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穆尧这个时候才转醒,似是一时没想起自己为何会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撑起肥壮的身躯,后脑隐隐疼痛,伸手摸了摸。
眼前出现一双靴,穆尧这才发现房中有人。
他抬起头,陡然一震,手捂住胸口,结巴到吐字零碎,“大、大兄”
穆朗冷笑一声,将他从地上揪起来,“你敢动老子的女人?”
穆尧眼睛睁大,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只是来探望小嫂嫂,并没有做什么?”
他手挥舞着,无处安放,“我被人从后面打了,大兄,我真的做不了什么呀...”
穆朗并不想听,看着那痴肥臃肿的面目,愈发厌恶,挥起拳头便朝那张脸上而去。
曲芜不敢回耳房,还跪在院中,听着房屋中的惨叫,低声啜泣。
屋中的声音停住,穆朗才从门内出来,叫人将穆尧抬回穆家。
他低眼看曲芜,问道:“你哭什么?”
曲芜挺起身,拽住他的臂,“主君,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是二公子忽然闯进来,莲心她担心二公子胡来,敲晕了他,主君明鉴...”
穆朗似是气撒了不少,道:“谅你们也不敢。”
说罢,他毫不怜惜地拂开她的手。
曲芜却又抓上了他的手臂,“主君,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呆在这里......”
“妾身真的怕...”
这一声哭噎抓在人心头,穆朗不由看向她。
泪眼婆娑,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分外惹人怜。
穆朗不由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将曲氏收房。
曲家有个女儿,实在貌美。
即使放在这山头几个月,还能让人心生怜悯。
穆朗手指勾起她的下颌,喊了人,将曲芜带了回去。
可回去之后,穆朗叫来了几个婆子,让罗氏监督,给曲芜验了身。
确认昨夜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晚上穆朗才来到她的屋里。
在听到房门打开时,曲芜紧攥的手才松开。
穆朗看向她身上穿的衣裳,她应是知道自己喜欢她穿少,特地换上了轻薄的纱衣。
曲芜让婢女烧了水,跪下身给他洗脚。
穆朗心情稍缓,忽地抬起脚来,吓了曲芜一跳。
他冷不丁又问,“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跟了穆二?”
曲芜双手搭在膝上,拼命摇头,还是咬定,“主君已经查过,真的没有。”
她像是要哭出来,穆朗听着烦,连忙摆了手,“别再老子面前哭哭啼啼的。”
曲芜听话地闭紧了唇,小声道:“贱妾不敢隐瞒,其实穆二公子他、他先前来过一次,还交给妾几张地契…”
穆朗听到,便是又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曲芜忍着哭声,道:“主君息怒,二公子他去过山上,说要给贱妾一些地契,贱妾没有答应,二公子今日便又来…”
“妾也没有想到,二公子一来,是要妾…”
接下来的话曲芜说不出口,却还是记得穆朗的话,咬住唇忍住哭声。
穆朗也没有怜惜她这般样子,问道:“你为何不早说?”
曲芜低下头,并没有说话。
他一时无语,见曲芜没有一点眼力见,问道:“地契呢?”
曲芜抬头,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放在妆台上的那两张地契呈给他。
穆朗扫了两眼,蔑视而又讽刺,摊开那两张地契,道:“这地契是假的,你难道看不出来?”
曲芜只在儿时家道未没落时看过地契长什么样,哪里懂得辨别真假,一时还真有些诧异。
她看向穆朗,虽然嘴上说那地契是假的,可男人的一双眼睛还是盯在那地契上,面容并没有舒展开。
曲芜小声道:“可、可二公子他还说,这些地他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穆朗掀起眼,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曲芜低头颔首。
那张地契被穆朗攥成一团,捏在手心里。
他知道家里的父亲母亲都偏袒穆二,那个貌丑的东西,本事没有多少,整日就知道哭自己丑,惹得家里人同情。
穆氏手里的许多未曾开垦的
荒地,那些土地并没有官府盖印的地契,可那到底是他穆家的东西,母亲说他会是穆氏将来的家主,那这些土地将来都是会他的。
前些日那姓杨的仗着有皇帝的诏书,要让他穆氏将这些荒地让出来,父亲都不肯给,现在却要把那么大块儿地给穆二那个没用的东西,又是何道理?
穆朗思忖了许久,目光又移向曲芜,冷声道:“你这几日,可还有见过其他人?”
曲芜摇头,“真的没有,主君信我。”
穆朗想她也生不出什么算计他的心思,便是作罢,将手中揉皱的地契展开,又看了两眼那明晃晃的官府印。
幸好是他发现,敢伪造官印,他们穆氏都要被追责。
穆朗心里还是气不过,将那张地契又揉皱了,扔到水里。
*
穆氏的家主穆卓这几日都在军营,前脚刚听闻两个儿子因为一个妾室打了起来,后脚穆朗便将被打的穆尧送来了军营。
穆卓气穆二对兄嫂心生歹念,也气穆朗同自己的兄弟大打出手,于是便干脆狠下心,两个一起罚了。
一个败坏家风被下了私狱,一个大打出手闭门思过。
只是这私狱到底没怎么关过自家人,阴冷潮湿,许是因此缘故,被关了两日,穆尧便发了高热。
仅仅关了两日,便被放了出来,后来病好了也没再关回去。
穆朗的院子,这些日摔坏了许多东西。
穆卓知道他心中有气,解了他的足禁。
解禁的这一日,穆朗去了军中,今日的赤城倒还真发生了件大事。
听说晋王亲自下令征田,不论有没有开垦过,只要是田,一亩地可换二十贯银钱。
穆朗心道,要二十贯,莫不是疯了...
且不说这些田适不适合耕,他听说洛阳的田,开垦过的地一亩才这个价。
荒谬消息一经耳中,一直在他的心头盘绕,穆朗又思忖片刻,还真生出些别的心思。
今日杨知聿正在军中,穆朗便是恰好遇到了。
此人是晋王的走狗,前些年就仗着杨氏在军镇作威作福,今岁竟是被调到了赤城,骑到了他的头上。
穆朗心中有怨,可脸上却还是挂起了一副笑,走了过去。
杨知聿颔首,同他打了声招呼。
恰好路过一伙人,抬着箱子,杨知聿招呼了几句。
穆朗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他问道:“晋王殿下这是真的打算…送银子?”
杨知聿道:“这可是圣上的诏令,也怪我,前些日没有觉察出殿下的意思,这事办的太慢。”
穆朗下巴朝那银子努了努,问道:“多少家换了?”
杨知聿道:“实话实说,有人换,倒还真不多,每一家都在想,殿下能让人开垦荒地,那他们也能啊!可这地都荒几十年了,要我说咱们北镇哪里是缺地,缺的那是会种地的人,这人可不还是要从朝廷出嘛!”
穆朗听后,不由点了点头。
杨知聿用手比划了一个数,昧著良心,忍住想笑的冲动,摇头惋惜道:“那可是二十贯钱呐,也就是殿下有钱,能出得起这个价。”
实际上,若是这个价买下穆氏手上所有的地,那可是要晋王掏家底了。
穆朗还是无声地点头,似在思索,手肘戳了戳他,泼了盆冷水,“那若是还没有人愿意卖地,你打算怎么办,这差事也交不上去啊…”
杨知聿卖起了关子,“这殿下也有办法,大不了再出钱。”
穆朗一惊,讪笑两声,却也不敢瞎打听,又问了几句不相关的事,便离开了。
穆朗到底是动了念头。
这杨知聿说的也是实话,这些地留到穆氏手上,说到底也是荒地,没有人手开垦,也没人会这些。
晋王下了血本要买地,倒不如给了,换些银两。
比起给了那个废物,起码是穆府里的银子。
穆朗回去后将今日听得的事说给穆卓听。
穆卓却朝他吹胡子瞪眼,“晋王卖地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他就是想要咱们穆氏的地,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将来穆氏怎么交到你手上?”
老头子每次都要拿穆氏说事,穆朗不甘就这么被贬低,将杨知聿今日说的一些掏心窝子话讲给父亲听,“父亲,咱们留着那些地有何用,没有会开荒种田的人,留着地有何用。”
穆卓嘴张开,却还真说不出来什么,憋得两撇胡须上下颤抖,满脸通红。
“不必再说,你给我滚下去!”
*
杨知聿守着两箱银子,在北大营内坐了两日。
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肯卖地,倒是肯有人卖晋王和元衡一个面子,用自家圈起的地换几两银子。
谁知这晋王竟将此事看得极重,没过几日竟是亲笔同几家写了谢,在军中有职务的还升了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