他从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中跳脱出来,只把威尔斯当做死板的家长,这样一来,青春叛逆期似乎又延长期效,这让威尔斯头疼。
  他以前没有做过好家长,所以现在为了维持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亲子关系,他只能装做宽宏大量。
  霍尔维斯的态度很明显,他希望威尔斯不要掺和进来——他会自己解决。
  “如果他参与进来了,就不太公平了。”
  霍尔维斯说。
  钥匙是地下室的钥匙。
  这是一个墙壁呈弧形的球形地下室。
  墙壁上是各种触屏的按钮,计算着温度湿度和各种精密的环境系数,与此对应的,出风口、出汽口和温度计也被妥善地安置在天花板的角落。
  整个房间是蓝色调的,投影灯模拟着海水的波纹,为一切覆上一层淡淡的水影。
  天花板上悬浮着很多椭圆形的凝胶体,它们受最中心的物体的磁力吸引、两头弯曲,呈弧形,看上去像是空中飘着一颗一颗蓝色的大豆。
  而最中间吸引这些半透明的蓝色“大豆”的是一个和天花板相连的、残缺的球形,大概四分之三或者五分之四的球体被天花板截断,下方正对着一个发射器,发射器持续不断地输出淡蓝色的电流支撑着这个半球。
  很难说这个半球是什么材质,也许是水,水受发射器的影响像是喷泉一样循环流淌?或者是气体?也许是凝胶?
  说不清楚,只看到和天花板相连接的那个圆形截面上荡漾着水一样的波纹。
  但是整个房间都因为投影的灯光而波光粼粼,并不能因此判定球体的材质。
  而很明显,霍尔维斯想要展示的并非是这个房间本身,而是球体中的东西。
  白雾袅袅——
  不,走近了仔细看,那并非白色雾气,而是从球体底部不断抽出极细的丝线,丝线自动地拉长生长、又编织缠绕,组成了一个茧的雏形。
  千丝万缕的白色细丝在蓝色球形中飘摇旋转,突然地,从丝线中钻出一串气泡,紧接着,一只手像是拨开水草一样地拨开这些丝线,一张白色的脸露了出来。
  就像是童话里的美人鱼一样,“它”仰着脸从丝线中游了出来,海藻般长发和丝线缠绕又分离,在蓝色波涛中摇曳。
  那是一张非常美丽的、却又不似人的面庞。精致却又简洁,像是一幅工笔画,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
  对方眨了眨白色的眼睫,似乎是“看”了他们一眼,但是很快又钻回了茧里。
  “那是水精灵的残魂,”霍尔维斯低声道,“如果一个精灵在某个地方沉尸五百年,就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人间,人们称之为残魂。”
  图安珀尔仰着脸,蓝色的水波落在他的眉眼,让他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
  丝缕横流之间,隐约可以窥见水精灵白瓷一般的面孔。
  不知道是因为那张美丽的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图安珀尔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真美啊……”
  他认得那枚茧,或者说,他认识那枚茧最终的模样。
  “我们收留了水精灵的残魂,作为交换,请她帮我们还原王茧的诞生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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