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若是皎皎不相信,大可以用自己的名号画,我相信总有一日皎皎自己的名号也能被人记住。”
岑璠听后愣了一瞬,她看了看阿湄,又看了看她怀中的狸奴。
那只狸奴瞪着双葡萄似的眼睛,冲她轻轻叫了一声,似是在应和自己主人说的话。
岑璠笑了笑,“我考虑考虑。”
她短时间内应当是出不了王府,除了教导珝儿读书之外,的确还可以有别的事可以做。
阿湄说的对,她不一定要用母亲的名号来画,她可以有自己的名号,可以试着留下自己的名字。
*
两人在小院里用过午膳后,才返回平城。
身旁晋王似是兴致一直不高,分明是同她过生辰,却一点笑脸都没有。
不似平常一般同她动怒,似是整个人没有精神,死寂得让人难以忽视。
她知道他讨厌她与那两人相处,可也应当不至于如此反应才对。
岑璠忍不住问道:“殿下怎么了?”
元衡只侧开眼看向她,“没怎么。”
岑璠半信半疑,却也不想再多问。
车驶出村外,还未到平城,他却是冷不丁又问道:“王妃可是一直在怨本王?从本王同你第一次欢好那日起,心里便一直怨着本王对吗?”
那次在佛堂的事,他从未追问过她怨不怨,她也不欲想起这些。
他却不似刚才那般沉寂,粗重的呼吸扑洒在额上,清晰可闻。
岑璠回避开那道目光,却仍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凌人,像是要剥掉她身上的衣裳,将她从头到脚不着寸缕地凌迟一般。
他似一定要问她要个答案,声音比起刚才来更加沙哑,“回答本王…”
岑璠对他的阴晴不定并不耐烦,也知道他是在故意刁难她,回道:“殿下明知故问,不是吗?”
明知故问…
元衡扯开唇笑了笑,目光灼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费了很大功夫才寻到私藏起来宝物,目光肆无忌惮,流连忘返,不肯为他人窥探。
他的目光缓缓向下,最后定在她的腰间,就这么一直停驻在那块儿玉佩上。
那一点讽刺的笑意逐渐消散的看不见,面容如同冷玉,只有那眼底逐渐泛红。
他目光闪烁,薄唇轻启,似
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手握得骨节泛白,一声微颤的轻叹似从胸腔内震出。
随之而出的询问轻到近乎不可闻,可岑璠离得极近,还是听得清楚。
他道:“郑氏腰上的那块儿玉佩,是王妃送的对吗?”
第80章 清脆的一巴掌(文案)……
岑璠眼珠动了动,淡然点头,承认道:“是。”
那道呼吸愈发不稳,似也不是怒,像是一种纯粹的悲哀,发出的声音,都像是从喉咙中溢出的哀吼,“你可知道,郑家曾经将这块儿玉佩送给过本王?”
“知道。”岑璠唇轻启,目光移向他,“可那并不是殿下的东西,不是吗?”
车中霎时间没了声音,就连那道呼吸似都屏住了。
岑璠不想再多说,怕言语刺激到他。
可她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般反应,那块儿玉佩本就不是他的,还是他自己还回去的。
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他难不成是在反悔,自己不应该将那块儿玉佩还回去……
这和偷,和抢有什么区别呢?
岑璠理解不了,更同情不了,只能用沉默来回应。
空气变得愈发寂静,元衡也再未说只字片语。
他在平城似是很忙,陪她过完生辰便去了尔朱氏的府邸,直到夜半才回来。
他回来时动作并不算轻,却也不像是故意要吵醒她。
岑璠平躺在里侧,她能够感受到,那道身影在床边伫立了很久……
许久之后,他上床,没有像平时夜半醒来那样,悄悄摸她的小腹,似只是静静看着她。
鬓边的头发似被碰触到,脸颊一片酥痒。
岑璠没有睁开眼,可他也没有继续碰她。
那只手收回,随即他转过了身,夜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叹息。
岑璠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也许还对那枚玉佩的事耿耿于怀,可他总要想通。
本就不该是属于他的,就算是欺瞒一时,也不能欺瞒一世。
可接连几日,晋王面对她,似是一直沉默寡言,那眼神似有不解和幽怨,难以释怀。
岑璠能看得出他的痛楚,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得视而不见。
他没有同她说什么时候回晋阳,岑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白日里也很少能见到他。
有一日天彻底黑了下来,韩泽带来话,说今晚晋王今晚会在平城的大营留下。
岑璠说了声“知道”,韩泽欲言又止。
隔日,尔朱阳雪找上门,邀她去城外跑马。
平城是尔朱氏势力所在,也应该是尔朱阳雪长大的地方,若是换做从前的她,定是会同她滔滔不绝说起在这里长大的事。
可她只是带她出了城外,什么也没有说,大冷天在外任由马儿走走停停。
岑璠能看得出她有心事,或许也不是心事,而是难解的郁结。
她问道:“尔朱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尔朱阳雪勒住马,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王妃想听吗?”
岑璠道:“尔朱姑娘若想说,我自然是愿意听的。”
尔朱阳雪抿了抿唇,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就着河岸边的一块儿石头坐下。
她问道:“王妃可曾做过什么梦?”
岑璠沉默片刻,道:“做过。”
尔朱阳雪轻叹一声,说道:“我前些日病时,总是做一个梦,梦里的我很不像我......”
岑璠闻言一震,一双浅亮的眸子微颤,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湖面尚且结着冰,一阵冷冽的北风吹过,拂起了鬓角的发。
她轻声道:“我梦到我伤害了一个很爱很在乎的人,我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对他,那个梦太真实了,我...”
她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可她的直觉总是告诉她,那些事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他似是也知道什么,或许他便是从她的梦中所来,所以才一直躲着她...
冷风仍在席卷,冰冷刺骨,尔朱阳雪蜷起身子,静静看着湖边那丛肆意摇摆的杂草。
“其实我也梦到过自己,也梦到过身边的人。”岑璠的声音忽而响起。
尔朱阳雪回过神,抬头看她。
岑璠低下头,目光与她相接,“梦里的我自己也很不一样,我也不敢相信,梦中的就是自己...”
她说完这句,便转过头去,眺望湖的对岸,“可后来也想通了,不管梦多真实,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岑璠伸出手,接住飘散在空中的一粒飞雪,雪花很快便在手心融化,她放下手,眼睫微颤,眼神似有一瞬的晦暗。
她做过许多梦,想到过许多可能,可她也想明白了很多。
现在站在这里的才是她,梦里的她不论做了什么,也肯定有自己的原由,她不会为那个虚无缥缈的自己去后悔什么,也不会仅仅因为一个梦而留恋什么。
她笑了笑,一双眸又恢复清明,“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尔朱姑娘不妨相信梦中的自己,已经在当下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一切遵从本心便好...”
尔朱阳雪注视着她,惊讶于她会相信她的梦境,更惊讶于她的通透。
遵从本心...
尔朱阳雪低下头,看了看湖面,冰面上浮有一层薄雪,却很快被一阵风吹开。
湖面上倒映着的是她的影子,不是那个身穿宫装,头戴凤冠的尔朱阳雪,而是现在实实在在的她。
她绽开一个笑容,那湖面上的倒映的影子也向她回了个笑。
她启开唇,无声道:“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尔朱阳雪站起了身,唇边还弯有一个笑容,“谢谢王妃。”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着实不算是个骑马的好日子,同尔朱阳雪谈心后,岑璠便回到府上,手里还捧了一只汤婆子,手上的旧伤隐隐有些疼。
脚上沾上了新下的雪,雪花松软,在门口跺几脚,雪花便被抖落下来,推开门时,一阵暖气扑面而来。
她的手虽是已经好了许多,即使是雨雪天里,只要不冻着便也不会泛疼。
可即使如此,房中的地龙依旧烧的暖和,即使是在平城的宅院中,也用足了炭火,床榻边上也摆有火炉。
岑璠进屋后,能感觉得到屋内有人气。
能进这屋子的,不可能是别人。
她步子放轻了些,绕进屏风,却见一夜未归的男人坐在窗前的妆台前。
那男人的容貌实在是好看,即使是一夜未眠,也只是眼底多了两道青,脸色有些苍白,略显憔悴。
他衣裳未换,似也只是刚从外面回来,衣上还沾有雪水,宽掌中拿着什么,正在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