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望着门,声音缓和而低沉,但也坚决:“直接开门!”
  要直接开门,外面的十个保镖会一拥而入。
  而他正对着门,是个活靶子,要是被反水的保镖一枪击毙,爆头了呢,怎么办?
  宋援朝只是出于江湖义气来帮陈柔忙的。
  所以他不会听聂钊的,他看陈柔:“陈小姐,确定要开门?”
  假设十个保镖全部反水,此刻打开大门,他们三个都得被射成马蜂窝。
  可要那十个保镖并没有反水,只是来护主的,他们也是人,普通人,有家有业有孩子有妻子,砍了他们,就等于砍掉了一个家庭谋生的饭碗,怎么办?
  “开门!”陈柔果断的说。
  聂钊于她,在今天之前一直是个活死人,但他死而不僵,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用。
  她选择信任他,也选择给外面的十个人,十个家庭一条生路。
  都是军人,都有着最敏锐的判断力和果决的执行力。
  宋援朝闻言往前一扑,就地一个翻滚再掏枪,站位于聂钊的左侧,枪指大门。
  陈柔比他还快,已经在聂钊的另一侧了,一手长刀一手枪,也正指大门。
  而当门上的阻力没了,外面撞门的那帮子人前仆后继,就齐齐刷的撞进来了。
  “哎哟,谁的腿!”
  “哎哟哎哟,谁的胳膊!”
  “明叔你没事吧明叔?”
  打头撞门的人是管家明叔,第一个扑进来,后面的保镖们全扑在他身上,叠罗汉一般你压我我压你,一帮保镖们忙着举枪,四面巡视后,有的瞄准了聂钊,有的瞄准了陈柔和宋援朝,喧闹声终止了,空气也凝结了,现场一片哑然。
  有赖聂钊能在关键时刻爬起来,其实这时候就好分辩了。
  在撞进来的那一刻,举枪瞄准聂钊的当然是心怀鬼胎的,瞄准陈柔和宋援朝的才是忠心护主的,不过这时也不能乱杀,因为乱杀会激化矛盾。
  而想镇住目前的场子,陈柔也帮不了,得聂钊自己来。
  那么一个八小时前才做过脑部手术的病人,他能镇得住现在的场子吗?
  聂钊当然没力气,所以双手皆肘着床,但他的声音里却听不出虚弱,眼眸里也是满满威严,扫遍全场,他问:“都跑进来干嘛?”
  随着他这一问,保镖们集体愣住,面面相觑。
  是啊,大家都跑进来干嘛?
  有几个保镖是梅宝山的人,但此时陈柔和宋援朝枪抵着,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剩下的是拿谁的钱当谁的差,忠于聂家的,一看聂钊是好的,立刻收枪。
  满头脚印的明叔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腰上前:“三爷您这就醒啦!”
  顾不得看别的,他一瘸一拐上前,老泪纵横,喜极而泣:“您都能坐起来啦?”
  满室血腥与残肢又有什么关系?
  明叔是韩玉珠出嫁时,跟着韩玉珠到聂家的,韩玉珠是他的女主人,聂钊就是他的小主人,他刚才疯了一样急着撞门,也是怕聂钊出事。
  但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奇迹,不,甚至可以说是神迹。
  他老泪纵横:“大夫人在天有灵,保佑了三爷您,您好起来啦。”
  还有一个人,聂涵,刚才又是被阿曾扔,又是被保镖们踩,也受了伤。
  但因为担心小叔,没有躲起来,此时一瘸一拐的也走进来了。
  乍一看她小叔端端正正坐在病床上,除了头上裹着纱,俨然已经是个健康的正常人了,小女孩嘛,整整一星期的担惊受怕后,终于,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抽噎了起来。
  但惊喜还在后面呢,聂钊恢复的比聂涵和明叔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好。
  他冷冷开口,再问:“大小姐摔倒了,你们都瞎了,没看到?”
  七八个保镖几乎同时,抢着去搀扶聂涵。
  明叔手足无措的望着聂钊,想碰又不敢碰,想摸吧,生怕自己一摸他就要碎了。
  当然,他在这场乱局开始之前赌错了,错信了梅宝山,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心里也格外惭愧,搓搓手,他说:“三爷,您才刚刚醒来,不能太伤脑筋的,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我去办,您躺下歇着吧。”
  聂钊目光灼灼,口吻里带着几分责备:“梅队人呢,他是怎么管人的,他驭下的两个保镖背主了,死了,他跑哪里去了?”
  明叔一怔,旋即去看地上两个血淋淋的人,死人。
  所有的保镖也跟他一样,都在看那两个同伴,但不由自主的,他们的目光就全集中到了一手提刀,一手举枪的陈柔身上,所有人都在无声的吞着口水,打着寒颤。
  陈柔跟她的便宜丈夫彼此并不了解,但配合起来还是很默契的。
  现场的状况是两个叛主的保镖,阿曾死了,但阿明只是失血过多的昏死,还活着。
  不过陈柔跟聂钊一样严肃,口吻也一样诚恳,她说:“阿曾和阿明都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她是在撒谎,但谎撒的面不改色。
  聂钊突然向后一倒,显然体力不支,她撒谎的同时还不忘暗暗去撑他的后背。
  聂钊在此刻拼的也是他醒来之后积攒的最份力量,最后一口元气。
  但他这句话犹为关键,他说:“叫梅宝山立刻到,我需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再厉目扫全场,他语气里满满的威严:“还不都给我退下?”
  第44章 还有底牌?
  毕竟是聂家的家事,保镖们也只听聂家的,所以转眼间退了个干净。
  聂钊也撑不住了,向后一跌,幸好宋援朝扶了一把,他的脑袋才不至于磕床沿。
  陈柔也扔了手中的刀和枪,跟宋援朝两边扶着,款款将聂钊的脑袋放到了枕头上。
  明叔插不上手,却也不住的攥着手,犹豫说:“三爷,要不咱们先歇歇再算账?”
  聂涵爬了起来,揩着脸上的血迹说:“如果我是梅宝山,我现在只会逃,逃的远远的,绝对不会再回来。”
  明叔苦笑,环顾四周一圈,轻声说:“不会。”
  在刚才那场恶战之前,在这层楼上的所有人都是分不清敌我,也都各怀心思。
  但这场血战事关聂钊的性命,同时也分出了敌我。
  明叔昨天还在怀疑陈柔的用心,但此刻当然不敢再怀疑了。
  甚至,他刚才摔倒时摸过阿明,发现他还有体温,是个活人,但也没有声张,而是选择陪着聂钊和陈柔演了一场戏,一场骗梅宝山的戏。
  别的保镖因为慌乱,也因为进来之后没敢擅动,并不知道阿明还活着的事,他们中就有人是梅宝山的内应,也会跟他通气儿。
  而现在,聂钊作为主人,在明着叫梅宝山来述职,他的内应还会从私底下佐证,说两个杀手都已经死了,也就意味着刺杀虽然失败了,但是证人也死了,死无对证了,在这种情况下又没人能指控梅宝山,他又何必要逃?
  他逃了,只会坐实他是幕后黑手,不逃,一切就还有得洗。
  所以只要不出意外,他就必定会来。
  而随着他来,诸如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聂钊,这些谜团就可以解开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把聂钊搞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事儿也就该了结了。
  明叔当然想这件事情赶紧过去,想聂钊能顺利接班,但问题是他才刚刚下手术台,人尚且在恢复期,太过劳心劳力,只怕要出事。
  所以他想缓一下,让聂钊先休养身体,账匀后再算。
  他屏息望着聂钊,看他会不会改主意,但是没有,聂钊闭眼默了片刻,抬手挥了挥,再指了指陈柔,明叔立刻会意:“好的,我会尽我所能配合陈,呃,三太!”
  ……
  重症室被砸,聂钊也住不得了,得另换病房,所以得把他先推出去。
  陈柔给他占的那一间只有基础的理疗设备,并不适合他这种重症患者住,不过聂荣住的那间病房里有吴院长专门从普通病房区调来的各项设备,天大地大,人命为打,而如今的香江就是个打打杀杀的常态,所以在确定打完后,医生们就来调配病房,转移病人了。
  来历不明到,连陈柔都猜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底细的大陆退伍军人宋援朝先现役军人们一步,提前登陆香江不说,此刻穿着聂钊的,昂贵的定制西服,揣着枪,摇身一变成了聂氏安保部门的no.1,保镖队长,负责给沉睡中的聂钊当门神。
  因为接下来就该剑指梅宝山,听听他背后的故事了,而目前陈柔手头的人手也还不够,所以她给聂涵安排了工作,让她一个人帮自己办事儿去了。
  而在把聂钊安排稳定后,陈柔就得跟聂荣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此刻,明叔和陈柔还在重症室里,聂荣也在。
  但安秘书,俩生活秘书和贴身保镖全都不在,聂荣就显得有点寂寥,落寞。
  那一室的血腥和残肢犹还在,既没人进来过问,也没人敢来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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