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阿耶说收了这车花,便去县城给她买帛带,阿娘也说,要给她梳个好看的发饰,可等来的是隔壁婶子着急的跑到他们家中,“姜家的,出事儿了。”
她和阿娘来到园中,却瞧见满地的残花,阿耶趴在地上,还有那高坐在马上收地租的徐家三郎,而他怀中抱着美娇娘。
女子衣裳半解依靠在徐三郎怀中。
他说是阿耶以下犯上,打搅了他们,便想要阿耶园中的花来补偿,可阿耶不从,才出了岔子。
她阿耶不过是想家中多些收入,不想他们毁了花丛,根本不是什么以下犯上。
是他们在她家的园子里厮混,被阿耶瞧见了。
可他们所租赁的田地是徐家的,也因徐家在扬州势大,官官相护,阿耶的死只换来了一百两的补偿。
姜秋姝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心疼的望着黍,却又无可奈何,任由那些世家人糟蹋,她叫停了马车,裴珉的人比她还快,将那些纵马的人压制住,让那些人乖乖的掏出银两给了老人家。
“即便你去,也于事无补。”裴珉看着孤本,头也未抬,清冷的声音说出的话叫她发凉,“不过常事,他们给了补偿,即便告上公堂也无济于事,百姓收下补偿,才是聪明之举。”
姜秋姝懂得他的话,即便是没有这次,下次也会遇见,只不过今日遇见了他们,能够压着这些人给他们补偿,日后若无人相助,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她晓得他是好意,可心里的郁气一直散发不出去。
凭何?
用自己双手赚钱无错,即便租赁了世家的地,也是银货两讫,并无谁欠谁的,可寒门天生矮了世家一头。
姜秋姝不晓得裴珉见过多少这般事,才有今日的平静,
只是……
姜秋姝拽紧拳头,她不懂,为何只能忍气吞声,她阿耶未曾错,是那些人的错。
她眼眶泛红,阿耶多么努力的活着,只是因那些世家子。
世家大都是仗势欺人,酒囊饭袋之辈,大周需要不是分权,而是集权,权利在世家手中,肥沃了自身的子弟,一代传一代,寒门却无出人头地,只能被欺压。
他们手握权利,权利便是手中利刃,对着的是那些无权无势,只能惨遭屠戮的百姓。
官府的土地皆有世家掌握,世家再租赁给百姓,双重赋税加身,焉能好过,且世家租赁费用无定数,多少皆随他们的心。
百姓只是他们玩弄鼓掌之物。
各道州除开官府的赋税,还有趁火打劫收取利润的世家。
她望着他冷静的面容,心中的痛苦无人述说。
她和裴珉好似分别站在了河的两岸,一处是繁花似锦的洛阳,一处是哀嚎遍地祈求减少租金的乡野。
第32章 第32章前未婚妻
回到定国公府,已经很晚了,本是要拜见长辈的,可月上半空,长辈也不能跟着熬,只命他们明日请安。
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只是裴珉眼神多次停留在她身上,她有些瞧不明白。
等回来房间,关嬷嬷叹息不断,“娘子,五郎那样子分明是叫您留下他。”
姜秋姝反问,“五郎又岂是那般扭捏的性子,嬷嬷您真是多虑了。”
关嬷嬷伺候裴珉多年,怎能不晓得呢,五郎不爱开口,凡事都藏在心里。
她早就说过,两人憨直凑一块儿了,有的熬了。
临睡前,姜秋姝发现,玉珩院许多奴仆神色有些怪异,不过她实在太累了些,只叫锦绣去打听,明日告诉她。
外头还未亮,姜秋姝收拾妥当,刚出院子便和裴珉遇上了,正好一同去清风苑请安。
当到了清风苑,不少人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尤其是堂前站着个身穿白衣的小娘子,不见样貌光从背影来瞧,只觉得倩影翩翩。
她身侧还有一名男子,身高八尺,穿着虽然简单,可隐约有几分风骨。
裴珉与姜秋姝先向国公和太夫人行礼,太夫人慈善的让嬷嬷将他们扶了起来。
站在最中央,姜秋姝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更加的怪异,她屏息凝神看着旁边的女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太夫人笑盈盈的拉着女子的手,“五郎娘子未曾见过,这是郑家六娘,闺名如珠,是五郎老师之女。另一位是郑家三郎,唤作明恪。”
郑如珠,那个一听名字便晓得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长大的女子。
姜秋姝抬眸,她瞧着温婉相貌上佳,一举一动透露着世家的教养。
见了她,姜秋姝莫名的想到了以往裴珉对她的要求,贤良淑德举动间不能粗俗,要配得上定国公五夫人的名号。
他要求的是她能做好世家夫人的位置,还是那模样本就另有其人?
他要她学她。
郑如珠与郑明恪朝他们施了礼,动作间端庄贞淑,“师兄,裴五夫人。”
姜秋姝袖口下的手捏紧,神态自若的朝着郑如珠还了礼。
裴珉眸光落到他们身上,姜秋姝看出里面的复杂,哀痛,惋惜还有喜悦。
“回来便好。”他声音清淡如常,可离他比较近的姜秋姝,察觉到他尾音的一丝颤抖。
太夫人拍着郑如珠的手,“我们与郑家历来亲厚,晓得你们没事儿后,五郎便派人将你们接了回来。”
是裴珉派人将人接回来的,那时裴珉应当还在猎场吧!
便能心系郑六娘的事。
姜秋姝抿了抿唇。
太夫人神情惋惜,“若是早些洗涮冤屈便好了。”
郑如珠晓得太夫人是在说阿耶的事,她红了眼眶,安慰起了太夫人,“阿耶在天之灵,晓得我郑家得以回到洛阳,必定欣慰。”
营州边关寒风刺骨,夜里凉的叫人几乎没了知觉。
郑家走的走,散的散,不少人在这场祸害中没能熬过去。
如今嫡系只剩下她与阿兄。
他们说着话,不少人附和着太夫人,皆叫郑如珠放宽心,在定国公府住下去。
姜秋姝感觉到自己也如他们般,唇角捋直,哀婉叹息,可实则她根本不识的什么郑大儒,郑家人,只从旁人的口中听闻一二,皆牵扯到了裴珉。
姜秋姝看了眼裴珉,他神色如常,可身为他枕边人能够察觉到他的喜悦之色,眉宇上扬,唇角的弧度比起平日都大了不少。
他们年幼相识,他们唤他一声师兄,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情分比起旁人总是不同的。
那是她未知的一切。
众人隐约的打量落在她的身上,姜秋姝大抵晓得她们是何意,比较她与郑如珠,看好戏的心态罢了。
可另有一道目光带着几分担忧,姜秋姝微低头,做低眉顺目状,便没有察觉到。
倒是太夫人快速看了过去,她脸色有一瞬的难看,可到底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一下子恢复成正常模样。
话基本说的差不多,大都入了座,姜秋姝坐在裴珉的身侧,而另一边却坐着郑如珠俩兄妹。
姜秋姝并未说话,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怪异了几分。
即便与郑家人交好,位置也不该这般的安排,可以是大郎身侧,可以是太夫人身侧,亦可以是其余小辈们身侧,可偏偏坐在了前未婚夫的身侧。
太夫人恍若不觉这么多人都看着她,笑着说起了洛阳的趣事儿。
小辈们也不能搅了太夫人的雅兴,陪着说起话来。
毕竟裴珉都并无任何的不满,他们开口便是多管闲事儿了。
裴珉耐心给身旁两人倒了茶水,他们神情激动,似乎想要交谈,可此处到底不方便只能忍耐。
姜秋姝盯着面前的茶壶,握住茶杯把玩着,听着他们说话,不插嘴,犹如一尊安静的雕像。
裴承视线忍不住的往姜秋姝的方向看去,瞧她心不在焉,直接起身道:“太夫人,不如请郑娘子与郑郎君坐到您身侧?”
太夫人见裴承站了出来,唇角的笑容僵住了,还是朝着嬷嬷示意给他们挪了位置。
“人老了,瞧我这记性,本是要问六娘在府中住的还习惯不却忘了,六娘赶紧过来,与我说说。”太夫人笑着,可心里的面前只有她自己知道。
姜秋姝只是诧异的看了眼裴承,而裴珉在看向裴承的眼中夹杂了浓墨,晕染不开。
他倒是细心!裴珉寒凉的看了裴承一眼,心不正,痴想罢了。
姜秋姝自然察觉到裴珉情绪上的不对。
许裴珉也是不悦裴承打搅了他们相距的吧!
用早膳时,裴珉给她夹了她喜食的,她将东西吃了,小口小口地吃着,没甚滋味。
秋狩在外几日,府中的吃食,好似合不上她的胃口了。
“五叔母怎用的这般少?”裴秋月声音关怀,可在看向她的神色隐隐是得意的。
她自听闻郑六娘要回来的消息后,便欣喜若狂。
等的便是今日!她倒要看看姜秋姝还能如何在府中耀武扬威。
她所依仗的不过是五叔,可世道终究要变了,郑六娘更是住在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