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
次日晚膳后,安顺驾车来接桑晚。
桑芸心纵有不舍,但也不好多留,桑晚轻声安慰,日后还会有机会来小住的。
有了昨日之事,关于她的留言顿时少了许多。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传于表面罢了。
进了宫门,便换上轿辇,宫灯沿着宫道两旁整齐向前延伸,高大的宫墙显得他们很是渺小。
回到雍华宫时天色已黑,萧衍之却不见踪影。
再次回到这里,桑晚的心境截然不同。
大半月前,从这离开时,她还不知萧衍之就是当年那个在南国,和她谈天论地的使臣。
她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回她的偏殿,就已经被安顺请进正殿。
苏若侯在里面,替她褪下大氅,侍侯桑晚净面清口,换了寝衣。
“陛下这两日忙极了,秋狝遇刺,堆积许多政务,昨儿忙到夜半,直接在宣和殿歇下了,姑娘可要劝劝。”
桑晚点头:“姑姑放心,陛下肩头的伤虽已大好,但内里终有亏损,我自会相劝。”
“奴婢怎么觉着,陛下就是怕姑娘担心,昨日才想多忙些,今日好回来陪姑娘呢。”
珠月说完,几人都低低笑起来。
她在宫中和苏若宿在一处,且苏若时常出宫,照看家人,那房间只临时歇脚。
问了她后,从林婉柔那拿的花种也如愿养在房中。
萧衍之回来时,就见桑晚缩在榻上,盖着小毯,同两人聊得开心。
不似先前在正殿那样拘谨,这样一看,眼下才是真的放松下来。
“陛下?”
桑晚见他站在殿门,就要掀开毯子起身,被他先一步过来按住。
“朕才回来,身上凉。”
苏若和珠月悄然退下,元德清送来热茶,也贴心地将殿门关上。
从营帐回了雍华宫,桑晚只觉更安心了。
手里还拿着绣样,在想给帝王的寝衣到底绣什么才好。
萧衍之褪去外袍,在围炉那转了两圈,才过来隔着案几,坐在桑晚另一旁的矮榻上。
撑着手,安静看着她。
这一刻,圆月高悬,岁月静好。
桑晚抬头,帝王若有所思,安静看着她的脸直直撞入视线。
她有一瞬的懵懂:“陛下作何总这样看着我?”
第67章
“正殿烛火通明,朕一回来,就透过窗棂看到阿晚的背影,笑声四溢。”
萧衍之浅笑着收起视线,眼底柔软,“今年的冬日,定会比往年好过许多。”
——再没有那般孤寂难捱了。
桑晚被他看的心中一怔,伸手逗弄一旁笼子里的雪狐崽,转移话题。
“陛下受伤后,看的奏疏也不少,昨儿怎就忙了半夜,还直接宿在宣和殿了?”
那些日子,她怕帝王右臂使力,还代笔朱批了些奏疏,但大多都是臣子间扯头花的鸡零狗碎。
桑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不成,那会儿看的奏疏都是闹着玩的,并不着急?”
萧衍之但笑不语。
桑晚气鼓鼓地回头:“您内里受损,钟大人说不能操劳过度,要好生养着,我才不在两日,您就这样不爱惜自己,雪团受伤都在笼子里关了这许久。”
帝王忍俊不禁,拉过她另一只还拿着金丝线的手,可怜巴巴的。
“阿晚教训的是,日后你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朕,就当把朕关在你身边好了。”
“说正经呢……”
桑晚见不得帝王这般眼神,实在磨人。
“万寿节将至,正好临近年关,也是朕登基的第五年。”
帝王心中颇有感慨,换了个语气:“朕要风光大办,往东夷郡,北狄国各发请帖一封,前来朝贺,也可共赏中原的年味风情。”
萧衍之登基征战两次,第一次东夷归降,东夷皇帝自降为东夷王,将东陵婧嫁给荣国公世子和亲,以表明态度。
第二次,就是御驾亲征,南国国灭,现已改建南都,隶属于晋国边城了。
朝贺之事,自然与南都无关。
桑晚并不在意这些,只有些犯愁。
“陛下所想,有大国之风,只是……”
她低头看着尚未落针的寝衣:“薛姐姐说回宫教我些龙腾的绣样,可纵然学会,这等贺礼,也实在登不得台面。”
“一针一线,都是阿晚亲手所绣,用心至极,朕定要日日贴身穿着才好。”
萧衍之起身,收起桑晚腿上的寝衣和丝线,“太晚了,烛火晃眼,明日再绣吧。”
言罢,也拉着她起身,往内殿走去。
龙榻宽敞,桑晚习惯地睡到里侧,快要贴着墙,明黄色的锦被裹在身上,脚下有珠月先前放好的暖炉。
她舒服的伸展了下,睡久了营帐里的卧榻,再回宫里,很是松软。
帝王不知在箱柜里拿什么,转身就见桑晚已经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
萧衍之打趣:“这么久了,还防着朕呢?”
“没有,是怕冷,聚聚热气,等您上来暖暖,我就不冷了。”
桑晚露出一个脑袋,笑盈盈的看着他。
普天之下,怕是再没人敢这么大胆,对帝王说这种大不敬的话。
偏偏萧衍之十分受用,“明日宫里便会烧地龙,殿内会温暖如春。”
“这般神奇?”
桑晚眼睛圆圆的,天真灵动。
萧衍之将她从锦被中拉着坐起来,把拿出的玉佩挂在她脖子上。
“这是北方才有的,会有宫人不间断烧着,热源从地底下散上来,殿内冷气便会少很多。”
桑晚听着,低头拿起挂在身前的玉佩。
质地细润,触手生温,通体都是白透的,中间雕刻着纹路。
御用的明黄细绳穿过,小巧精致。
“这是……莲花纹?”
桑晚将玉佩转正,才看清上面雕刻的是何物。
萧衍之和她一同躺下,守夜的宫人熄了火烛悄然退下。
“是莲花,这玉的材质,相较如今朕的地位来说并不值钱,但它是外祖母的东西,母妃入宫时戴在身上,悬梁前交给苏若保管,直到朕脱离太后掌控,姑姑才给了我。”
桑晚捏着玉佩的手不禁轻颤,一枚玉佩,好似沾了三代人的期许和血……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还是不戴了,陛下好生收着。”
“东西罢了,阿晚戴着才能让它更聚灵气,别有负担。”
萧衍之将她揽进怀里,桑晚习惯地挨上帝王温热的身体,缓缓闭上眼,语调都轻了不少。
“您中伤那日,给我的御令姑姑还替我收着呢。”
“给你了就是你的,阿晚日后行事,有御令会方便很多。”
萧衍之紧了紧桑晚身后的锦被:“睡吧,不想这些了。”
桑晚以为,帝王会提到她在宫外听到流言的事。
两人却心照不宣,直到安寝,谁都没有率先说出。
……
次日一早,桑晚便起身去往后宫。
连苏若都惊讶不已,之前她终日在雍华宫里,躲着不出去,秋狝一行回来,心想姑娘果然开朗许多。
安顺本备了轿辇,被她婉拒,抱着手炉走的极慢。
自入宫以来,她还从未心态自如的逛一逛。
小太监在前头引路,她打算去薛贵人宫里。
之前秋狝时,薛谣说要绣好那些笼统的样式给桑晚送来。
桑晚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登门。
一来可以学她绣的过程,二来也是个伴儿,自己呆在宫里,实在无趣。
行至御花园,时辰还早,桑晚担心薛瑶去太后宫里问晨安,还没回去。
便刻意放缓脚步,上次去菊园路过,还不曾好好看看。
入宫这么久,是她第一次愿意出来走动。
自从和帝王之间那层窗户纸捅破后,桑晚便少了框住自己的条条框框,豁然开朗。
也接受萧衍之给她赋予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
清晨的御花园,宫女还在花圃中清理败了的花骨朵,连根铲除。
等翻过年开春,又是满园春色。
远远看着几个小宫女蹲在里头,衣裙沾了泥土,碎碎念着:
“听说了吗,陛下遇刺,是南国前太子搞的鬼,她兄长一心复仇,她却日日在龙榻上承欢,当真忍辱负重。”
“那又如何?总好过另外两个公主任人欺辱的强,能攀上陛下这高枝儿,多少人求不来的。”
桑晚停下脚步,那人并未发现异动,继续说:
“以身饲仇,这么久了还没失宠,等日后进了后宫,怕也是个厉害的角儿。”
“嘘——小点声,我还听到,保不齐是南国前太子和她私下勾结,意图刺杀陛下复仇呢。”
此话一出,就连桑晚都听得心惊。
分明是桑烨和太后勾结,暗通曲款,怎就将这高帽扣在她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