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姚淑兰温和地说:“母后是怎么教你的?”
萧承基思索片刻,一字一顿:“舅母不必多礼。”
东陵逸早就听闻太后自己的皇儿患了沉疴,不曾想居然好了。
起身拱手连连:“恭喜太后,巧遇神医,殿下得以恢复,娘娘便有了指望。”
“都坐吧。”
姚淑兰已不再年轻,最近人逢喜事,眼角的褶子都笑出许多来。
“这几年,东夷有劳世子帮扶了。”
“不敢当,臣分内之事。”
东陵逸到这比在萧衍之面前放松许多,心知和太后的关系,只需维系表面就是。
“哀家的弟弟不争气,后宅之事,委屈世子妃了。”
她惯会拉拢人心,看向东陵婧的眼中似有心疼。
“好在你是个懂事的,又识大体,有你在府中看顾,哀家很是放心。”
东陵婧纵然厌烦,对上东陵逸还能回怼,但若是太后,面子功夫总要周全。
她时不时笑笑,听东陵逸和太后虚与委蛇,几个来回后,又说了许多旁的,终于有要走的迹象。
东陵婧起身浅笑:“王兄先回去休息吧,我难得入宫一趟,想和娘娘絮会儿家常。”
她们本是妯娌关系,这样说也并无不妥。
只是从宣和殿到寿康宫,她接连两次支开自己,不得不让东陵逸多想。
东陵婧说完,就连太后眼底都闪过一丝讶异。
她笑着应下,让佩兰带走宁王,看似和蔼的冲东陵婧招手,“过来坐到哀家身边儿。”
东陵逸笑容牵强,终是皱着眉告退。
“世子妃今晨去了凤
仪宫?“姚淑兰问。
东陵婧听话的坐过去,心想果然自己的行踪都在太后掌握之中。
只是到了御前,她便没了耳目,无法探知消息。
遂颔首道:“秋狝时我帮了桑晚,今日我去,她并不会拒绝,一来二往的,关系自然会好起来。”
太后嗯了声,先前对桑晚颇有意见,自从宁王好起来后,姚淑兰便不大在乎这些了。
更多的,是她的皇儿,终有一日可以继位。
东陵婧心不在焉,环顾一周:“今日怎不见康公公?”
“他年纪大了,不用日日来前边儿伺候。”
姚淑兰知道东陵婧对姚绍明没有感情,她因为林郎被逼和亲的事,早已不是秘密。
“怎么,那个小太监不合你心意?”
“并非,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我觉得应该让娘娘知晓。”
东陵婧老神在在,按萧衍之的吩咐,将说给帝王的话,又给姚淑兰讲了一遍。
果然,太后紧咬牙关,脸上肉都紧绷起来,暗暗握拳。
“来人,传康明!”
她看似算计一生,又怎会甘心这么多年所走的路,居然都是先帝步步为营铺好的棋路。
康明的年纪在太监中,已经算得高寿。
就连弓腰见礼的动作,都迟缓不少。
发现东陵婧同在,微微怔愣,“世子妃万福。”
“康公公,你在哀家身边侍奉多久了?”
太后问的突然,佩兰送宁王后,回来便听到这句,脚步也是一顿。
康明思索片刻,“娘娘入宫的第二年,晋升贵妃时,奴才便在了。”
“这么多年,先帝都让你做过什么?”姚淑兰声音幽寒。
康明猛然抬头看向太后,又恍然大悟的看了眼一旁的东陵婧。
随后大笑着跪下,言行疯癫:“娘娘知道的太晚了,都太晚了……”
“宁王殿下痴傻多年,娘娘诞下公主后无法再育,桩桩件件,皆有奴才的功劳。”
他活到这般岁数,显然已经不惧死亡,看起来像在心中憋了许久,隐隐自傲。
“但是娘娘,先帝给奴才的最后一道暗旨,就是效忠于您。”
东陵婧眉头深皱,她不大想听这么多。
可姚淑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也不好张口离开。
康明自嘲道:“奴才替先帝做了许多,自问不能全身而退,却也不是彻彻底底的恶人,可先帝最后一道旨意,却将奴才彻底推向您。”
“奴才分明恨透了姚家,却不得不守着先帝旨意,这么多年,也替您做过许多恶事,奴才时常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是为复仇,还是为先帝效忠。”
姚淑兰听过姚氏先祖曾做出的事,抓童男童女放血炼丹,以求长生之术献给晋国的开国皇帝。
虽未真的见过,可若算算时间,以康明如今头发花白的模样,倒也不无可能。
康明哂笑:“看来娘娘也能猜到,奴才为何记恨姚家。”
“但奴才后来想通了,为先帝效忠,就是复仇,毕竟先帝就是要让姚氏覆灭啊!”
他笑声渗人,东陵婧不语,却能感到姚淑兰身体发颤。
“先帝连自己的皇儿都下得去手,同哀家相比,又有多仁义!”
“先帝是为保江山,不落奸人之手!”康明义正言辞。
姚淑兰却满是嘲弄:“你去问问陛下,先帝一手算计出的帝位,萧衍之坐的可还欢喜?恐怕对先帝的恨,不必哀家少!”
太后无法接受,千方百计的让萧衍之失去亲族倚靠,沦为自己所用,居然都是在为先帝做嫁衣。
更可笑的是,桩桩件件,先帝皆知。
甚至还在背后做推手。
也难怪萧衍之上位仅一年,就有能力将大权握在手中,姚家接连遭受重创。
背后恐怕少不了先帝的布局。
“承儿已经治好,用不了多久,这江山还是哀家的。”
姚淑兰眼底猩红,“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康明缓缓摇了摇头:“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奴才活到这把年纪,已然死而无憾了。”
康明,慧明。
一个入宫做了太监,一个去法华寺做了高僧。
他与慧明,总归还有一人活着,能看到姚家的结局,这就够了。
“那就在地下好生看着吧。”
太后冷笑着吩咐:“康明背主忘恩,凌迟处死。”
第87章
康明自知没有好下场,也不反抗,被拖下去时嘴里还念念有词,说自己没有愧对先帝。
东陵婧轻碰了碰姚淑兰还在发颤的手背:“娘娘莫气。”
太后雍容华贵的脸上,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她转头,视线一点点攀上佩兰。
佩兰心中一跳,当即跪在姚淑兰面前。
“奴婢在府邸就侍奉娘娘左右了,绝无二心。”
太后捏起佩兰的下巴,她们两个已不再年轻,可姚淑兰总能在佩兰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们本也是天真无邪的少女,随着那年入宫为妃,一切都变了。
她满心欢喜,托付终身的先帝,却处处对她设防。
表面的恩宠是假,对姚氏一族的看重也是假,就连对他的皇嗣,都下的去手。
可姚淑兰无法改变,她身在姚家,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若不争,就是满门覆灭,只有争,才能保全家族。
“自古帝王多无情,先帝亦是如此,也不知咱们陛下,能对那桑氏女子用心多久。”
姚淑兰收回飘远的视线,将佩兰从地上扶起。
“哀家当年赐你以‘兰’字入名,如今身边也只有你了。”
佩兰自小和太后一同长大,作为家生丫头,眼睁睁看着太后从情窦初开的少女,一点点变成了世人最讨厌的模样。
身不由己。
东陵婧虽不喜姚家,但此刻心底也难免触动。
“陛下专情,桑姑娘性格温婉,平易近人,是帝王家,难得的两情相悦。”
“呵!”
姚淑兰冷哼,她在深宫多年,早已不信这宫里的情爱。
“和皇帝讲感情,在这宫里,只怕要将性命折进去,权利和地位才是王道,且走着瞧吧。”
东陵婧但笑不语,太后赏识她的原因,大抵也和她的出生有关。
恃强凌弱的事她见得多了,宫中行事风格独有一套,她又怎会不知。
姚淑兰:“对了,过两日少不了要和使臣游京,哀家会让徐若彤和承儿一并去,届时你也同去,帮哀家看顾着点承儿。”
东陵婧想了想徐若彤这个名字,隐隐有些陌生。
“是宁王殿下的王妃吗?”
太后眼中不屑,“她哪里配做承儿的王妃,但留着还有用,总归要安抚一二,哀家相信你,便和你直言,别让承儿对她真的有了依赖,那徐姑娘是言官之女,嘴上功夫不浅。”
东陵婧心中烦闷,来寿康宫一趟,又接下一桩事。
却也只得应下:“娘娘放心。”
“至于你府中地牢里的那个太监。”
太后话中略有迟疑,“若腻了,也不必留着。”
说话间,她用眼神示意佩兰,已向东陵婧递来一个小瓷瓶。
东陵婧心底一颤,缓缓接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