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免感到了一种慰藉般的鼓励,极快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努力扯平嘴角,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
敬渝不知道舒纯熙去哪儿了,就在花园里找了一圈,又问了几个园丁,最后,在那两棵树下的树荫里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倚着秋千摇椅的靠背,大半个上半身都被树影遮挡住,隐在一片阴凉里面。
而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小腿白皙得有点不健康,好在太阳暖烘烘,仿佛将她令人心惊的虚弱也给妥帖熨烫了一番,透出一股神圣的光芒来。
夏荫遮挡下,她的眉眼难得舒展,看上去是难得的静谧惬意。
就在此时,这个微微摇动着的人影,好像穿越时空,和过去的那个舒纯熙重合了。
不再冷漠冰凉,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再在周身竖起一块厚壁障,把自己给笼罩在其中不愿意出来。
她没有睡着,这应当是她如今,难得清醒时的悠闲时光。
敬渝忽然有些情怯,不知道是否该在此时出声,然后把这一切都给打破。
答案显而易见,他止步在几米开外,如何也踏不出下一步,静默地立在光中,远远地望着她的方向。
贪恋着这来之不易的闲适氛围,像是一个小偷,毫无羞耻心地放纵自己沐浴在她放松的这片磁场里。
但某一瞬,舒纯熙还是突然睁开了眼睛,撑着坐垫坐正,双脚点地的同时,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目光里带着点午后的慵懒和迷糊,顺其自然地朝他所在的这边扫了过来,望见了他。
她的脸沉下来,眼神冷了。
顷刻间,因为此间主人的心情变化,闲适的氛围亦是荡然无存。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但是在此清晰地看见她的变化,再一次认知到她如今对自己是怎样的防备和疏离,他还是会不好过。
只觉得满腹苦涩的男人低下头,朝她走了过去。
不过几息的功夫,舒纯熙眼见着敬渝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站定,毫不留情地挡在她身下摇椅晃动的轨迹之中,虽然她也并没有在晃。
但她现在不想看见他,她的心情并不好,她也不想再去思索昨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他想要做什么,她不关心,也真的没有力气去招架了。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身心疲惫。
她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敬渝垂下眼眸,鸦羽般的眼睫在面上轻轻一扫,不言不语地,竟直接把右手攥着的一个绸缎小礼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戒指来。
舒纯熙终于瞪大了双眼,仰着头用讶异的目光,望着身前男人的面庞。
而他目光坚毅,一张脸看不出来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依旧是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下一刻便探身朝她靠近,一下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给拉近。
他伸出一只手,将舒纯熙抵在身侧的左手给抬起来,似乎是察觉到她肢体的僵硬,动作放缓,尽力轻柔,将她的手搭在自己掌上。
舒纯熙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颗十克拉的全美方钻,这是敬亭给她定制的婚戒,自从结婚那天起,她就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即使后来敬亭去世,她也没有。
敬渝的双眼在清楚地看见那枚戒指后,微微耷拉下来,手上的动作有极其短暂的停顿,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舒纯熙大概正在用一种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所以他也并没有停顿多久,扯了一下嘴角,仿佛并没有看见什么,故作漫不经心地就把她无名指上原先的那枚给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一旁的坐垫上。
那颗重量很可观的婚戒其实更像是被随手一掷,本该老老实实地落在坐垫上,此刻却囫囵地滚了几圈,像是在表达它的不满一样。
舒纯熙也感觉到了,向左侧偏了头,目光里凝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望了它一眼。
但她的手还被握在敬渝的大掌里,他并没有留给她缓冲和思考的时间,动作自然无比地将他一开始握在手心的那枚戒指拿在指尖,抬起她的无名指,直接推了进去。
而无名指的主人,直到现在,才好像总算弄明白眼前的情况,身体随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被惊得,还是反应了过来想要推拒。
敬渝抿紧双唇,松开她的手,既而直起身子,然后上下两片嘴皮子快速一碰,默默地说了一句:
“嫁给我,敬渝太太的名号,只会更好用。”
原本她选了宗正,但他比宗正更好,她看上宗正什么,他也只会有得更多。
要权,要名,要利,要财,他予取予求,甘之如饴,双手奉上,心甘情愿。
第24章
舒纯熙在他晦暗的眼神里,呼吸,再呼吸,将自己原本因看见他而变得一团乱糟糟的心绪,逐渐抚平了,大脑清净下来,她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现在,她总算能从容地表达自己的迷惑了。
左手无名指上,因为陡然移开原本有足够分量的负重,换成了另一枚不同触感的戒指,那种电流顺着脉络流进心底的感受很微妙,不容她忽略。
“嫁给你,”
她慢慢捻着那几个字,
“所以,你是认真的?”
“是,我很认真。”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没有一点迟疑,看上去,真的就像他嘴上说的那样,他是经过理智思考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究竟勉不勉强,舒纯熙无从得知,她只得垂下头,盯着腿上裙子的面料看,又问他:
“那孩子呢,你真的能把我和敬亭的孩子,当做是你自己的孩子么?”
“可以,我会把他当做是我的孩子。”
敬亭的孩子,他会帮忙照顾,因为那是他堂弟的孩子,跟他也有分割不开的血缘。
而舒纯熙的孩子,他当然也会好好照顾,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他会从这两个角度,去看待这个孩子。
那你还真是大度。
舒纯熙幽幽地在心里面想,没有立刻回答,过一会儿,突然想起点什么,又问:
“可敬总不是说,做不出来再娶弟妹的丑事么?
……
“怎么,回心转意了?”
女人垂着头没有看自己,但一声嘲讽般的低笑还是紧接着发出,被他的耳朵捕捉到,明明并不大的声音,却敲打在耳膜上,一阵阵撕裂般发疼,让人浑身僵硬到难堪。
回忆只消在脑海里滚上一遍,敬渝很快就想明白,是谁把这话说给了她听,而且,面目全非,还复述得这样刺耳。
“这话是宗正告诉你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我只是没想过可以再娶你……”
他苦笑一瞬,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凝视着她的发顶,慢慢地告诉她,
“纯熙,我从来没觉得如果能再娶到你,会算作一件丑事,真的,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
说着,敬渝单膝跪地蹲在了舒纯熙身畔,总算清晰地看见了她有些苍白迷惘的脸色。
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将那两只素白的手掌托在自己的双手掌心,虚握住,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而舒纯熙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男人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给握住,竟然不许她临阵脱逃。
秋千上的女人掀起眼帘来,目光里已然一片清明的底色,并没有什么纠结的意思,只是动作愈发坚定,与男人对视之间,执意要抽出一只手。
剩下的另一只手还被男人紧握着不愿意放开,他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一分也不错过,意味很明显。
舒纯熙却没有多少动容,已经去将敬渝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执着地将他的手掌推开,然后望着他,笑得有点残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可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丑事。”
说完,她再去看那人时,他的目光已尽数染上苦涩,手上的力气一松,舒纯熙顺势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敬渝如一块石雕般僵在了原地。
她说不上有什么感受,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秋千上下来,已经想要快点离开了。
擦肩而过之前,敬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拦了下来。
此时他的面色可以说是灰败,声音十分沙哑,口不择言的同时又艰难地说:
“宗正许给你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她试图挣扎的动作忽然停歇下来,侧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回答他:
“你说呢?他可以帮我给舒家翻案!”
原来如此。
敬渝终于在这近乎怒吼的一句话里面,觉察到了一丝不同的可能性,拼凑出了事情本来的面貌,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握着她的手牢牢攥紧,将舒纯熙轻转过来,和自己面对着面站立着,语气凝重,