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至于陛下,孟大人传授课业,凌老将军带您历练,又怎会不重视殿下?”
  “可我动辄使性子,不去孟大人和凌将军那,哪里真能像皇兄期望那样,终究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只会让他失望。”
  萧梓轩知道自己无法成器,就变着法的逃避。
  桑芸心轻笑:“陛下也不是真的要您学出名堂来,两位大人皆是朝中重臣,让他们教您,一方面是想让殿下有点东西傍身,另一方面,是想告诉外人,您被陛下看得很重,不敢有人轻视了您,这才是王府立足的根本。”
  萧梓轩心中很乱,桑芸心一番话,推翻了他之前多年的心结。
  他问:“那你,对本王失望吗?”
  桑芸心本不忍看他难过,哄了一番,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问住。
  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对殿下失望?”
  他们之间,只是交易关系,何来失望之说?
  萧梓轩听后却笑逐颜开,情绪高涨,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芸心,本王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殿、殿下也不笨……”
  桑芸心这次忍着没后退躲开,不想自己刚安慰好的成果再崩塌。
  屋内林婉柔站在窗棂前,看着桑芸心和萧梓轩的侧影,两人的声音若隐若现飘进耳中。
  “你说,芸心和安王会假戏真做吗?”
  桑晚在矮榻上坐着,珠月在角箱中挑着花种。
  她起身,走到窗旁挽住林婉柔:“夫人放心,二姐姐是真性情,若喜欢,谁都拦不住,若不喜欢,亦谁说都无用。”
  “但我觉得,殿下倒是有几分听二姐姐的话。”桑晚打趣道。
  “你啊,惯会安慰我。”
  林婉柔轻拍了拍桑晚的手背:“看他们自己造化吧,芸心的性子,也不知以后是福是祸。”
  “二姐姐有夫人悉心教导,定不会出岔子的。”
  说到这,桑晚神态略不自然。
  “说起来,我来到晋国,统共才和夫人见过两三次,从前您是我庶母,我唤一声林娘娘再合适不过,但现在,竟也和旁人一起,唤您夫人了。”
  林婉柔心头一紧,她知桑晚要说什么,怎会不心疼。
  “称谓而已,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我好像就连最后的这点,与亲情有关的东西,都要失去了。”
  桑晚神情落寞。
  “今日看孟大人认下义妹,就在想能否和您也认下这层关系,再说,您本就是我庶母,当年接生我的人也是您,这些年来,对我和芸心一视同仁,也教会我许多道理,但现在,我总觉得生分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
  “晚儿……”
  林婉柔听得心中难受,眼圈发红。
  “不是生分,是不想拖累你,因着你的关系,陛下已经帮扶许多,京中流言蜚语自秋狝结束,大臣归来后,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她长叹了口气,本不想将这些告诉桑晚。
  “那些官家夫人时常来锦绣坊,风言风语流传极快,连带着我和芸心这两日都没再去坊中了。”
  “难怪今日没见到夏兰姑姑。”
  桑晚声音极轻,听得出她很伤怀。
  “我让她去锦绣坊盯着了。”
  林婉柔反手握住桑晚。
  “我们终究是南国人,你与陛下情投意合,我和芸心更不能添乱,叫你难做。若在明面认下义亲,于你封后而言,也是一层阻碍。”
  珠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下,房中再无旁人。
  桑晚:“我回去问问陛下,或许有转机呢?”
  “陛下视你若宝,又怎会不应你,封后之路纵有千难万难,他都会挡在你前面。”
  话至此,桑晚也明白林婉柔所想。
  林婉柔轻轻抱住她:“庶母只是名头罢了,你和芸心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又怎会生分。”
  桑晚的泪浸湿了她肩头的衣裳。
  “遇刺那日,箭矢本是冲着我来的,陛下挡在我面前,这才中伤。”
  林婉柔猜到萧衍之对桑晚很好,可他身为皇帝,竟然会豁出性命不顾,实在让她大为震撼。
  且这事京中并未有传,众人只知行刺,皇帝受伤,不知其中因果,可见帝王将桑晚保护的很好。
  她松开桑晚,拉着她胳膊上下看了看:“你没受伤吧?”
  “没有,毫发无伤。”
  她摇头,“陛下昏迷前,将御令给了我,还是钟太医被从宫中请去,才救了陛下。”
  “陛下封赏了他,旨意早已传开。瞧桑烨干的好事,竟寻到了巫医!”
  林婉柔眼神愤恨,拉着桑晚坐下。
  “你无事就好,此事一出,多少和你会有牵连,若抓到桑烨,杀了他才是,这才不会影响到你。”
  桑晚抿唇,不好多言。
  行刺的幕后之人,是太后。
  姚氏勾结外敌,又有白梦带来的当年铁证,想必离她倒台已经不远了,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搜集。
  “嗯,陛下在捉他了,不必担心。”
  桑晚安慰地说。
  桑芸心进来便看到两人在榻边,眼睛都红红的,气氛不大对劲儿。
  “母亲和晚儿,是太久没见,思念过度?”
  她很少见母亲落泪,唯有一次,还是国破那日,她是真的慌了神,怕生死分离。
  纵有万般委屈,也从不哭着去求皇帝,亦不服软,这份刚强的性子,一开始还被帝王所喜,久而久之,便也生了厌。
  林婉柔并不回她,看了眼窗外,只问:“送走殿下了?”
  “送走了,说要去法华寺见太妃一趟,多陪陪她。”
  桑芸心在林婉柔另一侧坐下,“榆木疙瘩,总算开窍了点,不枉我一番口舌。”
  桑晚敛起情绪,吸了吸鼻子,“二姐姐对殿下……是何想法?”
  “他?”
  桑芸心端起茶碗小啜了口,“年岁比我大,心智还没我成熟,不说也罢。”
  林婉柔却将桑芸心的反应看在眼里,平静地说:“皇家事,大家都看透不说透,你方才讲那么多,倒不像你性子。”
  桑晚跟着附和:“二姐姐素日出去,老和殿下在言语上对着干,刚刚叫住他,是心软了?”
  “不是,和太妃住了数十日,发现之前对他有太多偏见和误解,是我以貌取人了。”
  桑芸心烦躁一瞬,“说这些,权当我为从前的出言不逊,偿还他罢了。”
  ……
  夜里桑晚还是和桑芸心宿在一处。
  林婉柔让珠月在先前为桑晚备下的客房中歇息,她受宠若惊,婉拒连连。
  夏兰却说她是御前侍女,自然要高人一等,府中不像宫里,岂会让她宿在下人房中。
  珠月再不安,也被御前侍女四个字架了起来。
  怠慢她不要紧,怠慢御前的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次日晌午,桑芸心原本备了马车,却被宫里来人通报,说另备了车驾。
  停在府外的车驾正是昨日那辆,宽大一些,来的小太监看着桑晚上去,才回宫复命。
  桑芸心调侃,“陛下当真念着你,这点子小事都不想委屈了你。”
  “大概是还要去接白梦姑娘,陛下担心马车太小,坐着不舒服吧。”
  桑晚嘴上找着措辞。
  桑芸心怎会相信:“得了吧,你这会儿笑的和蜜一样甜,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二姐姐就别打趣我了,昨儿都问
  了一晚上,今晨差点起不来。“桑晚嗔怪道。
  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彻夜畅谈了,昨晚寝殿里交谈声不断,守夜的下人进来两回续烛火。
  生生聊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桑晚实在撑不住,才睡了过去。
  这会还在犯瞌睡。
  桑芸心和孟涞的府邸都在东隅这几条街上,先去孟涞府中接应白梦。
  马车还未到,白梦就已经侯在府外,身边儿还跟了个侍女,看模样像昨日引她进门的那人。
  马车停下,驾车的仆人放下脚蹬。
  却见白梦于长街中,冲着马车福礼:“娘娘万福。”
  气氛陡然安静,桑芸心瞪大了眼看着桑晚,捂着唇忍笑。
  好在高门贵府面前并无闲人往来,很是清净。
  桑晚脸色止不住泛红,珠月掀开布帘,“白姑娘快请上来,我们姑娘尚未册封,不必多礼。”
  白梦微怔,抬腿上去,府中侍女并未跟随,只目送她出去。
  她分明记得,昨日桑晚是和陛下相携离开,且昨日唤她娘娘,也无人反驳。
  桑晚并不过多解释,轻笑着说:“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讲那些虚礼。”
  桑芸心和白梦互相打了招呼,她大概知晓,桑芸心和桑晚是亲姐妹,同为南国公主。
  她了无身份,坐在马车中难免拘谨。
  桑芸心性子外向,单手覆在白梦手背:“晚儿不常能出宫,我住的离你近,日后无聊可来寻我,京中还有一位钟姐姐,是太医之女,今日正好认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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