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呵呵,非礼勿视。你讲礼,首先得要站得住脚。”温屿将衣衫往系在树梢与柱子之间的麻绳上一搭,再用力往下扯直,扯得绳索不断晃动。
“已经被你扯断了一根麻绳,你且小心些。”荀舫嫌弃不已,上前将她挤开,“在旁边看好了,我再教你最后一次!”
温屿直接无视他,往旁边石栏杆上一靠,捶着手臂嘀咕道:“好累。”
“呵呵。”荀舫阴阳怪气笑了声,瞥着她,道:“黄氏与你说孩子的事了吧?”
“你又偷听了?”温屿顿了顿,鄙夷不已。
“何来的又!”荀舫冷着脸,哼了声,“黄氏一脸心虚,那个老婆子又说了那些话,就她那点小心思,还用我偷听?”
温屿无语望天,荀舫跟那火眼金睛一样,擅长猜度人心,只一个眼神动作,就瞒不过他。她也不隐瞒,道:“她就说说闲话而已,你别去找她麻烦。”
“我觉着,给你留下个孩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荀舫慢吞吞说道。
温屿猛然瞪眼看过去,荀舫拉起衣衫挡住她的视线,她起身蹬蹬走上前,将他的头掰了过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荀舫拍开她的手,别转头,咳了声,道:“你要是寻不到依仗靠山,要是有个儿子,以后有人撑起门楣。有个女儿,你能给她招上门女婿。不至于老无所依。”
“你还真是好心啊。”温屿讥讽了句,眼神一眯,道:“你莫不是见我美貌动人,动歪心思了吧?”
荀舫的白脸难得泛起红晕,恼怒地道:“不识好人心!”
“荀舫,我警告你啊,你死了这份心,我不想生孩子,也不会与你生孩子。”温屿正色道。
荀舫哼了声,问道:“你为何不想生孩子?”
温屿道:“怀孕生子除去辛苦,大
周这种医术水平,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这些说法你应该听过。另外,生孩子给女人的身体会带来许多影响,造成损伤。我不管别人生不生,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做主。我想要平平安安活着,至于老了以后怎么办,我还年轻,可以慢慢来,为以后做好万全准备。”
荀舫想着她的来历,沉默片刻,道:“你既然这般说,一切都随你的便。”
温屿想他也不至于会做出下作之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起了他去林长善府上的情形。
荀舫将前后经过仔细说了,“林山长虽说会跟周先生打招呼,但他想得简单了些。周先生与夫人去了平江府女儿家,过些时日会回明州。哪怕宽限你些时日,也等不了太久。要是你一直拿不出来银子,其他客人又买了别的宅子,他岂不是被你拖着,无法启程去与儿子团聚。”
“这也是个问题。乌衣巷的宅子,应该很快能卖出去。”温屿说道。
荀舫诧异看向温屿,见她一脸笃定,嗤笑道:“温东家,快抬头看,天上掉银子了。”
“滚!”温屿骂了句,沉吟了下,道:“原来杨六的岳丈是县令,另外一身衣裙,应该是送给许小娘子了。”
“正经的妻子随便敷衍,外面的相好一掷千金。”荀舫说不出的神色,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他应该对这门亲事不满。杨氏是商,许氏是官,杨氏是高攀,他再不满,也要老老实实成亲。”
温屿叹息一声,道:“悔教夫婿觅封侯,要是杨六考上春闱,出仕为官,那时他就算不得高攀了。就算他不喜许小娘子,希望他能敬她为正妻,给她些体面。”
荀舫不客气道:“杨六生母早逝,不知他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反正一肚皮的委屈伤痛。又生性滥情,要是能尊重许小娘子,早就尊着了。他来绣坊同时给正妻,相好一同做衣衫,你不会说三道四,要是换做别人如何想。他明摆着不给许小娘子脸面,你盼着他以后能敬着正妻,还不如盼着他落榜,。”
陈玉娘在灶房忙碌,再想到丽娘秦氏,以及原身等的遭遇命运,温屿心头烦躁不已,干脆直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荀舫笑了起来,道:“迁怒于人,毫无用处。”
“难道我说错了?”温屿呛了回去。
“是九成九男人不是好东西。”荀舫晾好衣衫,扶着桂花树,朝自己一指:“尙有一毫的好男人,比如我。”
温屿哈哈大笑起来,荀舫被她笑得恼怒起来,转身就走。
“哎哎,木盆拿回去!”温屿忙喊道。
荀舫面无表情走回来,提着木盆放回井边。见水桶的水见底,又去提了满满一桶,往灶房廊檐下一扔,板着脸回西屋。
“吃晚饭了。”温屿继续喊。
荀舫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温屿笑得肚子痛,见他就要翻脸,强忍着笑,装作欣赏天边的弯月。
过了两天,自诩好男人荀舫原来的红颜知己找了上门。
这天赵牙人来找温屿,有人想看乌衣巷的宅子,她与荀舫去了一趟。那人出价太低,只肯给一千五百两,她当即回绝了。
两人回到绣坊,正准备进角门,一个大着肚子,约莫二十左右,生得娇娇俏俏的年轻妇人,被一个高颧骨,唇薄如纸的精明婆子搀扶着走了上前。
年轻妇人急切,又情意绵绵喊了声:“荀郎!”
温屿定睛看去,记忆中并无印象。她眉毛动了动,朝荀舫看了去。
荀舫一如既往冷着脸,道:“你是谁?”
妇人一下伤心起来,拿着帕子蘸着眼角,哀哀切切道:“荀郎,我是月荷啊,荀郎不记得我了?”
婆子这时开了口,生气地道:“荀郎君,你不认月荷,总该认她肚子的孩子!”
温屿啊哦一声,才说孩子,孩子真送上门了!
第59章
荀舫虽说开始就有些起疑。等婆子称他是月荷肚中孩子亲爹时,还是有些懵。
端瞧着月荷鼓起的肚子,怀孕时日应该已经不短。
若他是亲爹,月荷应该早就找上门。在官司后找到他,无论他这个亲爹是真是假,意图都值得怀疑。
而且他并无原身的记忆,也不知原身究竟在外留下多少下流韵事。他看了眼旁边的温屿,见她好奇打量着月荷的肚子,不动声色道:“你们上门来,是要我认下这个孩子?”
月荷脉脉含情望着荀舫,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垂下头,楚楚可怜啜泣起来,无助地靠在婆子身上,喊了声李妈妈。
李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对着荀舫,脸色瞬间一变。
“荀郎君,你与我女儿相好一场,当时你侬我侬,山盟海誓。也是月荷傻,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死心塌地跟着你。听说你从荀家出来,日子过得艰难,天天都为你担忧垂泪,为你守身如玉。哪怕有了身孕,你音信全无,她也舍不得落掉,想要替你养下这个孩子。如今她肚子越来越大,日子过得艰难,你倒好,自己吃香喝辣,完全忘了她。你不心疼,我的好女儿,我自己疼!”
李妈妈话说得滴水不漏,这时变得愈发愤愤不平,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一会盯着温屿,一会看向荀舫,唾沫横飞。
“眼见我女儿衣食没了着落,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肚子怀着你的种,你总得让她母子活下去!”说话间,李妈妈搀扶着月荷往院子走去。
荀舫拦在了她们的面前,眉毛一扬,道:“我认。”
李妈妈神色得意起来,月荷也缠缠绵绵喊了声荀郎。
听到动静出来看究竟的黄氏与陈玉娘,两人见状,彼此面面相觑,担忧地看向温屿。
温屿了解荀舫,原身的事情,本与他不相干。
听月荷对李妈妈的称呼,两人并非亲生母女,类似妓家与鸨母。
无论月荷的身份如何,现在他们根本掰扯不开。而且面对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也不好动手驱赶。
至于月荷肚子的孩子,要真是原身的,她肯定不会管。荀舫要如何处置,那是他的事。
现在又没有亲子鉴定,温屿对着眼前的狗血,也感到头疼棘手。
荀舫既然聪明,自称要认下孩子,温屿清楚他的性情,直觉他肯定已经想好应对之法,干脆撒手不管,施施然走向天井,坐在竹椅上看热闹。
黄氏一看,这还了得,荀舫要是认下孩子,自己的亲生骨肉,妻子哪比得上!
以后温屿不但要帮他养孩子,家产都指不定会落到他手上去。
黄氏焦急地奔了过来,陈玉娘也赶紧跟上前,来到温屿身边,两人一起喊了声东家。
温屿朝她们摆手,“这事你们都别插手,先看着。”
黄氏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与陈玉娘一起,朝那边的荀舫他们看去。
荀舫道:“你既然大着肚子,我也不能让你肚子的孩子成为外室子。走吧,我先跟你们回去,明早我们就去衙门,正式纳你为妾室。”
月荷一怔,李妈妈也呆住了,急着道:“我女儿大着肚子,跑来跑去只怕伤着了肚中的胎儿。既然你要纳她为妾室,这是好事,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大热天的,快搭把手,扶她进屋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