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岑璠也懂了,为何曲芜不愿出去。
想要彻底摆脱,谈何容易?
她放弃了劝说,“对不起,方才考虑不周...”
曲芜对她的道歉有些意外。
她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做不到和王妃一样。”
她曲家贫寒,活着已是不易,她做不到一直坚持心中所想,若非遭此变故,有锦衣玉食,不必想下一顿能吃到什么,她会认命,跟定穆氏一辈子。
至于愿不愿意,就像被水流冲洗的石头,再坚硬也会磨平的。
曲芜看了看手上的镯子,那只镯子她很早之前就戴着,是她出嫁之前有人专门送给她的。
她道:“王妃想要我做些什么?我也许能帮到。”
……
门再打开时,只有岑璠一个人出来。
元衡看到,她的手上拿了几张地契。
岑璠说那穆二公子穆尧来过,给了曲芜这些地契。
至于条件,便是那种腌臜条件。
可元衡似乎对那地契并不感兴趣,他接过往几处扫了几眼,目光便回到她的脸上。
“她还同你说了什么?”元衡抬眼问道。
岑璠道:“没说什么。”
杨知聿就站在一旁,岑璠瞟了他一眼,道:“杨将军若是需要我帮忙,大可报上自己姓名,妾身不会不帮。”
她刚说完这句,元衡便拽住了她的臂。
岑璠低头看了眼,来不及说什么,只见他将那张地契还给杨知聿,说了声“还给她”,而后便拽着她往外走。
他走得极快,捏在她臂上的手用力,扯得她肉痛。
岑璠想甩开他的手,可直到上马前,他才放开手。
她早起穿的衣裳被扯乱了些,呼吸起伏。
元衡放开手,什么也没问,不由分说把她抱上自己的马。
她来时坐的马车就在不远处,这一番动静,惹得尔朱阳雪掀开帘回头看。
元衡不在乎这些,打马而去。
半炷香后,杨知聿交代好事,才从破庙中出来。
天空发白,又飘起了星点小雪,想必不一会儿就会下大。
北镇便是这样。
门口的马车还未离去,车夫手揣在袖中,似是朝马车后说了什么。
杨知聿牵来自己的马,朝那处走去。
车帘被掀开,却还隔着风雪。
杨知聿记得,上一世他们也曾隔着帘幔而望。
那时她头戴凤冠,艳妆华服,而他带着兵马而来。
他向那马车而去,拱手一礼,“多谢尔朱姑娘。”
又变回了一句陌生的尔朱姑娘…
围炉夜话的温暖似被掩埋藏在了除夕夜中,尔朱阳雪放下车帘,“表兄不必多谢,我不过是想帮王妃罢了。”
她在崔氏一案后曾受家兄嘱托,帮晋王看着岑璠。
她时候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这位晋王妃在晋王身边,并不开心。
杨知聿听了后,嘴角牵起一点笑,“你下一步准备去哪里?”
她的话声停了一瞬,道:“家君有令,让我回怀荒,此行不过路过赤城。”
杨知聿抿了唇,看向地上的雪,须臾后又露出了一点无声浅笑。
他动身上马,道:“路上有风雪,我送姑娘一程吧。”
……
远处的马行得不疾不徐,北风呼啸。
眼瞧雪渐大,元衡才行得快了些。
他挡住风雪,将自己的王妃笼在怀中。
岑璠还是觉得冷,手缩在袖中,紧紧压在马鞍上。
一路下山,马蹄声才又放缓了些。
元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是怎么劝曲氏的?”
“是说你与她同病相怜,想要帮她,是吗?”
岑璠回避道:“殿下,成事者不拘小节。”
她刚说完这句话,却感觉到那紧实的胸膛压了下来。
牙尖抵住了脖颈上的脉搏,皮肤没有被咬破,可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刺痛感。
岑璠不由惊慌,她甚至不怀疑这疯子会真的像野兽一样朝她的脖子咬下去。
只是元衡很快便松开了,贴住她的脸颊,声音嘶哑,“他是故意的,他一直觊觎你,请你过来就是想挑拨你我...”
岑璠握紧了手,无视他那咎由自取的彷徨,“殿下这样,妾身倒是害怕,有朝一日殿下会做出和穆氏同样的事。”
风愈发凛然,像是在哭喊嘶吼,他恍然间像是笑了一声,离得更近了些,“皎皎放心,孤绝对不会将你放在山上…”
他话声平淡却又残忍,“孤会把皎皎留在王府,让你日日夜夜眼中只有孤一个人。”
*
翌日,天边微白。
元衡同她宿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起身套好靴,回头看了看她。
她留了一个后背给他,还在熟睡,身上只掩了一件小衣,圆润的肩头露在衾外,屋内烧足了炭火,并不觉着冷,可她在睡梦中还是蜷着身子。
发间遮盖着或浅或深的红痕,仔细看去,那光滑的肩也有一块儿印记。
元衡心头一漾,伸出手指,挑起她的发丝,她便蜷得更紧了。
他说日日夜夜留住她,让她眼里只有他,似乎只有这种方式…
元衡走出门去,身上似都还缠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韩泽走来,说那穆尧今日回了城。
那穆尧本人,他从前在军镇见过两面,同穆朗嫡出,却面相丑陋,只不过能说会道,还常在穆氏家主面前说自己因面容丑陋而受嘲讽,得家里人疼惜。
昨天岑璠给他的那两张地契他看过,那几张地契上写的正是杨知聿圈出来的地方,那些地方本该是军镇的荒地,无谈归属,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元衡吩咐了几句下去,让人这几日看住关曲氏的院子。
曲芜夜晚早早便熄了灯,她记得那日晋王来时,他身边的人说的话。
她也知道那穆二执意把地契留在这里,定不会善罢甘休。
在穆氏做妾时,那穆二看她的眼神就时常带着蔑视和轻浮,有一次她去外面买了些胭脂,回来时撞见穆二,他嘴里说着想看她的胭脂,竟还想要摸她的手…
这一夜,院子外面传来了动静。
曲芜紧闭眼睛,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冷风直往屋子里钻。
脚步声渐近,直到那敦实的一团肉坐在旁边,曲芜才睁开眼。
虽然有准备,可看到那张笑得猥琐的面容,她还是吓得坐起身来。
“嫂嫂别怕,是我。”
曲芜往里缩了缩,可那张床太窄,一退便是靠在了墙壁。
她小声道:“你来做什么…”
穆尧坐近了些,呵呵发出两声笑,“我当然是来问嫂嫂,地契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地契,我不知道…”
穆尧不恼,也耐不住性子,“嫂嫂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候慢慢想。”
曲芜发问,“你要做什么?”
穆尧显然没打算再陪她装,上了她的床,“阿兄他不要你了,这边的人也不会管你。你跟了老子,把老子伺候好,将来说不准还能有条活路。”
粗鄙的话不断从那张嘴中脱口而出,扒扯她的衣裳。
纵使曲芜再逼迫自己冷静,也还是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走到穆尧背后,闷头一棒敲了下去。
第85章 泼天富贵不愿享
白昼还未起,银装素裹,枝桠上凝结出冰霜。
庙中的侍卫连夜跑回穆府,穆朗刚刚同自己的正室罗氏用过早膳,听到是看管那妾室的人来找,本不欲管。
来报的小厮却说,那穆二去了山庙上的院子。
穆朗气得嘴唇抽搐,拍案而起,桌上的碗碟都晃了三晃,正在帮他盛麦粥的罗氏都不由手臂抖了抖。
他起身,大喊了一声要人拿刀来。
罗氏心下一惊,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却是被挥到地上。
穆朗最终提了一把长刀出门。
院前的雪还未扫清,昨夜雪便停了,从门外而来的脚印还留在院中。
曲芜在耳房中呆了一夜,昨日打晕穆朗的人已经离去,她怕穆尧醒过来,便将自己住的那处房门牢牢锁住。
穆朗提刀进院时,将曲芜喊了出来。
曲芜眼睛肿得像杏仁,从耳房踉踉跄跄出门,看到穆朗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跪到了地上。
穆朗低眼看她,“那奸夫人呢?”
曲芜咬死也不认死死拽住他的衣摆,眼中晶莹的泪珠闪烁,楚楚可怜,轻声抽噎,“主君明察,妾真的没有做过...”
穆朗踹开她,径直向主屋走去,那把长刀硬生生将门劈开。
门中的景象却让穆朗诧异,只见那穆尧趴在地上,头上肿得包肉眼可见,似一团肉摊在地上,意识还没醒。
穆朗一边嫌弃,一边担忧,踹了一脚,想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