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货郎们开始走到自己的挑子前,扯着嗓子叫卖:“糖梨儿,甜姜,蜜枣咧!”
“蛐蛐儿笼子,只要三个大钱!”
“上等的狼毫笔咧!”
叫卖声此起彼伏,有学生走到挑子前,买上一碰零嘴拿着吃,又有人去选小玩意,看货郎口中的狼毫笔。
黄氏秦氏没摆摊卖过东西,站在那里紧张又局促。荀舫站起身走过来,他肯定不会如货郎那般叫卖,跟哑巴一样看着温屿。
温屿虽没这样卖过东西,她参加过展销会,与眼下的场景也差不多。她不甘落后,眼睛四下扫过,拿着扇面走到一个穿着金闪闪寺绫长衫少年学生面前:“这位公子,上等精美的扇面咧,公子且看看吧。”
少年学生昂着头,神色傲然目不斜视走过。府中小厮奔了上前,驱赶温屿:“走开走开!六郎快上车。”
温屿看到停着的气派华丽马车,哪肯放弃,刷地打开扇面凑到少年学生面前:“公子,天下仅这一把扇面,不同凡响!”
少年学生本不耐烦,正准备训斥,温屿打开的扇面凑到了眼底下,他只能勉为其难看一眼。
“滚......咦!”少年学生接过扇面,拿在手上仔细看了起来。
这幅扇面是荀舫画的《朝发白帝城》,温屿为了稳扎稳打,先拿他画的花样去叫卖。
“这笔字写得真是不错,画也笔力深厚。”少年学生很是欣赏,摇头晃脑点评着。
“若用缂丝,双面刺绣便最好不过,可惜,可惜!”少年学生又惋惜道。
温屿讪笑,要是买得起缂丝,用得起双面刺绣的绣娘,她何须在这里摆摊。
少年学生肯定出身世家,非富即贵。温屿听到批评,依然高兴不已。
有钱人!
她的目标!
温屿热情无比地道:“公子,这把扇面只要一两五钱银。若是不够,那边还有各式的花样,公子可要去看看?”
少年学生朝温屿指的方向看去,已有好几人围在前面好奇观看。他当即大步走上前,道:“让开些。”
围着的几个学生听到他吆喝,顿时不满道:“杨六,又不是你家的铺子,凭什么让我们让开。有本事,你将扇面都包圆了!”
被唤做杨六的少年学生也不见恼,倨傲道:“高十一,你休要激将,我又不跟你一般似蜈蚣,需要这么多把扇面。”
高十一被杨六取笑为像蜈蚣,他骂了句滚你娘的蛋,拿着一幅月下行舟的画问道:“扇面如何卖,怎地没有扇骨?”
“公子,扇骨分玉竹斑竹棕竹金银铜铁紫檀黄花梨象牙等等,素骨雕工骨镶嵌骨,直头和尚头螳螂退,九幅十幅不拘多少幅,哎哟,实在是太多了,不知公子喜欢哪一种,巧绣坊并不做扇骨,故而未配扇骨。
公子要是需要,我倒有个地方推荐公子去瞧瞧。”
温屿跟说书的女先儿一样,口齿清楚流利,先说了扇骨。
高十一听得惊奇,道:“你倒口舌伶俐。扇骨铺在何处,你还未告诉我,这幅扇面如何卖呢。”
“扇骨铺在翠柳巷,我的绣坊也在翠柳巷,名叫巧绣坊。”
温屿停顿了下,才道出扇面的价钱:“公子,扇面便宜,只要一两五钱银。”
一两五钱银,在路边摊上卖,绝算不上便宜。有本来喜欢的学生听到,缓缓将手中的扇面放了回去。
高十一也一样,他皱起眉头,看上去很是犹豫。这时,杨六选了三幅扇面,唤小厮过来会账:“替我拿好了。”
第一笔买卖开张,还一下卖了三幅,四两五钱银,温屿双眸闪亮无比。她收好小厮递来的银子,选了只笔袋双手奉上,笑盈盈道:“公子买得多,这只笔袋送给公子,祝公子金榜题名中状元,入朝拜相!”
杨六虽自傲,听到温屿的恭维,还是忍不住笑了,与小厮离去。
高十一见状,挑选了一会,还是买走了那幅月下行舟的扇面。
继他们之后,又卖了三幅出去,五只笔袋。人渐渐少起来,温屿吆喝叫卖,许久都没人上前。
毕竟下午还要读书,要忙着用饭午歇,有些学生匆匆离开,根本没上前看。
温屿不气馁,安慰有些失望的黄氏秦氏道:“我们清点一下,等傍晚下学时再来。”
“也对,现在大家都忙,傍晚下学时才有功夫。”
黄氏秦氏笑着,帮着清点好扇面放回藤筐中。旁边的货郎看得惊呆,瘦猴道:“乖乖,竟然是卖扇面,一两五钱一把,都能买我一挑的货了。”
温屿笑道:“绣一把扇面都要好几天,何况本钱高,我们卖一天,指不定还没你挣得多。”
瘦猴明显不相信,不过大家确实卖不同的货,彼此算不得竞争,他没再说酸话,弯腰收拾货郎胆子。
秦氏牵着妞妞,与黄氏一道告辞离开。温屿赁了驴车,荀舫将藤筐等物搬上去,两人坐车回绣坊。
上车后,温屿一只胳膊伸展,一只手捂住荷包,笑得眼睛都弯了。
七幅扇面,五只笔袋,共十两七钱五分银进账。
虽还未寻到下一笔买卖,不算上次的花样钱。只先前卖的扇面,就将本钱赚了回来。
真真是好的开端!
温屿雄心万丈,想象着傍晚下学时,学生先生们哭着喊着求着要买扇面,余下的二十五幅扇面,一抢而空!
荀舫看着身边温屿笑得一脸痴迷,不禁心下怀疑。
女先儿莫非中邪了?
第27章
到了傍晚下学时,书院前果真热闹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走出院门,苦读一天的书,比起中午时还要朝气蓬勃。
学生三三两两结伴,打闹嬉戏着走出来,车夫赶着车上前,小厮仆从迎上前招呼。
摆摊的树下瞬间被车马挡住,货郎们不敢吱声,干脆挑着担子来回叫卖。温屿的摊子也被挡住了,秦氏黄氏都急得垫脚往外张望。
车马喧嚣,妞妞害怕得紧紧拽住秦氏的衣角。黄氏见状紧紧皱起了眉头,道:“都挡得严严实实,这如何是好!”
“黄娘子,你跟我来,学着我这般叫卖。秦娘子,你守着藤筐,看好妞妞。”温屿当机立断道。
荀舫肯定是指望不上,他在摊子边杵着,比边牧还好用。温屿还是叮嘱他一句:“你且看好了!”
说罢,她一手拿起一幅扇面,黄氏跟着她那般,双手拿着扇面走了出去。
“扇面咧,卖扇面咧,书画双绝的扇面咧!”
“细绢绣花,牢固精美,独无仅有又便宜的扇面咧!”
温屿学着货郎那般叫卖,喊得抑扬顿挫。下午出门时,总结中午叫卖的经验,她带了一罐子薄荷水,再也不怕喊得口干舌燥。
她并不跟货郎那般到处走,而是四下认真观察,快而准找到最大最豪华的马车,笑容满面上前打招呼:“公子好,公子看这书画意境如何?”
说起扇面,兴许没几人感兴趣,毕竟沿街叫卖的扇面上不得台面。说起书画,读书人总会多看一眼。
扇面展开举在身前,这随意的一眼,便变成了再看,再细看。
还有人主动上前打听:“听说杨六买了几把好扇面,可是在你这里买的?”
温屿立刻热情地回答:“是我这里买的,公子且看,这幅扇面如何?”
黄氏拿着扇面懵懂地跟在温屿身后,起初学着结结巴巴小声喊了两句,见人多起来,便干脆守在温屿身边,帮着展示扇面。
“这幅真不错,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一个比较年长,约莫三十岁左右的老书生赞道。
“诗词不错,字画堪称一绝!”与他一起的同伴赞道。
温屿写的字,画的画,荀舫看不上,他熬夜重新画过一遍。老书生他们称赞的是荀舫,温屿却不客气地接受了。
荀舫的字画再好,也越不过她的意境去!
“这幅扇面价钱几何?”老书生爱不释手,问道。
“不贵,只要一两五钱银。”温屿笑着答道。
这把年纪还在念书,身上的绸衫也崭新,腰间的革带还缀着珍珠,一看就是富家闲散子弟。
果然,老书生痛快掏钱买走了扇面。他的同伴多是附庸,如清客之流,家境远不如他。四五人中,只有另外一人买了一幅,还硬要走一只笔袋。
两幅扇面,很快卖了出去。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温屿脑子转得飞快,把他们带到了摊前。一是多两双眼睛看着,二为防着他们乱拿扇面,只由她与黄氏用碎布垫着展示。
因为温屿发现,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这些读书人不爱干净,有人摸到扇面,便在上面留下了印记。
起初有人不满,甩手就走:“买扇面,却不许拿着瞧,这是何来的破规矩,不买也罢!”
温屿笑意吟吟解释,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坚定:“书画矜贵,留下印记着实不雅,诸位都爱惜书本字画,还请多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