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的父兄对她很好,她也知道如今的崔家看似兴旺,实际上摇摇欲坠。
若是不能,她不会连累父兄,索性便不嫁了。
游于山水,同他做一辈子的知己倒也是好的。
她歪头又想了想,似觉得这样倒也真的不错,又展开了笑颜。
“到时候,说不定能多来晋阳,我在洛阳其实还有很多朋友,到时候带她们一起过来,让你认识。”
岑璠问时,没想过她会笑着回答。
就像是太阳一般,阴霾过后,照样会升起。
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若是将来有一日大仇得报,而她能够顺利和晋王和离,自己能做些什么。
也许她说的这些乐事,她也能做。
忽而,她又想起一人,盈盈而笑,“其实我在晋阳,也认识了一个朋友。”
“她说,若是她喜欢的男人不喜欢她了,换一个就是。”
那尔朱姑娘曾风轻云淡地说过,一个人不会是她的全部,她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有很多人要在意。
她过去只有珝儿一个亲人,再有便是乳娘和槿儿。
但也许她能有许多的朋友。
很多很多朋友。
她希望有一日,自己也能如此豁达,风轻云淡地说:“我还有很多要在意的。”
她不喜欢他,有很多其他在意的人。
她不需要他的那些近乎监视的爱护,不想要他了。
郑伊湄听到这句,却几乎呛了一口水,放下茶杯,将自己埋低了些,小声道:“我不会换的…..”
她转头问,又问:“这是谁说的?”
“上次宫宴见过,是尔朱氏的姑娘。”岑璠道:“信里写的那只鹰,便是她带我去看的。”
想到信,郑伊湄忽然想到起,“对了皎皎,过去你在岑家可有收到过什么信?”
岑璠茫然地摇头,显然是未曾收到过。
郑伊湄小声道:“那便怪了……”
“阿湄是说,过去给岑家寄过信?”
她点头,“那次不辞而别,回到洛阳后,怕你认错人,我曾经派人去送hio信,但没有收到过回信……”
现在想来,她应是没收到来信,不然不可能一封都不回。
她当时还以为她讨厌她……
岑璠确实没收到过什么信,她儿时在彭城没什么朋友,更何况是洛阳,她写过的信,都是给珝儿的。
莫不是岑家人藏了她的信?
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那表弟,还有她两个叔叔,向来爱盯着她的东西,珝儿的来信就被拦下来过一封,这些信也不是不可能被藏起来……
岑璠皱起眉,“此事我再查查。”
*
别院的这些日子过于惬意,有时岑璠会觉得是一场梦。
因着怕招惹麻烦,两人很少出门,可待在院子里,倒也能一起说说话,她抚琴,她作画,日子倒也过的极快。
崔迟景在晋阳附近的祁县上任,偶尔会过来一趟。
晋王回来的前两日,韩泽掐着时候传了话来,让她提前回府。
可当晚郑伊湄发起热。
崔迟景连夜从祁县过来,院中有婢女照看,可岑璠终究不太放心,多陪了她一晚,夜里帮倒了两回水。
第二日清早,崔迟景买了郑伊湄爱吃的梅干过来。
瞧着她精神比昨日好了些,岑璠才放心回府。
本想坐郑家的马车回去,谁知却有一辆马车毫无缘由地停在了那宅院外,无人进屋通报。
岑璠心里一怔。
她抿了抿唇,大概能猜到,他应该是知道她在这里,或许还提前回来了。
还或许,就坐在这辆马车里。
第41章 (二更)抢食
岑璠对晋王很是了解。
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给最深的压迫,将人压到喘不过气,给予最深的恐惧。
这是他让她屈服的惯用手段。
她盯着那辆马车,手紧了紧。
果不其然,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帘幔,冷眸移向她。
他似是回来的急,脸上的浅青色的胡渣还未剃去。
晋王俊美,她也清楚,他对于自己的这副容貌并非毫不在意。
他不爱蓄胡,哪怕是冒出了一点尖也要剃掉,有时夜里他的胡渣会蹭得她难受,可隔日便会被剃平了。
这么看,比起平日来着实有些潦草……
岑璠站在那里,等着他开口。
一声“上来”听不清情绪,有些沙哑,像是被风吹起的沙粒。
岑璠见过他心情好的时候。
若是他当真不在意,定是直接问出来了,不会像现在一样,淡淡一句“上来。”
他这般平静,显然是在压制,要找她秋后算账。
岑璠上了车,一坐下,手便被牢牢攥住,被攥的生疼。
他还是一句话未说。
回王府的车驾宽敞,却感到逼仄,她却要喘不过气。
岑璠逼自己忽视那种感觉,她不能每一次都是如此,不能每一次都这么受他的制衡。
她做的没有错,她只不过是想换个地方躲而已,并没有带来麻烦,他凭什么要朝她发火?
回到府上时,他却依旧没做什么,只平静道:“还没用早膳吧,陪孤用个早膳。”
元衡很少一起同她用早膳。
每日晨起得早,她能与他用早膳,也只有几个他不折腾她的夜晚。
一顿早膳稀松平常,宁静的过头。
岑璠几近要怀疑,他真的转了性子。
可屋内的下人退出去后,他却不咸不淡说了句,“你应该知道,崔公子和郑氏姑娘青梅竹马,他们二人两情相悦,谁也拆散不得…”
岑璠不知他为何忽然这么问。
他难道是觉得他们也该如此,所以在这里提点她?
旁的两人两小无猜,可他们呢?
一个以死相逼,一个以身入局,都不纯粹,他如何敢肖想。
岑璠道:“崔公子温文尔雅,郑姑娘气质如兰,着实般配,令人羡慕。”
温文尔雅……
元衡下颌微动,道:“皎皎知道便好...”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看向她眼底的乌青,眼底有移不开的疼惜,伸手在她眼底摩挲,眼色晦暗不明,“皎皎这几日做了什么?”
“不过在郑氏宅院暂避而已,闲来作画打发时间。”岑璠想了想,又道:“郑姑娘昨日病了,我——”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她有崔氏照顾。”
岑璠闭上了嘴。
他眼中似染了墨色,“皎皎这几日可有想本王?”
那日余家人找上
门,岑璠确实想过。
若是他在,这些事应当能处理的更狠绝,她也不会听到这些麻烦事。
可也只是一瞬间,若是他在,她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阿湄......
岑璠不想说出违心的话,只轻轻颔首。
元衡知道,她在敷衍他。
她应付他的时候向来如此。
他手指指节轻轻勾勒她面颊的轮廓。
那雪肌似玉般光滑,分明被他养的很好。
可出去几日,眼底便多了青黑。
岑璠想忽视他的动作,垂下目光,问:“那日在府上,殿下府上有个婢女——”
元衡动作未停,冷漠道:“已经杀了。”
岑璠这次到底没说什么。
上次锦禾不过是无知,晋王当着全府的人处置,没过多久便有人再犯,要么彻彻底底是杨氏的人,要么便是太拎不清。
这次她救不了。
元衡只那么轻轻一句,似也没打算解释。
岑璠继续道:“韩泽他们劝过我,是我待的烦闷,非要出府的,不怪他们。”
她越替其他人解释,元衡心底越是烦躁。
他不想听她说任何关于别人的事,包括韩泽。
他挑起她的下颌,“王妃既是想本王,不如替孤更衣沐浴,再睡一觉吧。”
……
这一沐浴,竟是快到了午膳时分。
浴池的水,终究不如温泉水那样终日暖和。
池内的雾气散去,池中的水已经温凉,池面溢出一波波水浪,在白玉地面上晕开。
池边凌乱地堆放着女子的衣衫,不似那整齐被挂在衣桁上的男子的衣袍,那衣裳似是被人猝不及防扯开的。
半截中衣垂在水中,岸上和水里的衣裳被水浪全部打湿,衣角随水波而动,时而缩回岸上,时而在水中展开。
层层水浪覆过玉背,葱指抓住紧紧抓住池边,骨节泛白,似不想让被剧烈汹涌的水浪冲走。
一室寂静时,她温热的脸颊贴在白玉上,湿了的鬓发不知是汗水还是池水。
重量再次从背后压了上来,岑璠撑起身,要往池外爬。
胡渣蹭在她的肩上,扎得她难受。
那声音似带有旖旎,“皎皎若是喜欢温泉,孤也有别院,改日咱们可以去城郊......”
岑璠未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