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况且,之前就算流言暗传,宫中也不曾听到,秋狝过后,竟连宫里都有了言语,且比宫外更离谱。
让她不得不想,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沿着石子小路,向她们在的那片花圃走去。
声音变得清寒:“我倒好奇,这都是从哪听的?”
珠月还没见过桑晚生气发作的模样,从前她总避世,还以为这次也会不在意,换条道儿走。
没想到,她却径直朝那几名侍弄花草的宫女走去。
宫女听到声音,吓的倏然转身,跪在花圃里,侧目抬头看向桑晚。
不确定地喊了声:“娘娘?”
另一人却更显聪明,桑晚长发未挽,亦不是宫妃打扮,更像京中贵女。
可身后却跟着金鳞卫和抬着轿辇的太监,可见身份并不简单。
顷刻间,她便猜出眼前的人正是她们方才议论之人,连声音都在打颤,磕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桑晚得帝王盛宠,却甚少离开雍华宫,宫中之人,大多从未见过她。
此话一出,都吓破了胆,磕头不止。
不怪先前的宫女没认出她,都以为桑晚是娇媚之姿
今日一见,却十分清丽,装扮淡雅,与传言中大有不符。
桑晚冷眉看着几人。
珠月到底是御前选出的宫女,厉色道:“姑娘问话呢,都哑巴了?”
几个宫女埋着头,互相看看。
为首的人硬着头皮说:“回姑娘,奴婢也是在御花园值守时,听贵人们说的,自陛下遇刺后,宫人应都知晓这些流言……”
她说完抬头,看桑晚面善,往前膝行两步,哭着说:“求姑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了。”
珠月悄悄咬着嘴里的软肉,她担心桑晚就这样轻易放过。
她在宫里历经层层选拔才到了御前,深知这些人的多变,欺软怕硬者占多数。
宫里的贵人,时常来这御花园的,也只能是后妃了。
她看向身后跟着的金鳞卫,冷声吩咐:“先关起来,回禀陛下。”
那宫女一听,顿时吓破了胆。
眼瞅着就要抓到桑晚的衣裙,被金鳞卫眼疾手快地堵住嘴带了下去。
桑晚看着她们挣扎离去的背影,依萧衍之的性子,的确会没命。
她终究叹了口气,又吩咐安顺:“和陛下讲,且留她们一命,宫中若已流言传开,便是有人刻意散播。”
桑晚话语顿了顿,自嘲笑道:“总不能把宫人都杀了,让我坐实妖女祸世的名头。”
安顺领命离去,本想派小太监传话,眼下这情况,也不得不亲自去宣和殿走一趟。
从御花园出来,踏上宫道。
迎面碰上两个宫妃打扮的人。
薛瑶身边的婢女不见令月,换了个生面孔。
见是桑晚,她笑着快走了两步,“桑妹妹怎亲自来了?”
桑晚没想到还会碰见旁的宫妃,一时拘谨。
“左右无事,便来叨扰薛姐姐。”
有旁人在,薛瑶处事很圆润,转身介绍道:
“这位是郑贵人,陛下还是王爷时,先帝指婚进了王府,论资历,宫中无人能比得上郑姐姐。”
她说的刻意,是在提醒桑晚。
桑晚收到暗示,顿时明白薛瑶是何意思。
先帝指婚,王府老人,萧衍之登基后,位份却只在贵人,那在王府也只是侍妾罢了。
她笑容有礼:“郑姐姐好。”
“桑姑娘当真绝色,难怪陛下爱不释手。”
郑怡看起来比她们稍稍年长,笑盈盈上前。
“真论资历,想必我们都比不过桑姑娘,就算在王府,本宫也不曾侍奉,何来资历之说,薛贵人言重了。”
第68章
薛瑶还拉着桑晚的手没放开,回眸对郑怡浅笑,气定神闲。
“桑妹妹得陛下爱重,性子又温吞,不争不抢,于后宫而言,是好事。”
“薛贵人秋狝伴驾随行,却未得召见,难道不会心有不甘吗?”
郑怡当着桑晚的面直接将话挑明。
“既是沾了桑姑娘的光,得以伴驾同去,也该抓住机会,桑姑娘更要明白,若薛贵人入了圣上的眼,日后万一失宠,也有人可依,不至于被欺凌了去。”
她说的语重心长,看不出有恶意,却将世家大族固
宠的手段说的直白。
薛瑶无所谓的笑了下,“郑姐姐知道的,我志不在此,无心争宠。”
“我们争的既不是圣宠,也不是情爱,不过是家族强行绑在身上的枷锁罢了。”
郑怡看着两人姐妹情深的模样,兀自笑笑,“宫中像你们这样要好的关系不多见,真是难得。”
说完,从两人身旁走过,径直沿着宫道往前,带着一众侍从离开。
看起来,有些哀神。
薛瑶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瞬的不自然,而后表情平淡,挽着桑晚进了自己的宫殿。
她所在的永安宫只有她一人住着,因位份不够,故而只在偏殿。
好在并无人扰,很是清净。
“先帝在时,郑贵人的父亲曾是内阁首辅,她是家中庶女,便被先帝看中,指给陛下进了王府做侍妾。”
薛瑶和桑晚进殿落座,比起雍华宫,这里的确小很多,却也很温馨。
桑晚沉思:“内阁首辅?那不是孟大人现在的官位吗?”
“正是。”
薛瑶点头,有眼生的宫女送来茶水,便悄悄退下。
“陛下血洗朝堂,权柄在握后,她父亲便以年事高为由,告老还乡,给陛下让权。郑贵人日子不好过,这么多年一心为家族争荣耀,仿若竹篮打水,最后被当做弃子,永远留在深宫了。”
桑晚听后落寞不已,后宫妃嫔看似荣耀风光,可背后的孤寂,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即便这样,也还是有很多人,为了权利高位、家族荣耀,对此趋之若鹜。
“难怪薛姐姐和郑贵人走得近,她父亲已举家离京,她或许也不想争了。”
桑晚叹惋,见薛瑶捏着手里的绣样怔怔出神,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薛瑶回神,顺着桑晚的话说:“之前在王府,只有她和徐才人两个侍妾,都不受宠,后来宫中选秀,她父亲离开,她便时常称病,不大出来走动。”
徐才人,就是秋狝前夕,去雍华宫找桑晚攀关系,被她心软放进来的宫妃。
却因身带异香,让帝王赐死了。
桑晚的注意力已不在郑怡身上,担心地问:“薛姐姐看起来憔悴许多,总是晃神。”
“我没事,可能最近入冬,不太适应。”
薛瑶三言两语敷衍过去,转移话题。
“今晨去给太后问安,陛下赐婚,原本秋狝回来后,宁王和徐若彤就要大婚,但太后寻到了一位江湖游医,不日便会进宫医治宁王,若能医好,等宁王心智恢复,再大婚也不迟。”
桑晚登时想到桑烨寻来的南国巫医,压下心中震惊,旁敲侧击地问:
“薛姐姐可知,那江湖游医是哪里人氏?”
“太后倒是没说这些,只禀了陛下,大婚推迟,陛下也允准了。”
薛瑶不甚在意这些,手上一针一线绣着祥云的图纹。
临近午膳时,桑晚才揉了揉眼。
薛瑶绣了几个样式出来,桑晚学的不大真切。
她轻笑:“不剩多少了,我把所有样式都绣好,改日给你送去。”
桑晚哪里好意思,“紧着陛下寝衣能用的就行,怎敢过多劳烦薛姐姐。”
“左右无事,我把会的都绣给你,你也好留着日后比照。”
薛瑶笑容温和,看桑晚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好似还夹着内疚。
“多谢姐姐。”
桑晚只好应下,说着话儿走到殿外,左右看了看,打趣道:“秋狝都回来好几日了,姐姐还和令月置气呢?到底是你的陪嫁丫头,竟也舍得?”
她出来,也没在殿外值守的宫女中看到令月,还以为被薛瑶贬去后院做粗使仆役了。
“她生了野心,自然留不得,已经打发出宫了。”
薛瑶说的轻描淡写。
桑晚愕然,转头疑惑看向薛瑶如今身后跟着的生面孔。
那侍女屈膝:“回姑娘,令月姐姐秋狝回来当日便出宫了,主子撕了她的卖身契,哭着离开的。”
桑晚叹气,令月是她的陪嫁丫头,不算宫女,薛瑶自然有处置她的权利。
“薛姐姐别难过,宫中日子漫长,若无事可来寻我。”
薛瑶笑容勉强,心情低落地送走桑晚。
想起那日送令月离开,她将母亲留下的遗物一并放入令月的行囊中,并给她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主仆两人在寝殿无声哭了许久。
“从今以后,你叫尹令月,宫门处有人接应你,去和齐永怀见一面,若可以,婚期越早越好。”
令月看到先夫人遗物,便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