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两人原本便是定过亲的,只是郑家遭了难,五叔为了郑六娘耽搁了几年,才叫姜秋姝捡了便宜。
  不管他们是否会有旁的关系,都足以叫姜秋姝如鲠在喉。
  “刚回府,精气神儿还未恢复。也多亏了侄女儿关怀,叔母吃多少都瞧着。”姜秋姝抿了抿茶水,放下了筷子。
  说的她好似多在意她似的,裴秋月被呛了口,每回嘴皮子功夫,她从未在姜秋姝身上讨的好处,刚要说说郑如珠的事,身侧的赵士远拉着她的衣袖,给她碗中夹了吃食。
  “这个好吃。”赵士远温声道。
  裴秋月忍着气,将赵士远夹的东西给吃了,前几日对赵士远的不悦已经消失殆尽,她满脸的笑意,“多谢夫君。”
  昨夜,赵士远当真是个大丈夫,她也真正的信了赵士远所说的不熟练。
  足足有三刻钟呢!
  裴秋月面若桃红,不和姜秋姝计较,揉了揉自己的腰肢,可累人了。
  赵士远暗暗的看了眼姜秋姝,郑如珠与裴珉的事,他也曾听闻过。
  早与她说过,这些世家豪族是那般好嫁的?
  郑如珠回来了,她的位置可不是那般好坐的。
  用完早膳,众人皆散去,只太夫人叫住了裴承。
  两人去了清风苑内室,其余的奴仆都被太夫人给叫走了,她拨动着佛珠,压低了声音,“为何提出位置的不妥?!”
  裴承心里的心思在太夫人面前几乎无法藏匿,可他依然道:“太夫人,孙儿只是看不过去罢了!”
  “堂上那么多人都未开口,你五叔怕是觉得享齐人之福,根本不会在意。三郎你可晓得你看向她的眼神是多么的不同。位置是我故意那般安排的,倘若你未开口,我只当我想错了,可三郎你的着急从未掩饰!”
  裴承愣住了,他便说太夫人一世英名,怎会反那般的错。
  即便是再疼爱郑家人,也不能主客不分,原是特意为他设下的。
  他心中的隐秘藏得深,不晓得怎会被阿婆所察觉,可他也控制不了,红绸高悬是他代替五叔迎的亲。
  许是团扇后娇艳的容颜,许是瞧着她原是鲜艳的花,却逐渐枯萎,许是他多番的误会,太多太多了,他控制不。
  他晓得他动了心,可他不能承认。
  裴承捏住袖子,半跪在太夫人身侧,“阿婆,孙儿并无其他的意思?只是瞧着五叔母可怜。”
  寻常祖孙间的称呼,叫太夫人动容,她摸着他的脑袋。
  原是怀疑,此刻心里却明了,她孙儿敬仰裴珉,常也学着君子之风,少用民间的称呼唤她,如今为了姜秋姝,不过是想要叫她心软。
  “三郎,那是你五叔母!罔顾人伦啊!阿婆如今只剩下你了,你阿耶死后,这定国公府唯有你能依靠。国公爷的那些儿郎再好,皆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不可能瞧着这世子的位置旁落,这本是你阿耶的位置,你要替你阿耶守住。”
  裴承靠在太夫人膝间,自阿耶死后,阿娘进了佛堂,他所能依靠的也唯有太夫人。
  他深知太夫人所做,都是为了他好。
  他只道:“孙儿真的没有,当初五叔与她成婚,为了郑家的案子未去迎亲,是孙儿替五叔拜的堂。旁的夫君从不假手于人,只五叔母新婚便要遭遇这些!况且如今郑六娘又回来了,孙儿只是可怜她。”
  所以他的心思,便是那时起的?太夫人眸中寒意一闪而过。
  两人未再说话,隔了许久,太夫人叫他起来,抓住他的手。
  “好,”太夫人声音柔和了起来,“三郎是个仁善的孩子,有怜悯之心是好事,可也切莫太过,被旁人晓得了,也会如同阿婆一般误会的。”
  裴承松了口气,连忙应承道:“孙儿会远离五叔母,恪守礼仪,不会叫旁人误会的。”
  太夫人很是欣慰,又夸赞裴承在猎场的英勇,被圣人嘉许升了职。
  裴承离开清风苑,太夫人脸上笑容不在,一张脸抛弃了所谓的慈善,阴狠又决绝。
  她的孙儿不能有一丝的瑕疵。
  姜秋姝留不得了。
  ***
  姜秋姝从锦绣的话中,才晓得郑如珠他们所住的秋水院,离玉珩院并不远,且秋水院是郑如珠以往常住的院子。
  “娘子。”锦绣声音委屈,她还从旁的地方听到了不少的闲言碎语。
  郑六娘回来了,她们家娘子的位置便是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她不想和娘子说这些,惹得她心烦。
  关嬷嬷在一旁整理着书桌,心里隐隐着急。
  “娘子,可莫听外面的人胡说,五郎心中可只你一人。”她连忙解释道。
  姜秋姝嘴角的笑清浅,坐到书桌前,静默的练起字来。
  裴珉心中有谁?她不晓得,她晓得的是绝无她。
  外面纷纷扰扰,声音不断,大都是底下人在说她与裴珉与郑如珠的事,人皆是个热闹性子,看戏心思,活了一世疲惫,偏要寻个乐子,瞧别人的事,尤其是糗事。
  旁人越糟糕,自己越痛快。
  “日后叫院子里的人都谨言慎行,郑娘子是客人,这些杂话,莫要传到她的耳朵里,免得说国公府连规矩都没有。”姜秋姝沉声道。
  关嬷嬷得了命令,立刻离开了,将院子里的人聚集起来,训诫道。
  “娘子,”门外忽然来了个小厮,“二夫人来了。”
  “快请。”姜秋姝放下笔,起身来。
  二夫人见姜秋姝的身影,连忙起身,拉住了将要行礼的姜秋姝,“你我之间,倒是不必如此客气。”
  底下的人连忙上了点心和茶水。
  “我今日也不过是来说些闲话的。你可莫听旁人胡言乱语了,我以往所言,也不过是玩笑话,五郎那般守礼之人,与郑六娘定亲也不过是长辈的意思。他向来不苟言笑,即便是郑六娘与寻常的小娘子也并无两样。”二夫人笑着解释道。
  姜秋姝明白二夫人知晓了正明侯府的事,今日言语中的示好,更多的是感激。
  换作平常二夫人可轻易不会在别人面前低头。
  “我省的,”姜秋姝道,“五郎那般的人,如何不叫人放心。”
  她其实并没有往旁处胡思,只是偶尔在想,若是郑家未曾遭难,她与裴珉怕也没有缘分。
  裴五夫人也不会是她。
  那时,裴珉便不会费劲心力的教导妻子,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二夫人来的快,离开的也快,姜秋姝在屋子里闷得慌,便想着出去走走,没出院子却去了小厨房的方向。
  里面忙的热火朝天,姜秋姝只在外边儿瞧了瞧,便想要离开,可忽然闻到了股药味儿。
  是何人生了病?
  她鬼使神差的走近,避开了前面的厨娘,往后院的方向,一小厮看着炉子,半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的扇着风。
  “这药?”
  小厮醒来,瞧见姜秋姝先是吓了跳,“奴…奴病了,这是治疗风寒的。”
  小厮说话吞吞吐吐,姜秋姝识得他是裴珉身边的人。
  她隐隐觉得奇怪,此人目光炯炯,面色精神,可瞧不出哪儿病了。
  尤其是当她要靠近,小厮直接横跨一步,阻拦了她的身影。
  姜秋姝将此事记在心里,打算后面查查。
  书房外,姜秋姝立了会儿,门口并未小厮,没人禀报,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进去,走廊拐角处来了个身影。
  她认出了人,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郑明恪。
  洛阳众人郎君中,除开裴珉这是她瞧过最有风骨之人,气如松,立如傲竹,不瞧样貌,只论气度,就叫人不容小觑。
  流放在营州多年,依旧能有如此风采。
  郑明恪朝她施礼,“裴夫人。”
  她还了礼。
  郑明恪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早听闻师兄成了婚,如今瞧夫人与师兄般配的很,可惜成婚时不能来观礼,也是遗憾。”
  便是观礼,也只瞧她一人,有何好瞧的?姜秋姝想着。
  郑明恪的话听着和善,毕竟她可是占了他妹妹的位置。
  “不过礼可得送到,”他环顾了四周,像是在寻合适的物件儿,最终将自己手中的扇子递给了姜秋姝,“此等薄礼还请夫人收下。”
  姜秋姝刚想要拒绝,这是男子之物,她一成了婚的妇人收下不妥。
  可扇子当众在她面前打开,扇面上的画有些熟悉,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书房门口仰头便能瞧见的那副画卷。
  她曾疑惑过,气势磅礴的山河图,怎会有细腻生动的流水人家,此刻好似有了答案。
  “此乃吾妹所画,女子之物,夫人收下也不会叫旁人指摘。”郑明恪言辞浅笑,声音温和至极。
  可姜秋姝听着却觉着刺耳极了。
  郑明恪将扇子递给她,往前踏了步,进了书房。
  姜秋姝在外面,听着里面的畅谈声,始终停在原地,手中的折扇叫她生了寒意。
  原是不用禀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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